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想听?”王爱嘉问。
“这还用问?赶紧说了呀。”
王爱嘉似乎并不太想让祝还真知道自己的这个秘密,却又想找人倾诉。
“我从小有一个毛病……时不时地会对其中一天毫无记忆。”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祝还真失望地说道,“那只是你记性不好,我想你一定忘了赛马输给我,要帮我‘解毒’这件事了吧。”
“去你的,明明是我赢了好不好!”王爱嘉锤了他一下,“如果真的是记性差反倒好了。听我家人说,在我毫无记忆的那些天里,我的行为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任性、无情、反复无常。”
“我突然不想听你的故事了。你的性格可不就是任性、无情、反复无常吗!”
“喂,”王爱嘉似乎有些不快,“你再这样,我就不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话。那你讲点稀奇的,能打动我的。”
“在那些天里,我的行为特别反常,而且我的眼睛……”
祝还真眉头一皱:“一只蓝,一只绿?”
“对。”
祝还真联想起王爱嘉在太公岛上的情景,开始有些相信王爱嘉的话了,默默地继续听着。
“我清楚地记着,我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是五岁的时候。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的动作越来越灵巧,灵巧地……像一只猫,或者一只狐狸。原本失忆的情况出现地并不频繁,几个月才会出现一次。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现在只要我一睡觉,醒来就是第三天了。所以我现在都不太敢睡觉,生怕有一天……”
王爱嘉的眼睛竟有一些湿润。祝还真完全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恐惧。
“所以……你是真的不记得在太公岛海滩边,对我挥刀相向的事情了?”
王爱嘉摇了摇头:“我连刀都没有啊。”
“确切的说,是一把绿色的匕首。看起来还挺锋利的。”
“我要是有这把匕首……百孔洞有多少条岔道,张三刘四身上就会有多少个窟窿。”
“看来这把匕首,只有在你失忆的那几天里才能召唤出来。”祝还真思索着,“那你有没有找人看过……这个病?”
“当然了。找了整个村子的郎中,连惠南城的名医都看过了,都说我很正常。直到我十岁的时候,一个道士偶然路过我家门前,说我家……有妖气。”
“有什么?”祝还真疑惑地看着她问。
“有妖气。”
祝还真倒吸一口凉气。因为明谛也曾这样说过。
“他看见我之后,说妖气就在我身上,要立即开坛做法,把我身上的‘妖’驱赶出来。”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在做法的时候,突然就死了。”
“突然就死了?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因为……”
“因为那一天你失去了记忆。”
“没错。那一天,正好是我失去记忆的一天。这些事,也是我家人后来告诉我的。后来也陆续找了几个道士看,但是没有人再敢帮我作法了,因为原先帮我作法的那个道士,道法还挺深的,连他都被反噬而死,其他人就再也不敢尝试了。
“从那以后,我就被村子里的人视为异类,说我是妖怪。我眼梢有点往上吊,在他们眼里看起来更是狐媚妖孽的象征。”
“被你一说……”祝还真仔细端详起王爱嘉,“真是有那么一点感觉!”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王爱嘉似乎有些生气,“我把这么痛苦的故事说给你听,你却一直说风凉话!”
“我不说、我不说。”祝还真身体向后倾斜,企图躲避王爱嘉的利爪,但并没有成功。
“不久之后,我的爹娘就先后得病去世了。我只能离开村子,来到惠南城找我的姨妈。也就是佳萱的母亲。这五年,我是和佳萱一起度过的。她们一家都对我很好。佳萱很同情我,所以处处维护我。”
“关于这点,我想我已经领教过了。”
“你不要这么小气呀!她也是为我好嘛。在她们家的这五年里,我的情况有所好转,却并没有根治。也许……我一辈子都好不了了吧。”
“谁说的!”祝还真冲口而出。
“哦?你有什么办法?”王爱嘉瞪大眼睛问。
其实祝还真并没有主意,只是想安慰王爱嘉,让她留有希望,被她这么一问,有些回答不上。
“喂,祝英台,那个道士醒了!”刘四在外面喊道。
“你看,这不就有办法了吗。”祝还真笑了笑,站起身往外走,“我先去看看明谛。”
“等等!”王爱嘉拉住了他,“你……你别走。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怎么了?”
“我有点害怕。”
祝还真牵住了她的手:“别怕,我马上回来。”
“还有多久到临港码头?”明谛勉强站了起来。
“应该还要一会儿。”浪晨回答。
“你的手臂?”明谛差异地看着浪晨包扎起来的右臂。
“挡了一个火球而已,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浪晨显得很轻松,“只不过……碎了一个拳套。”
“他可是数一数二的忍者,手臂没有废掉已经是万幸了,”明谛拍了拍浪晨的肩膀,“至于拳套,我想想办法再帮你打造一个。”
“明兄,你醒了,”祝还真走了进来,“你觉得如何?”
“不碍事,就是浑身有点酸痛。”
“那就好。”祝还真犹豫了一下:“有一件事……想摆脱明兄帮忙……”
“哦?何事?祝兄尽管说便是。”
“我知道此时可能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不过我有点担心爱嘉。”
“王姑娘?说实话,我一直怀疑是一个什么妖物变成了她的样子……我也很想知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此时身在何处?”
“她就在船上。刚才还和我讲了她的身世。”祝还真便把王爱嘉的身世复述了一遍。
听完祝还真的故事,浪晨大叫道:“咳!这是典型的精神分裂呀!”
祝还真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精神什么?”
明谛也感到疑惑不解:“什么分裂?”
浪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呃……我随口说说的,大致就是一种脑子里的病。”
“可是脑子里的病,总不至于会散发一股妖气……”明谛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总之,我们先去看看她吧。”
祝还真再次表达了对明谛身体状况的担忧,在后者明确表示不要紧之后,三人一起来到了王爱嘉的房间外。
“我再说一遍,我身上没有那把匕首!”王爱嘉在房间里大叫道。
祝还真推开门,看见刘四站在王爱嘉的床边。“刘四,你在这里干什么?”
刘四吓得一哆嗦:“没,没事……她是你的女人,我怎么敢动她呀……”
“他想来抢匕首。”王爱嘉瞪了刘四一眼。
“我……我没有……嘿嘿……”刘四干笑着。
“滚。”祝还真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刘四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奇怪……”明谛说道,“此刻,王姑娘身上确实一点妖气都没有。可是之前明明……”
祝还真急切地问:“明兄,你可有什么办法?”
“我试试看吧。”
明谛取出一道符,捏在两根手指之间。
“明谛,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吧,”王爱嘉说道,“曾经有一个道士也想帮我作法,可是他却死于非命。”
“很抱歉,王姑娘,我可不是一般的道士,”明谛笑了笑,继续施法,“我是鬼谷的弟子,我的师父,乃是一鹏真人。”
那道符越来越亮,慢慢飘向王爱嘉。
“爱嘉,你感觉怎么样?”祝还真问道。
“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她现在完全没有妖气,是个正常人,所以不会有什么感觉,”明谛停顿了一下,补充说,“不过,待会儿你可要忍住。”
“嗯?什么意思?”祝还真有些听不明白。
明谛刚想回答,突然脸色一变:“来了!”
话音刚落,王爱嘉突然痛苦地大叫起来,漆黑的眼眸此刻一只发蓝,一只发绿,全身被一团黑影所笼罩着。
“还真!救我!”王爱嘉痛苦地喊着。
祝还真护她心切,拔出雪霁就要劈那道符。
“祝兄!住手!”明谛连忙劝道,“我正在帮她!”
“我好痛苦!还真,别听他的!救救我!”王爱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祝还真犹豫许久,还是把剑收了回去。
“啊!”王爱嘉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将三人向后震退一步。
明谛急忙取出第二道符,朝王爱嘉一挥,后者立即安静了下来,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好一个明谛,看来是我小看你了。”这并不是王爱嘉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明谛问道。
“确切地说,我并不是一个‘人’,”那人说道,“我……是一只猫。”
“一只猫?”祝还真厉声问道,“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你是妖怪?”
“我是一只修行了两百年的猫仙。”
“原来如此,”明谛作了个揖,“可你为何不好好修仙,却要附在这位姑娘身上胡作非为呢?”
“只因我和她的父亲,有着血海深仇。”
“是什么样的血海深仇?”
“三十年前,我因分娩而元气大伤,险些丧命。正当我运功调理之际,一个小男孩儿闯进了我的巢穴,当着我的面,将我的五个孩子全部残忍害死!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眼睁睁地看着他笑着离开,却无能为力!”
“好一个熊孩子。”浪晨嘀咕道。
明谛为之动容:“看来,这是你命中的一个大劫。”
“好在我顺利度过了这个劫,用了十五年恢复元气。可我的孩子们,却再也回不来了。每当我想起他们死时的惨状,我的心就仿佛在滴血,我告诉自己,我所失去的一切,定要让此人加倍偿还!”
“所以你没有直接杀了他,而是附身在他的女儿身上?”
“不错。我附身在他的长女身上,折磨着他们一家,并且让他其余的孩子统统死于非命,让他也感受到我当年的痛苦!”
“真是作孽!你犯下的罪孽,已让你走上邪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还是赶快离开这位姑娘,好生修行忏悔去吧!”
“哼!可惜啊,他这凡人之躯,经受不住我法力的折磨,五年前就一命呜呼了。但他休想让这一切就这样结束。我会一直在他女儿身上,直到完全占领这具躯体,折磨到她死为止。”
“住口!你现在就从她身体里给我滚出来,”祝还真拔出宝剑指向猫妖。
“好一个郎有情,妾有意,”猫妖缓缓地说道,“可是祝还真你别忘了,在太公岛上救你的人,是我,不是她!若不是我替你挡了山本七八一刀,你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你……你说什么?”祝还真吃惊道,“你怎么证明那是你?”
“你有没有听说过猫有九条命?”猫妖笑了笑,“没有人能挨得了那一刀。是我拿我其中一条命,换了你的命。”
祝还真楞了一下。难怪王爱嘉当时会断了气息,难怪她会突然醒过来。
“好,就算我欠你一条命。可是,一是一,二是二,我欠不欠你人情,和你是否留在这个姑娘身体里,是两码事。你先放过她,我欠你的另外还。”
“是我救了你,不是你救了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猫妖看见祝还真将雪霁握在手中,肆无忌惮地笑道,“来,动手呀!来把这姑娘的身体砍得血肉模糊呀!”
“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祝还真看了看明谛,显然他并不想伤害王爱嘉,有些投鼠忌器。
“浪晨,去找根绳子,把她绑了,带去鬼谷见我师父。”
“是。”
浪晨刚上甲板,突然见甲板中间破了个大窟窿,王爱嘉从船下冲了出来,祝还真和明谛紧随其后。
正在掌舵的刘玉郎吓了一跳,手上一用劲,船头忽然朝另一个方向歪了过去,众人一个踉跄,险些跌入海里。
“呆子,”祝还真道,“小心点开船!”
“怪我?谁让你们出来不走楼梯?”
明谛双手架起真气盾护在祝还真身前:“法力不错嘛,竟然能冲破我的两道天师符。”
“可笑,你又不是一鹏,怎么可能困住我?”
猫妖召唤出锋芒与二人周旋。祝还真怕伤到王爱嘉,始终不敢尽全力出招,而明谛被风魔小太郎震出内伤,法力尚未恢复,二人逐渐落入下风。
忽然,猫妖刺向祝还真的匕首停了下来,她痛苦万分,大声呼喊道:“你这妖怪,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是王姑娘!”明谛一阵欣喜,取出一道天师符,“她在挣脱猫妖的控制,让我来助她一臂之力!”
随着天师符的光芒越来越亮,猫妖的力量逐渐减弱。她意识到不妙,用尽最后的气力,纵身跳进大海中。
“爱嘉!”祝还真朝海里望去,早已不见了王爱嘉的踪影,只有湍急的洋流拍打着船身。“都怪我!蛮好刚才把她打伤,至少不会被她逃掉。这下可去哪里找她?”
“祝兄不必过于担忧了,”明谛劝慰道,“这或许是王姑娘命中必经的一场劫难。好在那猫妖并没有要杀她的意思……但愿她吉人天相。”
“但愿如此。”
此后的航程倒也顺利,没多久就到了临港码头。祝还真取回了客栈的两匹马,又向斧头帮借了三匹,五人一起骑着马,在天黑前回到了如家客栈。
“明谛!总算找到你了。”
一名肤色黝黑的青年,身穿白衣,背后背着一口深蓝色剑袋包裹着的宝剑,站在客栈门口,似乎等候明谛多时。
“惊觉,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惊觉说道:“事情紧急,翁怜欣回来了,正到处在找你。”
“找我?”明谛有些想不通,“她找我干什么?”
“陆雨竹不见了,有人告诉翁怜欣,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明谛一惊:“你可曾收到过我的信息?让你来英雄村接应我的信息?”
张惊觉摇摇头:“不曾收到。”
“可是,”祝还真说道,“王爱嘉确实说过,陆雨竹是被一个金庸门的人接走的啊。”
“那接走雨竹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