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依旧的回廊里,泛黄的落叶翩飞,引入眼帘的是冬天的萧条,南方无雪,却还是刺骨的寒冷。
我呆呆坐在天井旁,抬目看着漂浮不定的苍云,半响,耳边传来秋绍瑜的声音,“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我转眸凝视着他,秋绍瑜一身淡蓝衣裳,他手执白扇,唇角依旧如往常般携着不浅不淡的笑意,依旧公子世无双。
我问:“外面天冷,你又怎么来了?”他笑着看我,并不言语。
我拾起地上的残叶放在手心,阳光拂过我的脸,我垂下眸,沉声道:“落叶终会归根,但它却会化作春泥,这是它给养护着它的大地最后的温柔,一年复一年,年年如此。”
冷冷的风吹起庭院的落叶,我苍凉一笑,自顾自喃喃:“而我,又能对养护我的人做些什么?”
我能做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能做!
最初的穿越如此,现在的离开如此,明明心中万般不愿,却一如既往的去顺从,从未想过要去改变自己不喜欢的命运。
那个抹不去回忆中,时不时总会浮现出父亲当日那道欣慰又不舍的笑颜。
如若他知道,那晚他拼死保全那个人,竟是那么没用,他在九泉之下也会心寒而不瞑目吧。
他敛去了笑颜,重叹一声,伸手拨弄着我两鬓的碎发,道:“我能清楚的理解那种感觉,夏侯府的灭门,风呈的离去,我已看透了事态无常。”
秋绍瑜顿了顿,滚烫的泪水徘徊在他的眼眶,不知不觉染红了他那双好看的眼,他道:“明明已经付出了自己所有感情以为命运眷顾之时,明明以为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可,下一秒谁也意料不到,那份美好却要远去。人也因此故去。我们因此而不再见。”
我闻言一怔,泪水不知为何竟也溢出了眼眶,虽说此时的我是一个局外人,但我的心能清楚的感觉得到,秋绍瑜那份失去知己的锥心之痛。
比我现在的痛还要痛上千倍。
秋绍瑜的唇角极力扯出一抹弧度,他又想用虚伪的笑容安抚我的心,可是他想笑,却又笑不出。
秋绍瑜又道:“要变得温柔和强大,这样的话,就算哪天突然孤身一人,也能平静地活下去,不至于崩溃。”
言罢,他伸出修长的手为我轻轻拭泪,可他似乎不知,为我抹泪的那瞬间,他的泪水也悄然滑落。
我也伸出手为他擦去眼泪,笨拙的手并没有他这般温柔,我的指尖触碰到他脸颊时,他脸上的温度让我感觉清晰又略显模糊。
我不言,他怔怔而立,我们彼此就这么温柔的直视着对方那如泉水般清澈的双眸。
那份如春风拂面的恬静,那冬日的暖阳,也将随着逝去的岁月,永远保留在我心底。
他垂下手,朝我温柔的淡淡一笑,秋绍瑜轻声道:“我们是你的家人,这里是你的家,你要一辈子记得,永远不能忘。”
“远去的人,只要不死,终有一天,我会归家。”这句话,不是年少气盛时轻易许下的话语,更不是随意的敷衍,而是发自肺腑,是一个即将离家飞向蓝天的鸟儿对不舍的家最真挚的眷恋。
话出口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已然是大人了。
秋绍瑜叹了一声,喃喃自语:“多希望,你现在只是秋家一心呵护在手的傻孩子。”
我笑而不言,他也笑了笑,目光穿过稀疏的枯枝看向云霄,温声如玉不变,道:“我们即使仰望着同一片天空,却依旧看着不一样的地方。”
“我会在这,等你归家。”
我笑了笑,朝他点了点头。
我不作言语,我对他的感激之情,收留和教育之恩都蕴含在无言之中。
最初的惆帐,最初的彷徨,都悉数掩藏在那抹温柔似水的笑颜背后。
——
次日,太阳高照,床榻上的我半眯着朦胧的眼,顷刻,我昏昏沉沉的继续睡了下去。
我不知睡了多久,要是以往,此刻的我在这个时辰早就被秋言弄醒了吧。
迷糊的意识之间,我似乎感觉到有人为我轻轻擦拭着我那滴从眼角滑落的泪。
我倏然睁开眼睛,秋言坐在我的床头,她的面无表情不知喜悲,她的眸中仍是没有任何波动。
我坐起身,白皙的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等久了吧。”
秋言并未回答我,而是微微皱起眉宇,明显是因为昨日的事,她有些不悦。
我知,她不喜欢逃兵,而昨日的我,却做了一次那个让她一直看不起的逃兵。
“我…那个,你…这个。”我想要去解释,却发现话不知从何处说,吱吱呜呜了半天,却是垂下头颅,终道了句:“真是对不起,我没想要逃,只是我没有做好准备去接受。”
她仍是没有表情,缓道:“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什么,因为你做什么,那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亦没有干涉的权利。”
我闻言鼻头有些微酸,觉得有些委屈,我沉眸,垂下了头,不敢言语。
我承认,我逃避了。
可是,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不想和我喜欢的人或物分离。
我扯出一抹笑容,盘腿坐在她旁边,道:“你是为我好,我感激你,但是为什么你要把我送走?”
秋言没有言语,蹙起的眉宇迟迟未曾松开。
我敛去了嬉皮笑脸,故意压低声音,怯怯问道:“你不理我,这是在生气吗?”
“没有。”
我将手随便一放,瞬时一阵湿润的微凉从我的指尖袭来,我回眸一惊,被褥的一角竟被染湿了。
“这是睡觉流的口水吗?”我的指尖滑过着已湿的被子,自顾自的小声问道:“还是我天气太热,我出太多汗?”
她不语,我猛然一惊,手下意识的摸了摸下身,发现下半身没有被染湿,我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以为尿尿在床上,不然就丢人了。”
虽然有些猥琐,但是,我生来除了用美貌征服天下,就是为了影响市容的。
秋言投来一个白眼,却仍是不言语,我的头顶突然一道雷落下,我道:“大白天活见鬼了。”
秋言闻言一声轻叹,“这是你哭过的痕迹,你哭了很久,你不知道吗?”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时常会有的事情,做过的梦总是回想不起,只是一种有什么消失的丧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