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理寺卿的王大人接到右相苏墨负气离去,并撂了摊子不再管的消息后,饭也没吃就带人匆匆赶来牢房,却是连慕若的一根毛都没能看见,目光所及处,用铁木制作的牢门破碎的悬着半个身子,倒塌的案几茶杯,寸地飞灰。
他抽了抽嘴角尝试着僵硬的笑,却发现一条弧线也扯不出来,唯一不变的当是,倚靠在墙角,不知是睡是醒的白衣国师落伊离。
看着几乎一片狼藉的天牢,和不见人影的暂时性囚犯,他伸手摸着自己的鬓角唉声叹气,一边低语一边挥挥手撤离。
“这样的日子再多过几年我就该提前去买棺材了…哎,是不是干脆辞官算了,真是老了!“
慕若踏月而来已是夜半时分,酒中鬼萧一的外院仍旧是灯火璀璨,人声鼎沸,众人推杯换盏偶有三两丝竹声悦耳,间或鸿儒书生饮酒斗诗文的快意畅谈,慕若倚在树上看了片刻也觉得了无趣意,脚下一点便略过外院直奔内院而去。
九曲十八弯的回廊里,仕女壁画千姿百态,十步一盏的琉璃风灯下灯火通明,凤烨手执盘花青瓷酒杯倚靠在廊柱下,身披雪域紫貂裘,琉璃黑金手柄的青叶雪绒伞静静地遮挡在头顶,他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便回首向来处看去。发如雪,眼蕴浓墨,一如初见时的惊艳,这是京都贵女眼中的天人,是云端高阳的永安王世子,“心比玲珑,雅盖天家。“亦是世人对他的尊崇。
他是高坐莲台的玉佛,嬉笑怒骂的俗世烟火都仿佛与他无关,十丈软红,风花雪月也不及他无心看过来的一个眼神。
慕若心底微怔,脑中蓦然闪过阿颜大婚那天,来自永安王府的贺礼将她最爱的妹妹送上了荣耀的顶端,而他却姿态洒然的站在这里,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这不染尘世烟火的模样,在慕若看来,带着禁欲的性感和撩人。
她径直走去,错身而过的瞬间,翩翩白雪,红梅料峭。
枝丫繁复间凤烨突然感到一股香甜的气息从耳根处翻滚:“世子想不想尝尝,比酒中鬼萧一的酒,更甜的滋味?”
凤烨垂眸而观,琉璃风灯下的暗影将他撩人的下颌线勾勒的分明,那双眼睛盯着她,仿佛有浓云翻滚,却又忽而荡开:“慕四小姐,你越矩了。”
慕若的眼光微亮,两个人的身体靠的极近,冷梅暗香再次浮动传来,她忽然嗅了嗅,开口的说道:“很香。”
眼前人蹙眉看过来,紫貂裘下是靛蓝色团花织锦的长衫,雪肤白发,眼中盛有清晖的月光,浓密的黑像染上了蛊,他欲开口说什么却被慕若抢先打断。
“我若是继续越矩,世子当如何?”
片刻后,慕若在他褪去紫貂裘又重新披在她身上的动作中变得僵直而沉默。手中握着青叶雪绒伞,黑金琉璃手柄处还有着残留的温度。
“夜凉风寒,慕四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直到凤烨穿过回廊消失的那一刻,慕若才突然想起来,他的身体虽然用了五年解毒却终是衰败了。
她快步想要追上去至少将伞给他,转过回廊琉璃风灯下早已空无一人,慕若静静地站在原地,嘴角突然轻笑。
“堂堂永安世子也会落荒而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