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捕头兑现了对红棉的约定,派人给了红棉赏银,不过合作也到此为止了,红棉听人说,宋捕头还因为这次的案子立了功被上司夸奖呢。不过一个捕快多嘴对红棉说,宋捕头并没有向上司提及红棉的事情,给红棉的银子也只是上司赏赐的零头而已。
红棉在邯城的时候,这种事见得多了,她知道官场上的规矩,上司和手下的关系,不仅仅是领导和执行的关系,还是一种大局为重和不拘小节的关系。
掂量着手中的银子,红棉很知足了,她预期的就这么多,心理上便不会有什么不平衡。既然这衙门已经没有理由待下去了,那便得快些会回头客栈去,指不定什么时候洪将军便会派人来传信呢。而且,回头客栈里,还有她的一些行李,虽然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对她来说都很珍贵。
谁曾想,此次回到回头客栈,还会有一桩奇遇在不久之后等待她。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一。
回头客栈里客人很多,人们并没有被这地方前几日发生的凶案所唬住,照来不误,很大部分原因是即将举办的汴梁花会使得这地方客房很是紧俏,物价蹭蹭往上涨。
可想而知,红棉又被掌柜喊去各种帮忙,瞧红棉不乐意,掌柜最终答应多付红棉四成的工钱。
整个白天红棉都在干活,但一天里头最忙的时候还在后头。
天色暗了下来,红棉已经很是疲惫了。
不过,很快她就清醒地不得了。
从那日之后便再未露过面的驼背儿和独眼人竟然又一次出现在了回头客栈,红棉瞪大了双眼盯着眼前出现的两个人,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每次见这俩人,她窦红棉都要倒霉。
这两个家伙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还煞是嚣张。
陪同的还有当地的地头蛇竹叶青,掌柜跟红棉说这竹叶青过去和那银枪头是死对头,现在银枪头死了,他便收了银枪头的手下和地盘。这人长得凶神恶煞的有些吓人,看来这次是这家伙替代银枪头做那掮客了。
如红棉所猜到的一样,这些人在花会之前肯定会想着办法再狠狠赚上一笔,只是没想到又让她撞见了。
红棉和小二哥硬着头皮轻手轻脚地正在上菜的时候,门外又进来了两个人。
竟然是两个熟悉的人。
红棉揉揉眼睛,觉得自己在做梦,可看来看去,站在自己面前的的确是陆昭和柳青二人。
这可把红棉惊吓地不轻,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跟那驼子扯上关系?认出自己了吗?怎么办?她想着,就这么硬生生杵在那里脑袋里一片空白。
陆昭自然是认出了红棉,他也是一愣,盯着她,皱起了眉头。那独眼人瞧见陆昭的表情,顺势看向红棉,有些狐疑,也不说话。
只见陆昭上前指着红棉大吼道,“你这身上什么味道,臭死了,快点出去,快点出去——”说着一手在鼻子前扇着风,面露十分嫌弃的神色,一边示意柳青赶紧把这散发怪味的小二轰出门去。
红棉就这么垂着脑袋晕乎乎地被柳青推出了包厢,也没留意柳青的表情,门就在身后关上了。
不一会儿,小二哥也出来了,冲她摇了摇头,调侃道,“这位客官鼻子是真好啊!”
红棉白了他一眼,径自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小窦,干嘛?”小二哥有些尴尬,对红棉喊道。
红棉头也没回,只是挥手说道:“我有点不舒服,回去睡了,后半夜还要喂马。”
把门拴插上,红棉靠在门上呆呆地站了很久。她抓起自己的衣襟,鼻子凑过去嗅来嗅去,味道也没有那么冲啊。
红棉坐到床边独自生起了闷气。
窦红棉啊窦红棉,你这都干的什么事啊,死要面子不让洪将军告诉他自己的情况,最后还是被发现了吧?这算是他乡遇故知?哎!
这让她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刻意逃避恰恰表明自己心里有鬼,不够坦荡。她想起陆昭离开邯城前一天发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情。从陆昭走后,她一直都努力地让自己不去想那天发生的事,而且后来的经历也让她无暇想太多。
而如今,异地重逢。那天陆昭怒气冲冲的表情涌现在心头,挥之不去。
她真的认为刺杀大风的是陆昭吗?她仍旧没有答案。但潜意识中,她愿意相信周大志所说的话。因此,对于陆昭,红棉心中是有歉意的。
但为何不能像她往日那样敢作敢当,不就是道个歉吗?
可能是因为心里头有怨气吧。
从陆昭退婚开始,红棉心里就是有怨气的。这怨气一开始是淡淡的,无色无味,蜷缩在心头一角,只要不正视,便可以忽略不计。但这怨气一直都在,尤其在红棉经历一系列糟糕透顶的事情之后,越发地恣意生长着。
如果塔娜还在身旁,一定会说红棉这是在春心荡漾。
可是,如果这样,事情倒简单了。
红棉对这个男人的态度是十分矛盾的,她不得不将自己的感情同陆昭身后那个深邃可怕的势力联系在一起,她的家人、朋友、平静的生活、曾经的梦想都被这股势力吞没了,当然还包括她惦念了那么多年的“卢阳”。
她记忆中的少年同今天的陆昭就像是两个人,有太多秘密、谎言、狡诈。她想把那个美好的少年卢阳留住,便刻意地回避这个让人熟悉又陌生的陆昭。
她只是想寻回大哥,过回与世无争的生活,越是这样想,却又不得不遇到更多糟心的人和事,就像是深陷沼泽泥潭,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过了好一阵红棉终于冷静了下来。
“好吧,事已至此,也没必要掖着藏着了。他要是不再出现,我就当什么都发生。如果再见到他,我得问问他,来着乌烟瘴气的地方干什么勾当。不说我也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红棉想着,心里有了大主意,当然,她还想提醒他们,这驼子是北边儿下来的人,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