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清风掠过石板上泛黄的落叶,我那无聊的目光顺着陌生的小路望去,随意用脚尖漫不经心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这些日子,我思了又思,这短如蜉蝣的一生,既有得失成败,那命运定是多舛,有些事情,就算你哭得在怎么撕心裂肺,就算你将这世界闹的天方夜谭,它也不会随着你的情绪改变半分。
慢慢的,我便在这浑浊而喧闹的世界中沉下一颗凡心,就这般接受我穿越的事实。
我在陌生的小道上悠闲漫步,低头沉思计划着我以后的人生。
不觉中,我来到一方后院,泛黄的枯叶如蝴蝶般纷纷飘落,我愣在原地,傻傻的凝视着眼前,目光迟迟移不开。
秋言挥剑的那抹身影映入我的眼帘,我看得入迷,我的唇角不知觉勾起一抹浅笑。
纷纷落叶斑驳我的视线,我抬眸望了四周,发现天色已然不早,刚抬起脚步,想要离开。
秋言不经的回眸,明显她注意到了我,一时出了神,见我呆呆的模样,唇角扬起一抹浅笑。
她负剑在身后,朝我缓缓走来,抬手放在我头上,唇角边携着一层不变的微微一笑,轻声道:“怎么了?”
我的眸光呆滞地落在她手中的利剑,剑锋闪过寒光,我朝她嘻嘻一笑,道:“我想学。”
“噢?为什么?”她问。
我不假思索,笑容更深,仰着脑袋,闪烁着喜悦的眸子直直地瞧着她,道:“我想要变强,变得很强很强,我要变得像陆压①一样强,我才能报仇。”
我的话语落毕,秋言板着深沉的面容,半蹲下身子,将手搭于我的肩头上,我对视着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眸中无一不含着恳求,许久,她才方吐出:“不行。”
我欣喜万分的面容倏然垂了下来,低下逐渐暗淡的眸子,双眉紧紧蹙在一处,处处透着不悦。
秋言并未理会我的伤心,只是起身,微微眯起那双凤眼,那抹笑意意味深长,她草草解释道,“你小小年纪,学这些你会受伤。”
“那我这辈子只能当个仅会读书写字的穷苦书生罢。”我轻咬下唇,故作凄凉地垂着头颅,可怜巴巴的眼眸中蓄着泪水,悬在眼角欲落未落,时而悄悄地抬起眸,瞧着她的神情,见她不为所动,又装模作样地用袖子抹了两把泪水。
“书生未必不好,咱家也未有一位状元,你念念几年书,中个举人也可。”
“不要,世间最浊最乱之地,除皇帝的后宫,就属朝廷了。”我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抓着她的手腕,一字一句认真道:“愿弃笔从戎。”
“不行。”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浅笑,如雨后的清风徐来,她耐心地说道:“你瞧你秋哥哥,他一身热血,欲要投身官场,奈何天不作美,你就不一样,咱们的苏苏自小便聪慧,读的书过目成诵,若你能替他了了那遗憾,不好吗,那兵器,不甚的话伤人又伤己,苏苏听话,不可在提学剑之事。”
随后,她的纤纤玉手轻抚着我的脸颊,垂头轻叹一声,道:“这双迷人的眼睛,如果被仇恨蒙蔽的话,该有多可惜。”
我怔怔地对上她的眼眸,捕抓到她笑颜背后隐藏的无奈和苍凉。
她又道:“生而为人,本该善良,许是这个世道的错,不轨的人利用了她的善良去作恶,却要她来背负所有的罪过。”
她垂眸轻笑,目光落在我的脸颊,双颊虽挂着一抹浅笑,但却如冷冷的风,让我感不到一丝温暖。
我紧抿着嘴,一直沉默未语,秋言笑了笑,转身提剑离去,我蓦然地抓着她的裙角,唤了她一声。
秋言的后脚徒然一顿,她回眸,碰撞到我的目光,她脸色的笑意已然消失不见,紧接着便是一脸疑惑的惊愕。
纷纷而落的枯叶飘荡,我吁出口浊气,又是咧开笑容:“我想起一段话,它是这般说的,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这句话我无法忘怀,而令我深思,明明一无所有,却用那仅存的孤勇去与世界搏斗,或许,在与命相搏的那刻,他们也深知自己的输赢胜败。
那些愚蠢而勇敢的人,尽全力去改变这个世道。在真的改变不了的那刻,又全力奋战,不要让世道改变。”
“哪怕,这个世道已经黑暗到如同万丈深渊,连最强的阳光都无法驱散眼前的迷霭。
我们依然可以选择不与这黑暗的世道同流合污。用仅有的力量照亮每一个可以照亮的人。哪怕,是不再把黑暗传递下去。”
“黑暗的背后是光明,光明的背后又岂不是黑暗,如果这世间的人都害怕黑暗,这世间那还会有光明。”
“自古有人喻为国之脊梁,尚有人弃医从文,但我不觉得手写的文章抨击着黑暗的社会,就会唤醒人们的热血和真善美,如果国人早已麻木,那任凭你如何呐喊,也不过是笑话一场。”
“但亦有人弃医从武,扛起刀枪,护我国门,文匡正义,武定江山。”
我言罢,喘着粗气,我在用尽全力就是为了告诉她,手执利剑,并非伤人伤己,而是为了守护着自认为重要的东西。
秋言闻言倏然一怔,惊愕的双眼细细地打量着我,那刻,我在耐心地等她心软,却不知,她也在不厌其烦地等我服软。
“苏苏此言妙哉,”她为我击掌,我不知其意,瞥到了她唇角勾起了笑意,秋言又道:“苏苏,是在劝咱家弃医吗?”
我猛然一惊,却忘了秋家世代从医,我慌忙地摆着手,亦摇着脑袋,“不是,我只是觉得,学文修身固好,但咱背负着父仇,咱总不得拿嘴去讨个公道吧。”
她突然轻声道:“我知道有些记忆注定无法忘记,就如有些人注定无法替代。”
“但是苏苏,你要记得,恨不是你人生的全部,不要因为恨而遗忘你身边的爱。”
“对不起,你还太小,我不能教你。”她的左手紧扣着佩剑,神情异常严肃,到最后只是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我先是一愣,然后迈开步伐,朝着她离去的背影跑去,不甚被脚下的石子绊倒,摔了个狗啃泥。
我摔倒的那一刻,她终于停下了脚步,我咧嘴一笑,可她却没有回头看我,我的笑颜又在那刻消失殆尽。
我抬起眸子,看到她的背影,却不知她的表情是喜是忧,只听见她冷冷道:“你太弱了,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报仇?”
“我不是十岁小孩,我只是长得像十岁小孩。”不管身后的我怎么喊,她仍旧没有回头,一直走下去,直到彻底消失在我的眼际中,才回头看我一眼。
夜幕渐渐降临,清冷的月光照射在我的身上,我不由的打一个寒颤,我猛然抬眸,目光穿过窗格,望向高挂于空的那轮残缺不全的冷月。
不知不觉,一滴清泪从我的眸低悄然滑落,每个无人的夜晚,只要闭上眼,占据我脑海的便是血的红色。
经历无数个噩梦的折磨,我不敢睡,也睡不着。
我独自一人走在冷风中,涌起的月色斑驳了我的视线,我没有方向的向前走去。
凉亭中,一抹白色身影伴着残缺冷清的月色映入我的眼帘,我怔住了,停下了脚步。
模糊的人影在月光的照应下逐渐清晰,只见那人拿起旁边的白巾,如对待多年不见的好友般温柔的擦拭着手中的古琴。
我不知何时竟下意识的向前了几步,我看清了他的脸颊,秋绍瑜回首看向我,唇角勾起一抹邪魅浅笑。
我心中大叫不妙,真是冤家路窄,打个酱油都能遇见,潜意识抬起手遮住我半边脸,道了句:“路过。”
秋绍瑜轻哼一声,随后慵懒的抬起眸,他的目光草草的扫了我一眼,“好巧。睡不着,你呢?”
我回首,朝他干笑几声:“真巧,我刚想回去睡觉。”
我抬脚刚想离开,他懒懒的道了一句:“我听到了你和言儿的对话,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抬起的脚猛然一顿,我愣在原地,回眸看他,扬起一道似笑非笑的笑意,道:“真巧,我又睡不着了。”
他咧出一抹笑容,给我让出一个位置,道:“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