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玥的外公是个退休教授,老两口一儿一女,本该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荣玥的舅舅苑松,做单位总账工作,舅妈是初中老师,家里独子苑汝阳,长荣玥三十一个月,正在金陵读大四。
荣海一家出事之后,都是苑家忙前忙后。
今天,九月七日,荣海和妻子苑梅丧祭。
丧祭典礼是苑家办的,到了丧祭结束的时候,荣家才来人。
在医院的时候荣玥称自己失忆,看身边照顾自己的都是妈妈的娘家人,就多嘴问了些荣家的事情。
这个荣家,还真是一滩泥!
荣家祖籍黄山,老爷子荣羽丰也是个读书人,年纪轻轻就出了意外,奈何妻子荣冯氏没有文化,生了三子两女五个孩子,身体也不好,只能带着孩子沿路乞讨度日。在黄山到金陵的路上,荣冯氏也病死了,那一年最大的荣盛十二岁,最小的荣海才三岁。为了几个弟弟妹妹能有口饭吃。荣盛只能狠心把最小的荣海卖给了一个窑厂看门的。老大荣盛卖了弟弟尝到了甜头,又陆续卖了两个妹妹,7岁的荣凤儿和5岁的荣霞,荣凤儿不愿被卖,夜里从买家逃跑的时候落了水没了。为了荣凤儿的死,老二荣景和荣盛大吵一架,分道扬镳。
荣海倒是心疼兄长和姐姐们过了苦日子,在苏城混出模样了就开始帮自家兄弟姊妹。不过整个荣家也只有一个荣海!
荣盛看着身边人去广州苦了不少钱,在97年成了广飘。不过,他不务正业惯了,怕脏怕累,只能看看厂子,实在没饭吃就毛手毛脚,没少蹲过班房。荣海曾经给他投资了一个写字楼,都被他败到了风花雪月里。如今五十多了也没个家庭,靠着荣海给他买的两个门面房经营一家麻将馆。
荣景可算个人物。荣海的第一桶金是跑运输赚的,在网购刚刚开始的时候,荣海就有了一家规模不小的物流公司,荣景不会开车子,为了照顾他一家,荣海把公司的资金交给他保管。可惜他和妻子苑梅都太相信自家兄弟了,公司一百多辆车因地震受损,夫妻两赶着去处理,不想荣景怕这灾难惹的祸荣海赔不起,和老婆沈友琴把当时公司里所有的款子卷走,逃到东北躲了起来。荣海直接从百万富翁变成穷光蛋,一夜白了头发。好在保险理赔了不少钱,荣海把债务清还之后,直接带着苑梅搞起了建筑公司,赶上了房地产最红火的时代,赚得盆满钵满。
荣霞更是奇葩。荣霞趁着年轻,翘了闺蜜的男友许成,结婚之后生了个儿子,一家子住在常州郊区,日子过得也紧紧巴巴。荣海搞物流时候,雇佣她丈夫许成做事,她说丈夫文化程度高,不能做小职员;荣海把业务部给许成管,荣霞又说这是给机会让他出去花天酒地;后来在建筑公司里让许成做监理负责人,他收礼不问事,以权谋钱养小蜜,荣霞反而说是荣海夫妇唆使。因为工程质量出了重大问题,苑梅直接把许成赶走了,这许成一走就抛弃了荣霞和那个小蜜结婚了。荣霞更是把问题全推到苑梅身上,跑到苑家大吵大闹,害的苑家老太太住了一个月医院。荣海这才狠下心,不再和荣霞来往。
今天,这丧祭都要结束了,这三人姗姗来迟,怕不是来拜祭的,根本就是冲着荣海的财产来的。
接待完其他宾客,苑松把荣家人请到了律师事务所,拿出了荣海和苑梅的遗嘱。原来,荣海已经借由凤悦城项目,把公司股份转移,并把两人名下财产全部给荣玥。接着,苑松把一个保险箱和遗嘱交给了荣玥。
荣玥看着手里的东西,觉得十分承重。从有记忆以来,生命对于自己本就是多余,活着以外所有的东西就只有奶奶。这几天,突然有了外公外婆,有了舅舅一家,还有留下这些财产的爸爸妈妈,一切都太不真实。
荣玥惶恐地扫了一眼四周,荣家人小声议论着什么。
荣盛是荣家老大,鬼点子最多,看着荣玥刚刚露出的畏惧,立马来了主意,“我家老三的女儿可是个公主,你看这个荣玥,唯唯诺诺,不会是你们雇来骗财产的吧!”
说到这一点,舅舅看着荣玥,也有所思。从荣玥醒来的时候,就是不曾见过的安静,他也时常困惑,可是毕竟孩子的命保住了,比什么都强。
荣玥望了望舅舅,他没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不知怎么的,荣玥脑袋一热,有一种莫名的欲望涌上心头,她睥睨着眼前的伯伯姑姑们,蔑视地嘲笑着,“大伯想说我有公主病就直言。不过,我这公主病比较奇怪,犯病是看对手的,对于贱人才犯病。现在,这财产该继承的也继承了,大伙就散了吧。我家出了大事,也没心思招呼大家,还希望各位长辈们体谅。”
荣玥看着眼前一群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心中爽到爆。她拉着舅舅的衣角,浅浅一笑,“舅舅,我们赶紧回家吧。”
苑松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被那无邪的微笑怔住,刚刚好像回来的那个公主荣玥,又消失了。上天带走了妹妹和妹夫,却还给他们一个不一样的荣玥。
荣景还在观望,荣霞可沉不住气了,“这就想走了?我告诉你,你们苑家有今天还不是靠姓荣的?”
荣玥望了望眼前的三个人,眼睛里冒着火,“我苑家靠荣家,那靠的是荣海,荣海不是已经被你们卖给一个老头了吗?荣海入赘苑家的时候,那个老头都知道要给个像样的家具,你们姓荣的给了什么?荣海在川奔波一个半月,跟客户求爹爹拜奶奶要宽限几日还钱的时候,姓苑的丈人都能卖了自己的房子来支援,你们姓荣的给了什么?如今,荣海丢着几个亿了,你们眼红了?我告诉你们,我有遗嘱有公正有合法继承,我说一毛不给你们,你们一分都别想要。”
律师看着这个场面都惊掉了下巴,不愧是荣老板的女儿,这气势比他们夫妻两口子都张狂。
“律师叔叔,今天打扰你了,剩下的手续我改天和舅舅来办。”
荣玥昂着头,拿起苑松的公文包,挽着他的手,傲气地走了出去。
剩下三个姓荣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缓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开车出了停车场。
回到家,苑松把荣玥的言行模仿给大家看,终于把愁眉紧锁的父母逗乐了。
荣汝阳打趣道,“不知道公主表妹会不会觉得我也算对手,你小时候每次来我家都对我犯病的。”
此时的荣玥仅仅只有龙玥的记忆,又怎么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她尴尬地笑两声,就装累,进了屋。
看着家里的气氛转好,苑松亲自下厨准备晚饭。
华灯初上,被外面香气勾引的受不了,荣玥一个纵身跳下床就蹦跶到桌子前,“舅舅,好香啊!”
外公外婆都凑了过来,嘱咐两个孩子洗手吃饭。
酒足饭饱,微醺的外公开始絮叨起来,苑汝阳凑在荣玥耳边笑着道,“你外公又要上课了,你敢不敢犯病?”
荣玥白了一眼,继续崇拜地望着眼前白发齐鬓的老人。
“小玥,来来来,外公跟你说啊,这人哪,最重要的就是有志。外公不是反对你学艺术,但是学了之后你要有所为啊!你看看你哥,学的建筑,未来是做实事的人。你啊,要好好用功,做点实际的创造。”说着说着,就乏了,靠着外婆打盹。外婆戳了下外公,把他叫醒,拖着他出去散步消食。
苑汝阳被苑松打发去收拾碗筷,自己拉着荣玥坐了下来。
“小玥,舅舅有些话,想想还是得说。你现在也成人了,你父母的东西也都该还给你,但是你要答应舅舅,不能任性了。东西放你这,你自己处理。如若让我知道,你做了些傻事坏事,我还是会收回来的。”
荣玥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说不出的踏实和温暖,笃信地点着头。
开学季到了,可是老人家不放心,苑汝阳先去报到,顺便给荣玥请了一个月假。
这一个月,学校到处都是关于荣玥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