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门外传来一声惊呼，冯小怜肆意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疾步走了进来，拉住冯小怜的胳膊，失声道：“怜儿，你干什么？这是大小姐入宫穿的吉服，你怎可随意乱穿，赶紧脱下来！”
妇人说着，便要动手脱冯小怜的衣服。
冯小怜眼中闪过一丝嫌恶，把手抽了回来顺势又将妇人推开。她一面抚平吉服上的褶皱，一面忿忿不平道：“谁规定这吉服是她的？我也是父亲的女儿，凭什么她能穿我不能穿？”
“说什么胡话？大小姐是老爷和夫人生的嫡长女，嫡庶有别，岂是你能比的？”妇人见冯小怜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厉声呵斥道：“你若再尊卑不分胡言乱语，仔细你爹爹那戒尺打你。”
“嫡庶有别、嫡庶有别、嫡庶有别……”冯小怜气得一跺脚背过身去，大声道：“别的人拿嫡庶尊卑说话，瞧不起女儿、作践女儿也就罢了，怎么连娘也瞧不起女儿？女儿可是您亲生的呀！”
这个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校书郎冯弘的续弦，冯小怜的生母，王氏。
王氏叹了口气，黯然道：“怜儿，你是娘的亲骨肉，娘就算瞧不起自己也不会瞧不起你啊！娘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夫人去了，娘才得以嫁给老爷，平日里你受的那些委屈，为娘不是不知道。实在是、实在是尊卑有序、嫡庶有别，历来的祖制摆在那儿，容不得人僭越啊。”
对于王氏说得这一套，冯小怜厌恶异常。
王氏每说一句，冯小怜眼中的愤恨和不甘就多一分。只是这样的不甘和怨怼，从不是王氏这样的人能懂的。
王氏见冯小怜不说话，因为她是听进去了，便缓步到冯小怜身后，挽住她的胳膊，柔声劝慰道：“怜儿，你别任性！这身衣服是大小姐入宫要穿的吉服，不是寻常的衣服，不是你想穿就能够穿的。就算大小姐待你好，宠着你让着你，可要是被旁人瞧了去，终归是要被人说闲话的。怜儿你乖，听娘的话，把衣服脱了，娘叫人再给你做几套新衣裳去。”
说着，王氏又伸手去脱冯小怜的衣裳。
“我不脱、我不脱、我不脱！”冯小怜用力甩开王氏的手，将王氏一把推开。她红着眼眶瞪着王氏，语带哽咽的大声道：“娘，您总跟女儿谈什么嫡庶、论什么尊卑，女儿斗胆问一句，谁规定的？凭什么？凭什么从一出生我就不如别人？凭什么？”
“那是因为为娘没用……”
“你是没用！”冯小怜眼中布满血丝，盯着一脸震惊茫然的王氏。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亲身女儿会指着她的鼻梁骂她没用。
“你没用，不是因为娘你的奴才出身，而是因为娘你心里根深蒂固不如人的卑贱心。”冯小怜一语道破王氏埋藏心底不为人道的自卑，王氏只觉自己好像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巡街似得，眼神慌乱的无处安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