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上的夕阳已暗淡,最后一丝残阳照在竹林顶端,顾长风和石道人就站在的竹林间。
石道人严肃道:在教你这招之前,有句话想跟你说。
顾长风道:“前辈请说。”
石道人道:“手中的剑之所以称为剑,是因为他有两面,就像是光明与黑暗一样,永远只有光明也不行,但只有黑暗却也不行,两者必须相互共存才能造福世间。
他指着顾长风手中的剑道:“你手中的剑也一样,剑的一面是杀人的利刃,而另一面却可以用来救人,一把剑究竟是把杀人的剑,还是救人的剑,一切都取决于持剑者本身,你明白了吗?”
顾长风道:“晚辈明白。”
他在问自己,真的明白吗?他手中的剑注定是为了复仇而生,十八年来的每一天每一刻他都在为复仇而努力活着。
他曾经受过无数次伤,有一次因为去刺杀一个江湖帮派头目而身中十七刀,那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可是他并没有死,自己也决不允许自己死掉,所以那时候他在破庙里躺了接近三天才恢复一点力气,没有水,没有食物,完全只靠一种顽强的意志撑了过来。
他的命早已不属于自己,他这一生都属于那些惨死在别人剑下生命,整整的两百五十个生命,现在的他就是那些人的化身。
石道人欣慰道:“那就好,看好了。”
“叮当,”的一声,顾长风手中的残阳剑已出鞘,剑就在石道人手中,没有人看见他的剑是怎样出鞘,顾长风当然也没有看到拔剑的动作,他手中的剑忽然仿佛如夜空中划过的闪电般一样快。
可是就在下一瞬间,他手中的剑仿佛又变成了风,风无处不在,石道人手中的剑仿佛就像是风,剑在空中自由飘动,剑光四射。
因为石道人的剑法已到达了无天,无地,无我,忘我的境界,在那一瞬间顾长风已看不见他的人,他看见的只是一柄剑,一柄无坚不摧的剑,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那把剑。
身傍的竹子已剑气被一根根削断,断裂之口整齐而统一,满天的剑雨,仿佛就像是夜空中的星光一般,璀璨而夺目,可是耀眼的光辉之下却散发着逼人的寒光,
寒光中已没有杀气,没有杀气的剑只能用来救人,可是却有一中令人望而生畏的气质。
一剑挥出,剑招竟幻化出三十二道虚影,这剑招中蕴藏着三十二招虚无缥缈的剑,虚则实,实则虚,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有时真,有时却假,这飘忽不定的剑招,绝没有任何东西能抵挡。
顾长风还来不及欣赏这奇异的剑气,下一刻剑光却已忽然消失不见,残阳剑已回到剑鞘之中,剑鞘中的剑竟还在“嗡嗡嗡”的震动不停。
石道人却已掠到远处,背对着顾长风大声道:“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慢慢练吧。”
只留下顾长风在原地思索,他在回忆刚刚那一招一式的变化,他手中的剑也在不经意间比划着。
不知不觉间夕阳已落,无论夕阳有多美,可是还是阻止不了黑暗的降临。
黑暗已降临,明月已被山峰所挡住,幽谷竹林中一片漆黑,漆黑的竹林中只有顾长风,他仿佛已忘记了时间,甚至已忘记了自己,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剑,手中的剑,漆黑的夜色中他依然在一招一式的练着,他在寻找那剑招中的流星。
他手中的剑正飞快的飞舞着,可是他还是依然无法去看清那最后一剑,石道人使出的剑法确实是星云十八式,可是自己却摸不到,他在使出最后一式时他的剑招已失去了所有的变化,他的剑变得奇慢,甚至已停顿,他以前竟没有注意到这最后一式,竟有如此大的破绽。
无论什么样的剑法都会有破绽,可是石道人使出的那一招满天星云,却绝没有破绽。
夜,漆黑的黑夜,竹林边小屋中有盏灯,小屋中石道人正在做在竹椅子上躺着喝酒,当然他并不是真正的道士,就正如秃头的并不一定是和尚一样。
他也只不过喜欢做道士模样,济世行医,所以江湖上的人才叫他石道人。
曾经的他是一个江湖剑客,可是渐渐的他已放下心中的剑,因为他发现救人远比杀人快乐的多。
石道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这小子,真跟当年他爹一个脾气。”
然后他往厨房里叫了一声道,“素灵,”
正在厨房里煮饭的钟素灵回答道:“什么事啊,师傅?”
石道人道:“你去叫那个傻小子回来吃饭。”
钟素灵道:“那个傻小子啊?”
石道人笑道:“我们这百花谷中就三个人,你说还有那个傻小子?”
钟素灵道:“哦……我知道了。”
话刚说完,他已提起一盏灯笼,轻飘飘的走了出去,他的脚步轻灵而飘忽,轻功也绝跟石道人差不了多少。
漆黑如墨的竹林,风吹过竹林上空,竹叶沙沙的作响,竹林间的顾长风似已被那一式迷住了,忽然站起来比划几下,忽然又坐下静静沉思。
那最后一式明明似乎就近在眼前,可当要看到的时候,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却又远在天边。
钟素灵正慢慢的走过来,他走路的脚步实在是太轻,顾长风丝毫没有察觉。
钟素灵已走到顾长身后,看到他正发呆,他拍了一下顾长风的肩膀,顾长风却下意识的手中长剑已刺出。
钟素灵没有躲避,他简直连一点躲避的招式都不会,就在剑即将刺到时,顾长风才反应过来,剑锋急转,当的一声剑已刺入青竹当中,但他的人却压在钟素灵的身上。
钟素灵脸上泛起了红晕,因为顾长风的手恰好撑在他的胸前。
顾长风也察觉到手里起了异样,迅速站起来拉起钟素灵,赶紧转移话题道:“钟姑娘你来干什么?”
钟素灵擦了擦身上的泥土道:“我来叫你吃饭啊,谁知道好心没好报差点被你刺了一剑。”
“你为什么不夺开?
”
钟素灵道:“我又不会武功,怎么躲开。”
顾长风道:“你不会武功?”
钟素灵道:“师傅只教了我医术和一门轻功。”
钟素灵道:“我明天一定要师傅教我一套武功,要不然那天被你杀死了都不知道。”
顾长风抱拳道:“抱歉啊,钟姑娘。”
钟素灵道:“好了好了,就原谅你这一次了,快走吧,师傅该等着急了。”
顾长风边走边叹道:“不会武功挺好。”
钟素灵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道:“为什么?”
顾长风道:“因为会武功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平凡的生活有时候,对江湖中有些人来说是一种奢望。”
这或许就是江湖中人的命运,生活在江湖中,就像是水中的一片落叶,不知道会飘往何方,只有任水流来决定落叶的命运。
他这种人命运是否也跟落叶一样?自己的命运完全已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普通人的生活确实是奢望,若是能够从头来过顾长风还是宁愿去做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过着没有杀戮,没有仇恨,和自己的亲朋好友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凡的过完这一生。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到小河边的木屋中。
夜,满天繁星,一轮明月高挂在天空中,月色撩人,有微风吹过,带着点花的芬芳香气,今天晚上的夜色好像特别好,在特别好的夜色里,石道人总是会觉得心情也特别好。在这么美的夜色中,心情又这么好的情况下,如果不喝上一杯酒,就好像有人跟自己过不去一样。
所以石道人和顾长风正在喝酒,酒是好酒,上好的竹叶清。
他们都是嗜酒如命的人,顾长风喜欢喝酒,石道人也喜欢喝酒,天底下没有什么能比酒跟酒鬼交朋友最容易的事情了,无论有什么伤心悲痛的事,喝醉后总是能够忘记的。
忘记有时候岂非也是一种幸福,虽然酒终归还是要醒的,还是要面对现实,面对仇恨和悲伤,但在喝酒时候他们还是快乐的,这就足够了。
他们实在喝得很快,一杯接着一杯,他门用的杯子看上去而也很奇特的酒,木制的酒杯,普通的白酒倒在这种木制的酒杯里却神奇的变了颜色,变成鲜红色。
这当然也不是普通的酒杯,是血藤制成的,血藤功效很多,普通人喝了可以延年益寿,若是练武的人喝了则可以提升自己身的内力。
钟素灵是不喝酒的,她师傅曾经说过,喝酒是男人的事,女孩子喝酒的样子很不雅观,就像是一个女人拿兵器上战场一样,所以他只在旁边慢慢吃菜。
桌上的菜都是她做的,一整只鸡,用酒烧的鸡,一碟猪肉炒白菜,一卤猪肝切片,一碟酸辣椒鱼、一碟清蒸鱼,但她却发现顾长风好像不太喜欢吃,他吃的很少,有时候还在遥视着远方发呆,(是不是远方有个令他魂牵梦绕的人在等着他?
但为什么他眼神却如此冰冷?纵然是有情感,也绝没有温情,只有痛苦,仇恨。
他究竟是多情,还是无情呢?
可是有时候最多情的人,反而是最无情的。)__摘自古龙精选妙论。
顾长风并不是不喜欢吃饭,饭菜虽然做的很出色,不得不承认这做饭手艺已超越了那些酒馆中的厨子。
他拿起一杯酒,却也不喝,目光还是望着远方,远方的山脉一片黑暗,他的心却还在那一式中,那招星云满天的招式不断的在脑中回过一遍又一遍,明明那一招一式就在脑海中,自己却领悟不透,他已有点怀疑,正在怀疑究竟是自己不是练武的料。
石道人已看出了他心中的疑问,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道:“这杯中的酒若想喝就得用手拿起酒杯,那么究竟是手在控制酒杯?还是心在控制着手?”
顾长风脑中突然恍然大悟道:“前辈的意思是,抛开剑招的束缚,让剑随自己的心去。”
石道人笑道:“孺子可教也,
记住不要用眼睛去看,不要拘泥与剑招,用你的内心去感受。”
顾长风道:“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