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西有个叫信宜的山县,几乎每年暴雨时节都会发生或大或小的洪涝灾害,水鬼的传说便成为了这方水土的特色印记。
在70年代以前,山县里某些区域的人们都只能居住在很高的山上,只有在足够高的位置才能平安度过洪涝泛滥的时期,而这样还不见得会百分百安全。
那一年的暴雨实在是大得匪夷所思,剧烈翻滚的洪水在吞噬掉所有田地后,便向黄泥土山坡发起惨烈的进攻,只在人们向老天爷祈祷的那一片刻,山体滑坡就毫无征兆地发生了,躲在屋子里不敢外出的人们只感觉大地在不断地颤抖,都还来不及与亲人说上最后一句话,就一起永眠于黄土之下。
那是一场天神创造的浩劫,好几个村庄都无一幸免地被摧毁掉,躲过天灾的人群中不断有责怪老天爷的声音发出。
后来,为了自保,为了与天对抗,也为了子孙后代的繁盛,人们就在政府的扶持下,在黄泥土的山上种满了松树,在所有河流两旁栽满了竹子,仅仅花了三四年的时间,就迎来了令人满意的结果。
竹子与松树很容易存活,而且生长起来后还会带动其他物种的兴盛。离那一年的浩劫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年头,原本荒凉萧条的山地幻变成了大美的河川,洪涝依然会发生,但再也没有重演过那一年的情景。
某一年,洪水又卷走了十多个人的性命,人们又想起了那一年的浩劫,各种恐慌和猜疑在人群中传过来又传过去,后来人们就筹资在河流附近修建了一座庙宇,花了不少钱请来了一尊青面獠牙的神像,希望能以此压制住那些怨魂的怨气。
再后来的几十年光景里,水泥路铺了进来,当初那个发生过特大浩劫的地方也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变化着,人们开始慢慢地接受新事物,渐渐淡忘掉尘封在遥远过去的某些记忆,并给这一个管辖区域取了个新的名字——黄华川。
如今的黄华川与时俱进,某些小商小贩都开始使用微信和支付宝了,但即便是在这样一个与时代一起进步的地方,人们依然喜欢将鬼神之说与自然力量联系在一起。
这里的人们很奇怪,老一辈的人教育小孩不要在多雨季节靠近河流,从来都不会耐心且认真地告诉这些小屁孩雨天的河流拥有怎样恐怖的力量,永远都只会用简单的方式恐吓他们:河里面有很多水鬼,会把路过的人给拉下去溺死,然后增加它们的同伴数量。
当今社会,就连黄华川里都有九成的人是不信鬼神的了,但如果不借助鬼神之说,又没有人解释得了王富贵那晚是怎么起死回生的。
那天晚上,王富贵独自骑摩托车回老家,晚上六点从县城出发,快到达黄华川时已经将近八点了。
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所有的山清水秀都隐匿在了夜色之中,公路两旁的路灯冷冷地照着被雨水冲刷过的路面,偶尔会有一辆两轮或四轮的车经过,然后带着轮胎与水泥路摩擦出的细腻声音慢慢行远。
年近半百的王富贵保持着适当的车速聚精会神地驾驶着摩托车,他不敢开得太快,一来是因为他出发前喝了一点闷酒,二来是因为他此时心境不佳,生怕会遇上“那些事”。
关于“那些事”,王富贵一直都是持着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态度,尽管他不太信鬼神之说,但他却对人脑电波和人体磁场等玄学深感兴趣,他一直都相信人死后可以继续存留世间一些时间,只不过那种存在并不能对活着的人构成干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忌“那些事”而心理作怪,也有可能是他儿子的事让他感到压力山大,他越接近黄华川就越觉得慌张,呼吸均匀却感觉费力,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摁着,他都可以明显地感受得到心脏在有规律地撞击胸膛,心想,这下可麻烦了……
王富贵患有先天性心脏疾病,随时随地都将药物带在身上,姑且不去想他心率忽然就莫名紊乱的原因,目前首先要做的事就是赶紧在路边停下来服药,然后再休息一下。
他准备把摩托车往路边开去,可他没能预料得到,这看似结实的水泥路会忽然坍塌出一个坑,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从这个坑翻到了路边落差将近十米的翠竹林里。
而诡异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在翻落坍塌坑后,王富贵明明感受到了强烈的撞击,两眼也黑了过去,按照常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应该要死在那里才对啊。可是他没有,就在他两眼一黑的下一秒,居然又连人带车重新出现回了公路上。
清新而湿润的风重新迎面而来,又从耳边呼啸而过,然后朝着身后无底洞般的黑暗流窜而去。难道刚刚那个是幻觉?
王富贵忍不住朝后视镜那看了一眼,那个坍塌坑明明就存在,而且占据了道路的二分之一,黑漆漆阴森森的,活生生就宛如一个忽然凭空出现的通往地狱的入口。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就这样像成千上万根针扎在王富贵的每一条神经上,他的内心在崩溃地嘶叫呐喊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在这时,王富贵也快行驶到黄华川里的那条桥了,即便相隔还有些距离,但他还是能隐约地看到桥头那里有个女人,女人面对他的方向直直地站着,她把左手绷直着横在身侧,看样子好像是在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