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声音让红棉心头一惊,“是大风——”
邯城一别,已一月有余。这次来丰阳,红棉不是没想过会见大风,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巧遇。大风,正是邓将军指定的今天晚上行动的负责人。
“红棉?”大风看到红棉,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是啊——好巧啊——”红棉笑着说道,她打量眼前的大风,有些日子没见,这家伙黑了很多,脸上胡子拉碴的,穿着一身黑紫色的劲装,背后背着一把大刀,可能是待在军营里的原因,嗓门大了很多,沙哑中透着粗犷之气。他走进屋子,卷进来一股军旅之人的仆仆风尘。
邓将军见二人相识,颇为好奇,“怎么?你两个认识?那敢情好,窦兄弟,那我就不耽误时间了,你跟他说吧,我得去见元帅,今晚的行动一定要慎之又慎。大风,胡老四到了吧?”
大风回答道:“到了,现在可能在元帅那里,将军放心,大风一定把事儿办好。”
邓将军拍了拍红棉的肩膀,又拍了拍大风的肩膀,便出去了。
屋内只留下红棉和大风两个人。想起一个月前邯城发生的事情,两人心里都有一些不自在。
“大风,你升官了?看样子和元帅将军这么熟络。”红棉没话找话。
大风微微一愣,然后挠挠头,不好意思得笑着说道:“主要是得了胡四叔引荐和提拔,也是因为这一个月侥幸碰上几次硬仗,咱这身功夫便派上了用场。对了红棉,你怎么在这儿?我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这一个月你过得好吗?邓将军说的送来汴梁城城防图的人不会就是你吧?还有密道,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我碰巧在汴梁,又碰巧发现了这条汴梁城通向外面的密道,总之,就是很巧。我们说说今晚的打算吧——”红棉见对方问了太多问题,也不知从何说起,又想到今晚的大事,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大风连忙点头,“好,好,其他的以后再说,先说正事。”
红棉便将自己如何发现密道,密道里的状况,以及竹贞的情况认真详细地跟大风说了一遍,当然,她并没有提汴梁城中的陆昭等人,对自己在汴梁的种种经历也是只字未提。大风自然晓得她的话中有所隐瞒,但也没有多问,其实他也是能猜出几分来的。陆昭离开邯城便是往汴梁而去,红棉不可能一个人搞到所谓的城防图,这里头的关联并不难猜。
深夜,夷山背后的山林之中,一股浅浅的暗流在涌动。大风带着一队行动矫健的人,同红棉一起穿过林子,朝一个方向前进。他们脚下发出细微的沙沙的声响,如山林中的猛兽,在夜色里跟踪追寻那些潜在的猎物。
因为夜色笼罩,加之山中地形复杂,他们几次三番停下脚步辨明方位,最后终于远远望见远处的一点昏黄的亮光,那是一处农家院落里的一盏灯笼发出的光亮,在夜色中扑朔迷离。看到那亮光,红棉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就是那里,终于到了。
红棉指着那里对一旁的大风说:“那里头有个门,上了锁的,院里大概有七八个人,不好对付。”
大风看着眼前女子明亮的眼睛,心中涌上一丝歉疚。过去的一个月,红棉究竟都经历了什么,他仿佛看到她孤身一身在这险象环生的环境里跋涉冒险的情景。她走到这一步,所经历的和所承受的,不能不说有他的功劳。
“愣着干什么——”红棉拍了他一下,“发什么呆,我们该怎么办?”
“你就呆在这里,哪也不要去,我让吴三陪着你。”大风发话,叫来一个瘦高个儿,“你看好她。”
“我——”红棉还没开口,便被大风怼了回来,“别人不晓得,我还不知道。你就轻功好,其他的都不怎么样,你要是去,不是给我找麻烦?老实待着别动——我们如果得手,会放一支烟火,你就在这里等大部队。”
红棉要说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她当然晓得这话的道理,便只能讪讪地说道:“好吧,那你们多加小心。”
大风点头,然后对一旁的两个男人说道:“你们两个看到烟火马上去接应大部队。”说完,便带着手下离开了,临走时还向红棉示意,“别乱跑啊——”
看着大风利索的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红棉心里暖暖的,也酸酸的,想着一个月以前这家伙还是让自己呼来喝去没什么本事的小捕快,如今却开始对自己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是战场改变了他,以前的大风死了,是这场战争让一个全新的大风活了过来。或许,当时她劝他离开红巾军是错误的,他现在活得好好的,比过去活得好,也比过去活得洒脱自在,一扫过去那身沉郁之气。
红棉坐在一块竹林围绕的石头上,抬头看天,幽暗的夜空中霄汉璀璨,背后的夷山黑暗幽森,山并不高,可山体陡峭,山石嶙峋,峭楞楞如山鬼一般。山顶上的铁塔亮着幽暗的光,而山的那一侧,便是汴梁城。如果顺利的话,或许今晚她便能重新回到城中,天知道她有多急切地想知道城里人的消息。
可她却不晓得,在她和大风离开的半个时辰后,从汴梁城中传出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与其说是消息,不如说是对刘福通的威胁,总之当刘福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吃了一大惊。
“我的儿子在他手中?”刘福通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从何说起?这陆昭又是何许人?”
一旁的胡老四表情凝重,抱拳跪在了刘福通的面前,“元帅,请恕我胡老四的欺瞒之罪。”
刘福通瞪大双眼,指着胡老四说道:“老家伙你快跟我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胡老四为难地说起了陆昭的身份,自己这几年同陆昭的联系和往来,以及陆昭同白鹿之间的关系,更讲了陆昭的考虑和计划。越说下去,刘福通越惊讶,激动地难以自抑。自己分散多年的独血骨肉十有八九落在了敌人手中,而双方的交战正处于白热化的阶段。以一座城换一个人,或者以一个人换一座城,无论何种选择都是万分残酷的。
不得不说,卜罗帖木儿这招正中刘福通的软肋,虽然他并没有抓到陆昭,但单单塔娜提供的消息就足够让他喜上眉梢——而对于陆昭来说,一直以来隐姓埋名的初衷就是为了不给刘福通添不必要的麻烦,杜绝有人拿这层父子关系做文章,让刘福通没有后顾之忧,可如今看来终究是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