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之夜多数的人只会躲在房间里烤火,或者三五成群围在火炉旁边谈天说笑,没有人会注意到外面的情况;在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期,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落梅居。
为了掩人耳目,他基本上不用灯笼照亮路,凭着自己的记忆他已经很熟悉这条路了;多少次,他只能在夜里摸索着前进,为了能和皇上相聚,他冒着危险又不惧艰辛走完了这段路程。
没错,趁人不备之际潜入落梅居的人就是如兮,她来到那棵烧毁的梅树下面,将戴着的风雪帽取下来,仰起头好让自己看清楚这棵她曾经视为敌人的梅树。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知道这棵树下面埋藏着那个女人的画像,也就是恶魔惊醒的那个晚上,她被她带到这里,挂在梅树上的画轴突然飘起来了,上面的女人狰狞的笑容她历历在目;于是,如兮想烧毁这个始作俑者的画,却不料失手烧毁了梅树。
离开时,她将画轴卷起来带走;如今,她又将画轴挂在梅树残留的树枝上,然后将画上的人摊开了看。
“你说,现在是我赢了还是你赢了?”如兮对着画中的人,咬牙切齿地啐道:“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皇上满脑子都是我,他已经不记得你,不记得梅树下的约定,不记得追查是谁烧毁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如兮踩着雪地,咔嚓作响,静夜中只有她自己厚重的喘气声。
“为什么不说话?你笑啊,你现在已经笑不出来了,因为我将取代你,彻彻底底地取代你。”如兮愤然怒斥:“你在皇上心目中已经没有地位,不多久,皇上就会册封我,到那个时候,我就是后宫宠妃,我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宫之主,你…永永远远都是一幅画,现在就连这幅画,也不可能存在这个世界上了。”
说着,如兮从自己兜里拿出火星子打算将这幅画也一并烧毁;然而,突然狂风大作,挂在树枝上的画轴被暴风卷起脱离梅树后飞了起来。
如兮追了几步却狠狠地倒在了雪地里,她好不容易爬起来刚走两步尽然察觉旁边的梅树后面有动静,吓得她大喝一声:“什么人?”
躲在梅树后面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跪在雪地里颤抖地说:“奴婢…奴婢是守梅林的宫女。”
如兮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走过去怒问:“你躲在梅树后面多久了?”
小宫女不敢抬头也不敢回答,如兮了然于心,冷下脸沉静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桃儿。”小宫女怯生生地回应。
“小桃儿…是不是桃花的那个桃?”如兮想起香桃,急忙又问。
小桃儿抿了抿嘴,说道:“奴婢不知道桃花是哪个桃。”
如兮一怔,想了想于是上前一步弯着腰,亲自将雪儿搀扶起来,问道:“你一直都看守梅林吗?”
小桃儿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华公公说,梅林失火是大事,千万不能出现第二次,所以才命几个奴婢日夜看守梅林,今晚上轮到小桃儿看守梅林,所以…小桃儿只能在梅林四处游走,免得梅林再出什么事。”说话时,小桃儿偷偷瞄了一眼身前的如兮,宫里人都知道如兮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虽然册封还未定下来,可是大家都对如兮十分的恭敬。
如兮尴尬地笑了笑,半认真半解释地说:“刚才我也是一个人睡不着所以来梅林走走,不过我希望这件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做得到吗?”
小桃儿急忙地点头,颤颤巍巍地说:“如兮姑娘放心,小桃儿不是个多舌的人。”
如兮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那就好。”说着,她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小桃儿身上,小桃儿受宠若惊地想婉拒,可是如兮坚持要给她披上,小桃儿拗不过如兮,只得从命;随后,如兮怕更多人知道她这天晚上来过梅林,于是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落梅居;至于飘走的画轴,她想这么大的风雪应该也会毁掉那幅画,一味地纠结这件事只怕到头来会惹出更多是非,思及此,她也就不再执着了。
***
华瑞一只手高举圣旨,另一只手握着拂尘,走路时健步如飞;然则他身后跟随的小公公组成浩浩荡荡的队伍,路过之地议论纷纷。
映月宫早就做好准备,由明贵妃亲自搀扶如兮走出宫迎接圣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下跪,声势浩大,将如兮从恍惚中惊醒;她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跟前的华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华瑞的声音很洪亮,想必整个后宫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可是如兮的耳膜已经麻木,毫无知觉;她的心沉得很深,想着天马行空的事情,没有一样是关于喜悦的。
“贵妃娘娘,还不快接旨谢恩?”华瑞笑着提醒道。
明贵妃始终保持微笑,将如兮扶起来说道:“如兮,你怎么了?”
如兮一怔,扭头瞅着明贵妃,又慌张地对着华瑞说道:“对不起,华公公。”她接下圣旨,答应了皇上的册封。
华瑞示意身后几个宫女站出来,三个宫女捧着尚工局日夜赶工做出的丝绸‘婚纱’,纯白的婚纱上面镶着金丝,金丝串联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凤凰;精美至极令人咂舌,明贵妃的脸色再也挂不住了,她的笑容顿时僵在那处,满心的嫉妒从双眸中迸发出来,仿佛要烧毁宫女手捧着的盛装。
华瑞笑呵呵地说:“如贵妃,这是皇上特意准备的‘婚纱’,是娘娘曾经让皇上准备的第三样东西。”
如兮走过去抚摸婚纱,细柔的丝绸彷如女人的肌肤那般滑腻,如果这件婚纱搁在她的时代,恐怕价值连城了;只是皇上如何懂得做出婚纱?如兮恍然笑了笑,原来钟大人做了一回无间道。
“华公公,那第二样呢?”如兮随后又问。
“皇上说,今晚上如贵妃在熙宜宫等皇上就会看到第二样宝物了。”
如兮抿了抿嘴点头说道:“公公回去告诉皇上,今晚不见不散。”
“奴才遵命。”
明贵妃走上前拉着如兮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没想到皇上一下子就册封你为贵妃娘娘…你也算是苦尽甘来,皇上又这么为你花心思,真是看着就羡煞旁人。”
如贵妃微笑说道:“这么久以来多谢明贵妃的照顾,今后大家又是好姐妹了。”
“嗯,姐妹就是姐妹,有今生没来世,看来我们注定逃也逃不掉了。”明贵妃话中有话却没有点醒如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