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灼滦躺在轻舟上,微风拂面,吹得小舟飘飘摇摇,经过一晚上的恢复,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灼滦行动基本已经自如。
飘忽的小船像是摇篮一样,灼滦迎着阳光,感受着劫后余生的惬意。
旁边几只水鸟,扑腾着翅膀在湖面上嬉闹。他心里总像有一个填不满的洞,充满着失落。不知道北临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想起南昭肩膀上的伤,心里就一直揪着。
这时木桥上,轻重不一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灼滦坐直身体,看到柳漾儿引着北云正走了过来。
“长公子,请到亭中一叙。”北云正在很远处对着灼滦高喊,声音仓促得很。
灼滦缓慢地抓起桨,将船划到湖心小筑旁,柳漾儿赶忙上去将灼滦扶到石桌旁,躬身退了下去。
“长公子,从哪弄得满身血回来啊?”北云正质问道,从袖中拿出一份信件,“看看这个吧!”
灼滦扫视一遍,原来是宁徵言兴师问罪的信件。可是信上只是说两名凛族人劫走了一位秀女,并一味地责怪是在北幽的地界上,被凛族人劫了营。
“我去四方山打…………”
“行啦!打猎也不是和野兽搏斗,能弄得脸上也都是血迹吗?”宁徵言义正言辞地说道,“临儿从狼营调走几十匹凛族的寒马,到现在不见踪影。你又满身是血地回到昭凌,同一时间,两个凛族人劫走了一名秀女,那秀女是丞相家的千金吧?长公子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亭子里空气寂静得能听见远处水鸟的嬉闹声。
灼滦思忖了一会说道:“是我和北临公子,但我俩穿着凛族人的甲胄,骑的是凛族人的寒马,宁徵言不可能认出我们的。”
“临儿现在在哪?现在去向宁徵言请罪还来得及。”北云正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这个逆子,天子的秀女也敢抢。你们知道这么做有什么后果吗?宁徵言若是兵临城下,你们也能救得了大幽的百万人?”
“我也不知道北临公子去哪了,他们先走,我负责断后的。”灼滦耸耸肩,“北临公子说过可能去荆越,也可能去鲁卫。”
“断后?长公子真是神武啊,你一人能截断五万人的进攻?”北云正冷笑道,拳头又在胸口捶了几下,“这个逆子,我没有这个儿子!”
“长公子,好生养伤,可别浪费了这能截断五万骑兵的身子。”说罢,北云正拂袖而去。
几辆马车走到了宁徵言的行辕里,宁徵言怒色未消地站在中军大帐门口。马车上的人急忙跑到宁徵言身前,跪下行礼道“丞相,我家君上,手书一封。”
宁徵言接过手书,急扫了一遍,大致意思他和少桓早已猜到。只是这五车黄金,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告诉北云正,此事我不再追究,丢失的秀女,你们自行去找,那两个凛族人,找到了一定严惩不贷。”宁徵言正色道,“去吧!”
那人拜别之后,驾着一骑快马,疾驰走了。
“五车黄金!”宁徵言走进大帐,笑着说道:“这北云正简直怂到家了!”
“他是怕斩岳骑压境。”少桓伸手笑道,将宁徵言请到棋桌上,继续刚刚没下完的棋局。
北云正走后没多久,南怀远就来到铭心园。
“长公子,可是见到小女了?”南怀远恭敬地说道。
灼滦愣了一下,没想到南怀远居然这么直接地问,便索性实话说出。
“见到了。”
“如今可是平安。”南怀远殷切地看着灼滦。
“平安……平安,北临公子带着她去了涴国。”灼滦怕南怀远担心,便没有说南昭受伤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南怀远起身长揖道,“老朽代女儿谢过公子大恩大德。”
“丞相不必如此多礼。”灼滦站起,缓慢地弯腰还礼道。
那几只嬉戏的水鸟早已飞走,湖面上如同镜子一样。
良久无语,灼滦好奇地问道:“丞相也不希望女儿去畿天城?”
南怀远抬头望向天边,一阵风将云层吹动,遮蔽了阳光。
“谁会希望自己的女儿,侍奉在一个残忍暴虐、荒淫无道的昏君身边呢!”南怀远眼角沁出了晶莹的泪光。
“长公子是喜欢小女吧?”
灼滦的心事突然被南怀远说出,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那天你只身一人冲进敝府,不顾生命危险与数十黑甲叛军拼命,我就看得出来。”南怀远意味深长地看着灼滦。
灼滦难为情地低下头,“南昭这么好的女孩子,所有人都会喜欢的。在这个世上,除了南昭,我已没有其他亲人,北临是最要好的朋友!”他故意强调二人的不同,希望南相能听懂。他又想起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如果现在她就在自己跟前,他一定会伸手抱住她,哪怕南相就在跟前。
“你们可以为救她不顾一切,她真的很幸运。”
南怀远心中暗想,“有两个肯为她拼命的人,也可能是她的不幸。”
灼滦听到“你们”,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里面充满着失落。
“如果有临公子和小女的音信,请告诉我一声。不需要知道在哪,她只要高高兴兴地在这个世上就好。”说罢,南怀远又长揖道。
一阵风吹过,灼滦仰头用力地闻着空气里的味道,再也不会有淡雅的兰香飘过。
灼滦夜半又被那个充满炽热的梦惊醒,他又像小时候一样,坐在门槛上,双手拄着头。夜晚的风吹拂着他飘零的头发,风带来的凉爽令他舒爽极了。他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北临、南昭都是梦,梦里三人放风筝,并肩骑马,酒楼里谈心。他觉得这梦还是不够长,赶紧闭上了双眼,想再回到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