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并没有捆绑她的手脚,相反,竟然露出欣赏的神色。邓将军跃下马来,将缰绳扔给一旁的人,径直走到红棉面前,抬手示意红棉起身,缓缓说道:“小兄弟好胆量,我喜欢。姑且信你,正好我要去见元帅,你便随我一起罢。说什么绑手绑脚,你怕是小瞧了元帅和我,大可不必,走吧——”
半柱香的功夫,红棉便来到了行军大营,看样子这里是丰阳城的衙门所在地,同邯城衙门出奇地相似,也是个三进的大院子。此时,有很多兵士正进进出出。红棉随邓将军穿过乱糟糟的前院,进入中院,来到了正堂门外。这里不像前院那样吵闹,相比之下安静很多,人也少了些,防守也更紧些。门口的人进堂中通报去了,红棉直挺挺地站在邓将军和副将的身后,本来想偷偷观察一下四周,不想那位副将眼睛直勾勾监视着自己,让她浑身不自在,索性耷拉起脑袋,瞧自己脚上那双脏兮兮的靴子。
不一会儿,内堂便来了消息,让邓将军一个人进去。所以,副将便继续盯着红棉,而红棉便继续目不转睛地瞧自己的靴子。厅堂高大,四周安静,傍晚的穿堂风从耳畔呼呼刮过,院中几棵叫不上名字的树浑身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时间仿佛停止了,让人产生某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场景似曾相识。
正在发呆,感到有人在自己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红棉猛的抬头,正是那个副将,只见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口里说着:“元帅召见,你随我进去。”
红棉连忙点头称是,忙跟着对方跨进了内堂。
说不出是怎样的心情,可以说五味杂陈。
她终于,终于见到了那个神一般的人,刘福通。
大概是因为听了太多了不起的传说,加上陆昭的描述,所以,当看到眼前那人的时候,心里竟然涌上一股淡淡的失落。
堂内掌了灯,一个须发斑白的男人身着一身墨色的长袍,披着银色的甲胄,斜靠在一把漆黑的圈椅上。堂内昏暗,模样看得并不清晰。不过相比一旁端坐的邓将军,这人周身透着儒雅之气,目光出奇的锐利而明亮。想着这便是让陆昭引以为豪的父亲,红棉心中莫名地激动。她躬身行礼,“小人叩见元帅。”
“听邓将军说你有重要事情要见我本人,所谓何事啊?”
红棉站在堂上,定了定神,小声说道:“小人有一份汴梁城布防图要交给元帅,此外,小人无意间还发现了一条通往汴梁城内的秘密通道,不知元帅是否感兴趣。”
刘福通和邓将军听了红棉的话,都面露诧异之色。
刘福通道:“布防图何在?密道何在?”
红棉回答道:“布防图在小人心里,请元帅备纸笔便是。密道嘛,便在那夷山之中,小人便是从此道跑出来的——”红棉便将自己如何发现密道的来龙去脉粗略讲了一遍——
“你是什么来历?我如何相信你?”刘福通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年轻人,瘦小、狼狈,眼睛干净,说起话来理直气壮不怕人,而且仿佛跟自己很熟似的,这种感觉很奇怪。而此人独闯大营,丝毫不提自己的身份,却很难让人信服。
红棉早已为自己编好了一套说辞,她不慌不忙地拱手说道:“敢问元帅,是否听说过一个叫白鹿门的江湖组织?”
刘福通眉头皱了皱,说道:“有所耳闻,江湖传言,这白鹿门是我刘福通的势力,名字源于我那故园。却不知,我对这些人也是好不知情。只晓得他们同红巾军一样,也是杀富济贫、对抗朝廷的,而且也确实对我常有助益。怎么?你是白鹿的人?”
红棉点头,“正是。”
“好啊——这么多年,我也是头一次亲眼见到白鹿的人。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历?”一旁的邓将军感叹,指着红棉急切地问道,“不瞒元帅,这白鹿于我有恩,两年前曾间接救过咱的命哩。”
红棉表情为难,抱拳道:“清恕小人不能说太多,不过门主说过,元帅是能挽救天下苍生之人,如果有机会,门主定会来亲自拜见元帅的。只要元帅知道他的心意便可。”
“看来你们是有什么难处不便表露身份,好,我便不强人所难不再问了,战事要紧,邓将军,东路军到了吗?”刘福通扭头问一旁的邓将军。
“一炷香,准到。”邓将军说。
“好,我们一会儿商量一下对策。”刘福通表情严肃,对邓将军道,“召集一些功夫好的,随小兄弟去侦察一下,摸摸那条密道的情况,记住,要保密,如果让城里的人知道了,反而于我们不利,切记——小兄弟,得劳烦你随他们跑一趟,可否?”
红棉心里虽然不情愿,但自觉有这个必要,便答应了。眼前的人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她打心里信服他说的每一句话。她觉得她仿佛已认识这个人很久了,虽然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神乎其神高大威猛,但自带一种气场。还别说,这父子俩还真的有点像,不仅仅是外貌上,更多地是给人的感觉,很像。
事后红棉被带到一处便殿,邓将军陪同。邓将军呈上了一副汴梁城地图,并为红棉准备了笔墨和茶水点心,自己坐在一旁。
凭着记忆,红棉认真地在地图上标记着、勾划着。她看到耶律王府位置的时候,眼神停了好久,不知道那里头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小乞丐是否将口信传到了,塔娜是否醒了或被人发现了,她越想心里越烦躁担心。如果当时她狠下心杀了塔娜,情况是否会不一样呢?
想到这个的时候,红棉心中大惊,杀了塔娜,这是她头一次心生这样的念头,这让她觉得害怕。即使塔娜死了,李宝珍仍旧在汴梁,仍旧可以将陆昭的身份告诉朝廷,红棉如此安慰自己,并暗自屏住心神,提醒自己做好当下手头上的事。
画完图,红棉打了个盹,便被告知将要准备出发了。夜已经深了。邓将军让人给她准备一套保暖而轻便的衣服,红棉换衣准备好之后便到邓将军处听命。听邓将军讲,今晚的行动人员都是些红巾军中有功夫傍身的可靠之人,定会保护好她的周全,让她别太担心。正说着呢,屋外有人高声求见,邓将军笑着对红棉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进来——”
红棉心头一震,觉得屋外传来的声音很是耳熟,来不及细想,便看到一人走了进来,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