夜看江湖路,行船点灯,解剑入阁。
秦淮一带流传的江湖规矩,行不船点灯,解剑入阁,说的就是闻斋阁。沿秦淮河向东逆流而上,出了金陵再走半天水路,看见平铺在宽广河面上的一座石桥。由石桥望南进山,云深处就是闻斋阁。巧合的是和重元楼一样,闻斋阁也是六层古楼,不过楼里装的东西却截然不同。重元楼装满人间浮华,闻斋阁藏着古今智慧。
“六层古楼望秦淮秀丽,九万藏书观天下春秋”这幅对联就挂在闻斋阁前。闻斋阁里共计九万卷藏书,任何一类书记都能在里面找到。
相传前朝武道圣人张三丰游历至此,在闻斋阁住过一段时间。走的时候留恋不舍,感慨一个藏满了前人智慧的地方应该受到每个人的尊敬和保护。观摩着这六层古楼心生怜惜,佛手一挥,真气随心而出,在一块石头上刻下个“解”字。以此提醒世人凡入阁者,必先解下兵器。
这个消息在江湖上一经传开,各方文人墨客,江湖义士纷纷前来观摩。虽不见武道圣人踪迹,却看见阁前石头上的“解”字。大家都自行解下兵器。一来是对武道圣人的尊敬,二来是看到这古楼藏书都为之震撼,决定携手捍卫。于是这些人商量共同立下规矩:无论男女,无论文武,无论官民,无论贫富,无论善恶,无论正邪。凡夜船途径,必点灯火。凡入阁者,解下兵器,凡入阁者,不得动武。江湖一直遵守这一规定,更有些人把自己的藏书捐赠出来。
流传至今,时至今日,闻斋阁的书籍还在不停增加,而闻斋阁也成为江湖举足轻重的地方。
午后,阳光轻照,柳叶随风。闻斋阁前的石阶上跑动着两个少年,高个儿的大概十八九岁,矮的十岁出头。他们像风中柳叶一样身行灵动,随着春风跑进闻斋阁。一股书香迎面而来,宽敞的大厅左右两边都放了五排书架。
那个高个的少年手摇折扇站在中间喊到:“陈晋元,你给我滚出来。”
这时,二楼房间里出来一个文质彬彬男子,看见楼下这二人立马就跑了下来对那少年说道“这个时候你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笑话,这天下英雄都能来的地方,我怎么就不能来,去……快去给爷倒茶,爷渴了。”说着这少年在一方书桌前坐下。
陈晋元上去就拉着那少年说道:“你赶快回去,走走走,我送你回去。”
“敢对本少爷动手动脚的,找打呀你。”少年举起折扇就要打下去。
“诶,诶,诶?这里是闻斋阁不能打人的。”
那少年高举的扇子又停下了,敲敲自己的脑袋“好吧,不打你也行,给爷准备茶水点心,爷饿了。”
“那不如去楼上书房里,上面吃喝的都有。”
“我就要在这吃,你到底是去不去呀?”
“公子,这不是来捣乱的吗?”一个书童上来对陈晋元说道。
陈晋元低声对书童说道:“没事,你在这儿看着他,别让他乱跑,我去给他准备些茶水点心。”又对少年说道:“我去给你拿,你小声儿点,别乱跑。”
“老六,你认识刚进来那两个少年吗?”
东边第三排书架后面站着两个人看见了这一幕。这两人正是从麻姑县过来的朱常洛和刘纯,也在这闻斋阁中看书。
不过他们现在一个是老六,一个是洛公子。
“不认识,不过那两个是女扮男装。”
“女的?陈晋元?”朱常洛仔细的看着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年。
“怎么,难道你认识她?”
“我不但认识她,我还知道她就是当下金陵城里大红人,今年秦淮河花魁胡杏儿,也是那个陈晋元的心上人。”
“什么……”老六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我还知道那个陈晋元是万历十六年的恩科状元,发榜当天因为留宿风月场所被内阁院除名,之后就回到秦淮河边,一直陪着胡杏儿。”
那老六更是一脸的疑问的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些?”
洛公子看了看老六,指着那书架的一个角落说道:“老六,这个故事都记录在那边那本《淮水杏》里面。是陈晋元自己写的。”
“那你怎么知道那女的就是胡杏儿呢?”
“那书里还有一张画像,跟这姑娘一模一样。”
看着洛公子老六是越看越惊讶。
“这江湖上的人确实跟宫里的不一样。走,我们靠过去看看这场热闹。”洛公子放下手里的书靠了过去。
这时陈晋元抬着茶水和点心放在桌上,给胡杏儿倒了一杯茶。胡杏儿举起茶杯闻了闻,茶香浓密,茶水刚刚入口,胡杏儿感觉满口苦涩,结果一下又全吐会杯里。
“你这是什么茶那么难喝?”
陈晋元连忙解释:“这是刚到的皋卢茶,清香味苦,后生甘凉,明目益智,止渴生津是上等好茶,怎么说难喝呢?”
“难喝就难喝你还找一堆理由说道,陈晋元你是不是故意的。”
看来胡杏儿的样子像是故意来找陈晋元麻烦的。
“你找别人尝尝是不是难喝,那位小哥,来来来,你过来尝尝这茶是不是很难喝。”胡杏儿指着旁边的小哥,这人正是洛公子。
洛公子对这些人正好有兴趣便走了过去。他知道这两人本来就认识,而且关系不一般,就故意顺着胡杏儿的意思,自己喝了一口说道:“确实是难喝,怎么能用这种茶叶接待客人呢?”
这胡杏儿本来就是无理取闹来的,听见这么一说高兴的快要跳起来。心里对眼前这个小哥很是满意,就拉他来旁边坐着说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我姓洛。”
“洛少侠你好!我姓胡,初次见面,多多指教,洛少侠是哪里人士?。”
洛公子看了看老六说道:“我们从麻姑县来,人生地不熟还请胡兄指教。”
听洛公子这么一说胡杏儿心里高兴就忘了茶叶的事,和他聊了起来。
二人正聊着,又有一人跑了匆忙进来。胡杏儿看见马上低下头来装作看书的样子。来人正是重元楼何掌柜派来的送信人阿冲。
陈晋元看见,上前去问候。看见陈晋元,阿冲忙着说明来意,也没注其实他要找的人就在眼前。阿冲把信交给陈晋元,又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陈晋元知道了他的来意,和自己猜想的也差不多,不过他并没有告诉阿冲胡杏儿就在眼前。
“事情我已经知道,你先回报何掌柜,请她不要心急,我会尽快赶往重元楼助她寻找花魁。”
阿冲走后,陈晋元对胡杏儿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闯祸了,别人都找上门了。”陈晋元语气温柔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胡杏儿白了陈晋元一眼,对着洛公子说道:“小兄弟,跟你聊的投缘,这里说话不方便,不如我们到书房里接着聊怎么样?”
“好啊!”洛公子吩咐老六:“老六,你在这等着。”
胡杏儿欢喜的拉着朱常洛和陪在她身边的小丫鬟就上楼去了。陈晋元也跟着上去了。
来到房里,陈晋元打开信封观看,胡杏儿三人也做了下来。
“洛公子,小女子胡杏儿,这是妹妹罗敷,我们女扮男装,也是事有缘由,请公子见谅。”胡杏儿言谈优雅,举止大方,一改刚才的淘气风貌,即便是对比自己小的人也是彬彬有礼。
洛公子虽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但并没有说破。
“那你不就是金陵城里都在议论的秦淮河花魁,居然能在这儿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洛公子不用客气,萍水相逢我们还是朋友相称的好。”
陈晋元看完信走过来对胡杏儿说道:“杏儿,何掌柜来信说你几天都不露面,客人已经很不满意,现在你又偷偷跑出来……。”
胡杏儿一脸委屈说道:“我也不知道当花魁这么累,屋里堆满了请帖,这个老板赏三千两要我去跳支舞,那个老板又出六千两要我去唱个曲儿,我都快烦死了。”
“你现在可是花魁呀,天下的人都等着看你,何掌柜已经承诺客人三天之内花魁就会现身,你要是再不露面,会连累何掌柜的,这可不是小事儿,你是知道的。你如果累的话可以藏在这里休息一晚。我马上前往重元楼帮何掌柜稳住局面,以免出什么大乱子。但是你明天必须回重元楼。”
“我知道这些,我就是出来透透气,你先去告诉香叶姐叫她不用着急,我晚饭过后就会回去。”
“那好,我安排厨房晚些时候给你送些饭菜来屋里。我这就动身。”陈晋元临走之前又对洛公子说道:“小兄弟,你们远道而来,若是没地方居住,闻斋阁里有些空房,我一会交代书童,你们要是想住就跟他们说。”
“那多谢陈大哥。”
陈晋元走后,胡杏儿三人一直在房里谈天说地,笑声不断,直至晚饭。在洛公子心里眼前的人天真善良,性情率直。和他在宫里,在京城见过的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对于这些洛公子充满好奇。
晚饭过后,老六陪洛公子送着胡杏儿和罗敷来到秦淮河边。
夕阳的余辉铺满了整个河面,晚风微送,天边落日艳红。
河边渡口正好停了一艘客船,顺流而下的话很快就到金陵了。罗敷上掏出一锭银元上前说道:“船家,送我们到重元楼。”
胡杏儿说道:“洛公子,不如跟我们一起去重元楼吧,金陵城里可热闹了。”
“那到不用,这里山水秀丽,而且闻斋阁里有很多书我还没看完呢。”
“那好吧,到金陵你一定要来重元楼看我们,后会有期。”
“我一定会去的,后会有期。”
胡杏儿上了船,船家拔锚撑杆望金陵而去。
洛公子看了看老六,从来到河边,老六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那船家:“怎么了,老六?”
“我看那船家不像是行船之人,气息平稳,那必是武林中人。”
洛公子看看老六,又看看远去的篷船。没有过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