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色大门关上,那沉闷的声音带着一股悲悯的意境,与外界隔绝。
段轩未动,他知道是谁来了。
皇后走到了床边,看着床上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爱恨交织的心在这一瞬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
段轩听着停下的步子,没有转过头去看她,在这一刻,他看到她来了,其实说实话……挺开心的。
他嘴角微微一扬,悠悠开了口:“你来了。”
清晰的语调,带着许许欢喜。
此刻安然,却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候。
摇曳的烛光,渲染了皇后的面容,安静柔和,她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男子,志气奋发,温婉尔雅,让她的爱至深。
这一刻她突然想抛去那些仇恨,只想跟自己的丈夫说几句道别的话,无关任何事。
她就这样看着他:“就想着,再来跟你说几句话。”
她知道,这一晚是他们最后一次这么相对了,以后,就真的只能想而想之了。
原本不是什么煽情的话,说实话,皇后那句话根本没有什么情调的词儿,可就是莫名的,让人想潸然泪下。
他依旧没有转头看她,因为红了眼,心中的情愫涌起。
他也不舍啊。
他想留下……
……可有人让他走。
“我走了以后,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他字字叮嘱,句句由心,句句真实。
明明还没过花甲之年,可这一刻却像极了老夫老妻的悲离,丈夫死之前依旧放心不下心爱的妻子。
他照顾了她这么多年,什么苦什么难他都替她挡着,就算朝堂上的人说的再多他也没有动摇半分。
因为他知道……他对不起她。
他们之间一开始虽然不是因爱而在一起,可长久的相处,另一种感情却也已经扎根了。
那段情,他一直都记得。
皇后一愣,神色忽然松懈了下来,段轩这句话……怎么能让她无感,她爱过他的,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
“你不怪我?”
这句话包涵了太多,这么多年,她在后宫做的事,就算段轩不说,她也猜的出,他知晓一些的。
“这话应该我问你的。”他很早就想问她了:“你早就知道一切了,是吗?”早就知道当年的事,是他做的,是她的丈夫亲手做的。
皇后不怒不笑,不悲不喜,冷静的可怕,面色忽然间没有了任何情绪,就那么看着他。
那件事一直是她放不下的。
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人,那些模模糊糊的脸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遥远,越来越远,看不见了……
“恨啊,所以想让你死。”
如此绝情的话,当真如锋利的刀刃,扎人之心,让人悲痛。
段轩哭中带笑:“果然,不管怎么弥补都没办法让一个人忘记过去。”
他一直为她做了很多事,一直想着要弥补她,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他不是在弥补什么,他是在逃避,害怕,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弥补过什么。
皇后听着他说的话,不禁冷漠一笑,她从未让他弥补过什么,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让他弥补过什么。
还有……
“因为你不爱我,而我…也不喜欢你,所以我没必要放下这份恨。”
这份亲情她拼尽命都要守护致死,却被段轩一刀斩断,就是那么短短几天,她一直想保护的人被他一一带走,让她怎么不恨他,她那么想爱他,可他却从未需要过她的爱,还践踏的这般绝情。
而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愧疚。
“段轩,此生我本想与你做一世平凡夫妻,我想的一直都很简单,也是因为你,我变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变的双手鲜血满满,心狠手辣,她曾经也是个善良的人啊。
段轩听着她字字真言,心口一紧,深深一疼,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听她这么真切的说出一切心事,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这次,他才看向了她,满目歉意:“瑶兮…对不起。”
皇后红了眼,薄雾弥漫,却不是为了床上之人。
“你应该说对不起的,是他们不是我。”
从始至终,她对段轩的恨只有这个,就算他不爱自己,她也不曾恨过他的,不恨他的……
段轩泪落满面,心口闷闷的,慌乱而揪心。
皇后闭眸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将所有心中躁乱压制了下去,蓦然转身,只留下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背影。
“段轩,你我一世夫妻,我送你到此,如若见到他们你就好好的赎个罪吧,你的罪孽太重了。”
段轩没有回她,他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她的身影,想说的话都道不出口,压在心里只能带着入土了。
他的话只会让她更加难受。
最后她只道了两个字:“珍重。”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迈步离开的那一刻,她走的极为决绝,被照亮的脸侧却闪烁过一道亮光。
就算再绝情,心中的情又怎能全部卸下忘记。
她对他无爱却依旧有情,而他爱、情交织,却始终没有对她言语过半分,这一世的爱恨,注定他们不会有结果,而他的死,就是她最好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