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丙芝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年的学堂早已破败不堪,自己最尊重的两位恩师也沦落得颠沛流离的境况,赵丙芝连忙走上前去,双膝一弯跪在了两位恩师面前。这突入其来的动作把两位老人给惊住了,他们不知跪在面前这位英气逼人的姑娘是谁,两位老人相互对望了一阵,似乎还是想不想这人来。
赵丙芝见两位老人认不出自己,便自报家门:将校长、白先生,我是赵丙芝呀!
白先生拿药的手停在半空中,一双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赵丙芝?你们家……
白先生的话只说了一半,她的眼神却是更加疑惑了。当年赵丙芝让人从学校接走之后,传出他们家遭灭门之祸,可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姑娘称自己是赵丙芝,到底是人是鬼。
赵丙芝并不知道当年她离开学校之后学堂里是怎么传言关于她的家事的,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与学堂里的任何人联系却是事实。当他看到白先生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自己,心里似乎明白了七八分。赵丙芝的眼里含着泪花,连忙从白先生手中接过药碗,一勺一勺的喂给病床上的将校长:当年家里遭遇不幸,丙芝得好心人收留才得以保存下来……
赵丙芝声泪俱下的述说自己的遭遇,却并没有告诉二位恩师自己现在的身份。她从二位老人那里知道,当年的学堂是梨花屯的几位乡贤牵头举办的,后来因几位乡贤得罪了官府,官府操了他们的家,从此学堂便没了支援,单凭就读的学子缴纳的钱粮难以为继,学堂渐渐凋败了下去。别的先生见学堂没有前途便纷纷离去,将校长与白先生原本就是夫妻,不忍离开他们苦心经营的学堂,一直坚持在这里,期望有一天能够让学堂重振旗鼓。可没有学生,又失去了支援,夫妻二人只能靠为就近的财主家帮工来维持生计。将校长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长期劳作不堪重负积劳成疾,白先生到处寻医问药,可将校长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
赵丙芝替给校长喂完了药,便问白先生就近哪里有郎中,将校长的病需要请郎中好好诊断,必须抓紧治疗。白先生告诉丙芝大板桥那边有一位郎中,医术高明,可那人治病收费却十分昂贵,贫苦人家是请不起的。赵丙芝问了白先生去大板桥的路,然后风似的奔去。贾郎中的药铺生意十分火暴,好几个学徒在铺子里不停的奔忙。贾郎中一般不出诊,出诊费极高,单出诊费就要一锭银子,一般的人家哪请得起他。
赵丙芝找到贾郎中,要他出诊替将校长治病,贾郎中是知道将校长的,将校长吃的药也是从他的药铺里抓的,听说是给将校长看病,又见眼前的这位姑娘眉目清秀气宇轩昂,猜想一定是将校长家亲戚什么的,可贾郎中的规矩是先缴费再出诊。赵丙芝救师心切,也顾不得与贾郎中争执,掏出两锭银子交给贾郎中。贾郎中说话算话,立即让徒儿装了药箱牵出马匹随赵丙芝往梨花屯而去。
将校长的病其实并无大碍,只因身体单薄营养又差,贾郎中用针疚之术帮将校长作了治疗,嘱咐赵丙芝给老人加些营养,十日之内便可以下地行走了。赵丙芝十分高兴,送走贾郎中之后又去梨花屯街上买了大米、猪肉之类的东西送往恩师的家里,二位老人好生感动。赵丙芝在将校长家的时候,与二位恩师商量重办学堂的事,可二位老人觉得重振学堂有些天方夜谈。
赵丙芝见与二位老人摊牌的时候到了,于是告诉两位老人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把自己为光复大业储备人才的计划告诉二位老人。两位老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赵丙芝,他们哪里知道自己的弟子如今已经是府衙的副统领,相当于官府的五品大员。二位老人对赵丙芝生出几分敬畏来,丙芝见状忙安抚两位老人:恩师在上,弟子本不该造次,只是今日受朱王重托,我将要实施的计划还需要两位恩师鼎力相助。
二位老人听了丙芝的计划,表示十分乐意辅佐丙芝去实施她的计划。将校长说之前那些先生现在也都天各一方,即便是你的那些学姐、学长也大多没有了联系,如若能够把他们集中起来,实现朱王的人才计划就没有问题了。丙芝告诉恩师,只要有他们的地址,自己可以一个个的登门相邀,光复大业绝非一日之功,需要大批人仁志士共同努力。
十日后,将校长的身体果然恢复了,赵丙芝给二位老人换了行装,让他们重找回当年的儒雅风范。赵丙芝请了轿子,把两位老人接往遵义府衙。一路上,赵丙芝与二位恩师谈笑风声,合计着府衙学堂创办事宜。当日,吴统领设宴招待了两位先生,并对赵丙芝百里寻师的事迹大加赞赏,席间大家就如何创办学堂做了进一步的沟通。
赵丙芝按照恩师提供的地址,到处寻找当年学堂的先生、学长,整整花了两个月时间,总算找回了七八个人,难得的是当年出资创办学堂的几位乡贤也让赵丙芝给请了过来。失散多年后的重逢自然是十分珍惜,遵义府衙边上一处新的房舍成为了他们新的聚集地,府衙所在地的人家纷纷把孩子们送到了他们的学堂来就读。
丙芝的好几位学长如今已年介三十,经过十数年社会的靡练也算得上有了资历,赵丙芝与吴统领私下商议,受当初雨台山干部培训班的启发,准备在府衙内开设一个高研班,把军中有培养前途的,把社会上有文化素养和一定阅力的人拢络过来,教授他们施政、为官之本领,也让他们从军事理论学习,迅速培养一批全能人才,使他们成为号军的中坚力量。吴头领爱才惜才,快出人才、出高素质人才是他施政理念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朱王授予府衙的神圣使命,赵丙芝的提议他完全赞同,并从府衙派遣专人配合赵丙芝主抓此项工作。
赵丙芝的学长中有一位叫邱学宽,此人在梨花屯学堂时便是班上的尖子,一直得到将校长和先生们的关注,即便是女中的女孩子也都十分仰慕他。可邱学宽步入社会之后并不得志。邱家在木厂坝也算是大户,可到了邱学宽那个时候却家道中落,无端频频生祸,因一场官司邱家沦为万劫不复的落败境地。邱学宽父辈给他订下了娃娃亲,对方是锡落坪田姓之女,小名翠娥。翠娥十七岁便与邱学宽完了婚,可田翠娥却一直没怀上孩子,四处求医问药都不得其果。邱学宽那时年轻不晓事,可邱父邱母却十分计较这件事,自古以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邱父邱母少不了用言语刺激田氏,田翠娥自知理亏又不便与娘家人讲起自己不能生养的事,而是乘家人不注意悬梁自尽了。田家并不知道前面的起因,只认为是邱家虐待了翠娥,于是纠结田氏族人数百之众到邱家打人命,将田翠娥的尸体埋进了邱家的堂屋里,让邱父邱母跪在死者的坟前,数百人将邱家粮食、猪肉全都消耗一空。
如此奇耻大辱让邱学宽如同五雷轰顶,轮起斧子就要与田氏族人拼命,后来是邱姓族中的一位叔父阻止了他,并让他远走他乡方才躲过一劫。通过那场劫难之后,邱家元气大丧,从此一蹶不振。邱学宽心灰意冷,从此浪迹天涯。在那段没落的日子里,邱学宽当过伙计、学徒,原本期望学做生意的本领让邱氏重振旗鼓,熟料邱学宽心事重重,担心家中年迈的父母,最终没能修成正果,最后只好回返木厂坝,靠佃种几亩薄田勉强维持生计。赵丙芝来到木厂坝的时候,邱学宽并不记得自己这位学妹,也难怪那时他们男中与女中虽在同一学堂,管教却十分严格,加之那时赵丙芝年纪尚小很难引起人的关注。
邱学宽初收到丙芝的邀请有些惭愧,觉得自己这光景哪里还有什么报国之志。直到赵丙芝告诉他当年的将校长、白先生和其他的好几位学姐、学长都去到了府衙学堂,并且是将校长让自己前往寻他的,邱学宽方才动了心。来到府衙学府后邱学宽如鱼得水,原本以为赵丙芝是要他出山做先生教导弟子,到了府衙才知道是要他进高研班深造。邱学宽胸中的激情重新被点燃,必竟有过多年的江湖阅历,加上自己曲折的经历,学习起来自然倍加努力。很快邱学宽便在高研班中脱颖而出。
邱学宽见到朱王的时候,是号军攻下了德江,德江所在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川黔边境的重要通瞿,德江军民府成立需要一批有识之士出面治里地方政务。朱王想从遵义府衙学堂的高研班挑选人才,邱学宽自然就入了朱王的法眼。可邱学宽毕竟出生草根,朱王担心他担不起一县之大任,便与赵丙芝商量由将校长出任德江军民府头领,让邱学宽作为副头领辅佐他的恩师,将校长称自己年势已高,极力举荐邱学宽担任该职,自己愿委身于他之下行辅佐之职。朱王对将校长的高风亮节十分钦佩,也就采纳了将校长的意见,并让他们立即起程前往德江接管军民府的政务。
邱学宽的潜能在德江得到了尽情的发挥,邱学宽到底是长期生活在基层,特别能体恤民众的疾苦,在执行号军反清复明光复大计的时候,时时处处为黎民百姓着想,同时虚心听取将校长的意见,不时向自己理政师长吴统领请教,德江一县之政务让他打理得紧紧有条,民众安居乐业一派祥和景向。
一日,邱学宽到锡落坪视察,田氏得知当年的姑爷已经成为了德江的主宰者,一族人十分恐慌,担心邱学宽会公报私仇。田氏族长组织田氏族中有些名望的人商议,最终凑了二百两白银和众多土物产准备奉献给邱头领,还让田翠娥的父亲身负荆条跪伏在官道之上以示请罪。邱学宽见状,连忙下马匆匆迎过去跪岳父面前,轻轻扶起老人撤去背上的荆条,并让随从献上一份重礼。如此情景让田氏族人和所在地场的好不感动,大家纷纷称赞邱学宽大仁大义、不计前嫌。邱学宽谢绝了田氏为其准备的银两,却十分乐意的接受了田氏的土特产物资。邱头领说自己如今是一县之父母官,如果还计较私仇,那只能说明他胸襟狭窄,也成不了大事。
后来,这事是让朱王知道了,在各种场合都夸邱学宽大器。当然朱王也赞赏赵丙芝慧眼识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