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个擅长写故事的人。
所以,我唯有把真实发生过的事,平平淡淡的讲述出来,才能呈现出一个令人动容的故事。
故事起始于一个悲壮的红衣女,也结束于这个红衣女,而我则是一名路人甲,或者说是参与其中的一枚介质,即便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促使这个故事发生。
只是我恰巧就这么倒霉而已,红衣女等了整整三年,就只等到了我这么一个机缘巧合的人。
那时是2016年10月21日,台风海马登陆广东的时候,当时好多地方都风雨凌冽,飞沙走石,连离台风登陆点较远的广州也没能逃过风神的眷顾。
广州的风虽不足以称为灾难,却也大得出奇,我走在街上也险些站不稳,犹如一个掉入湍流中的孩童,脚跟根本无法找到支撑点。
我只是想去银行取些现金而已,不料我又迷路了。
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想得到,导致我手机导航失灵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就只记得使用导航时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一个标记为茂名市的奇怪电话。
不,不应该说是奇怪,应该说是我完全无法解读那些音频,那声音有点像某种密码或暗号,将它们翻译出来将会揭开惊天秘密。然而我没听懂,电话也没录音,我就问了几句“喂?哪位啊?”就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我心一直是不安的,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避无可避。
就是挂了那个电话之后,百度地图忽然说我偏离了路线,紧跟着我就循着新路线慢慢地走了起来,然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在街上驻足,望着空荡荡的路面,内心有些小惊愕,在这样大风的天气里,没有几个人会出门吧,所以,凡是肉眼能看到的地方都流露出一种苍凉的感觉。
在我为眼前的景象感慨的时候,忽然间,有一股凉意从后背袭击而来,犹如一只鬼魅在朝着我后脖子吹气,让我的身体与心灵都发出最绝望的颤抖。
身后有东西!
以极其轻柔的力道抚摸着我的脖子,犹如一只昆虫掉落水面一样,尽管水面泛起的涟漪极其细小,但它还是存在。
那是什么?好奇心与恐惧牵引着我的心跳,想回头看的欲望伴随着粘稠的恐惧使我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在感觉心脏就要跳出胸膛的瞬间,我猛地回头。
所看到的景象让我震惊得呼吸都停止了几秒,在混沌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刀子,面带刀疤凶神恶煞浑身是毛的男人,还有那个坐在男人肩上红色的没有表情的小女孩的影子……
这些无厘头的东西都没有,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很美丽很美丽的音乐喷泉,起起落落间气势磅礴,壮观得令人难以言喻。
我知道那股凉气是什么了。
是广场上的喷泉被大风给吹歪了,细密的水珠一片一片地朝我打来,把我身上的初中校服弄得微湿微湿的。水珠洒在脖子上,自然而然就有了那种诡异的凉意滋生在肌肤表层。
望着那些被大风吹成雾花的喷泉,我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好美。
于是,情不自禁的,我掏出了手机,一步步走向,寻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角度,拍了一张照。
故事就起始于这一张诡异的照片,我在给被大风吹成雾花的喷泉拍照时,苍白的视界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而我手机拍到的照片角落里却出现了一个红衣女。
我朝着喷泉周边扫视一下,没有发现其他任何人,更别说是衣着鲜艳的红色衣裙的女子了。
可手机里屏幕上,那抹鲜明的红色就是分明存在着。
我仔仔细细地再观察了一遍,在那一片在大风中翻腾的苍白雾花中,真的没有其他人,可手机照片里的那一抹红色到底要怎么解释?
为了探索事情的真相,我将照片放大来看,当目光落在红衣女的脸上时,我惊得差点要把手机扔进喷泉里了。
她在看着我!她在用幽怨的眼神盯着我,一个我用肉眼看不见的红衣女在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
出于好奇心的驱使,我再次朝着那个没有人的方位拍了一张照,结果是让我惊悚的——那个红衣女还是出现在我的照片里。
我不太敢相信,于是又拍了一张照,结果还是一样,那个红衣女真真切切地再次出现在我的照片上,还是保持那个姿势盯着我看……
风依旧吹着,喷泉冲向天空,还没有落回池中就被大风给撕得支离破碎,越撕越碎,最后犹如浪花一样,一片一片地奔洒在远处的地上,水珠与地面冲击的声音很大很大,甚至能盖得过耳边的风声。
而我在确认事实时,整个世界似乎就只有风声和苍白雾花洒在地上的声音了,我楞在了那里,定定地看着那一片白色,茫然而不知所措。
那里真的什么也没有。
在我转身准备离去时,竟发现有一双眼睛近距离与我对望着,我惊叫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绊到喷泉池边的护栏。
可就在我将近掉入池中的时候,那双眼睛的主人,一个柔弱的红衣女子,竟极其神速地一把手把我拉住,用力一抽,我瞬间就被拉了回去。
什么!?凉的。那红衣女的手是没有体温的,那温度低得好似刚从冰箱里取出的冷藏肉一样,那种凉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凉,而是一种具有死寂力量的凉,它会通过你的表皮,传达到你的每一个大脑皮层的细胞,让你有一种短暂脱离人间温暖的感觉。
等红衣女子松开手,我才忽地发现胳膊被揪得生疼生疼的,那种感觉就像将两把锐利的冰刀刺进我胳膊关节里一样,那种痛会像寒气一样蔓延。
不可能啊。她看起来明明就是一个纤弱的女子,可这力量,这速度,却超越了我对人类的认知范围。
望着眼前的红衣女子,脸庞白皙,明眸柳眉,发丝乌亮健康,弱柳扶风般的身姿,怎么看都像是人群中柔弱美丽的女子而已(不是我自夸,我真心觉得她没我好看),可我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刚才的画面,再加之照片上的“神秘”迹象,我也不由在心底发问了:她是人吗?
女子面慈心善,犹如天仙下凡,但这样的形象与刚才两件事中的风格完全相反,心中的恐惧消磨了大半,而疑惑却如同浪潮一般汹涌袭来。她是人是鬼?刚才的照片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我习惯性地说了声谢谢,以表示礼貌,可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红衣女居然会与我说:“这是你欠我的,必定是要还的。”
我呵呵作笑,极其尴尬地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不明白。
红衣女依旧面不改色,大风将她的长发和裙袂吹得翻滚起来,在极其浅淡的阳光下,她那冷若冰霜的面容和坚定而充满凝聚力的眼神把我给惊愕住了,那感觉就像一只鬼魅在紧盯着它的猎物,司机行动。
看她不说话,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心想,不会真的见鬼了吧。
我结结巴巴慌慌张张地说:“喂。别、别杀我、我是好人、好人,真的。”
听了我的话,那女子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替我找一个男人。”
我惊地“哈?”了一声,红衣女不开口倒好,一开口反而让我更加糊涂了。不过,她没有要我的命,我在心中暗自庆幸了起来。
“他是你明天见到的第一个人,你把这瓶喷泉的水带给他就行了,告诉他,这瓶水能吸收他的噩梦,把它放在床边就可以安睡了。”红衣女把手中的瓶子递给我,自顾自地说到。
我接过那个盛满水的瓶子,一脸疑惑:“到底要干什么?你自己给他不就行了吗?”
“你知道的越多越不好,你尽管送就是了,要不然你活不过今晚。”阴郁而没有节奏的声音似乎来自另一个遥远的国度,模糊之中却又带着些许神秘的气息,那种存在像是可以触摸得到却又缥缈不定。
想起那几张照片,心中的寒意又油然而生,心想这红衣女绝对不是一般人,惹不起还是好好地献殷勤先吧。
我露出僵硬的笑容:“小忙而已,当然可以帮啦。”
见眼前这位分辨不清年龄的大姐姐只语不讲,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几十秒过后,两人的静默,哦不,应该说是一个人和一个非人类的生物之间的静默,酿就了极其尴尬的氛围。
片饷之后,我以还有事为由,急急离开。
晚上回去的时候,我半信半疑地将那瓶水放在床头柜上,期待着会有好事发生,毕竟我的睡眠也不是很好,我也常常做噩梦。
从高中开始,我就常常彻夜不眠,即便是睡着了,也是常常做不好的梦,梦里无限蔓延的忧伤常常会把我压醒,醒后就发现眼角两边挂着两道泪痕,而我却不知道我在梦里经历了什么,在惊醒以后竟然全忘了。
为此,我也曾暗地里拜访了一些民间老者,老者们的话都如出一辙,言语之间都恍恍惚惚地大略指向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就会做怎样不好的梦。
——“可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啊。”
——“不一定是这一辈子的事。”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心中的信仰只源自生活各处,源自于一件件美好且附有神圣光环的事物,例如早晨的阳光,例如远在他方的爱情,例如被烟雨装点的梦想……
等等这些事物,都在我心中点起一盏盏温暖的灯,赋予我与命运抗争的无限力量,于是我便挣扎着熬过了许多岁月。
当我第一次听到民间老者的话时,我是必然不会相信的,直到高三时那一个晚自习断电的晚上,我遇到了至今想起仍会觉得恐惧的事,那恐惧的感觉就像将无数冰渣碎屑从脑门强行灌下,穿透每一条血管,侵染全身的每一个细胞,让人丧失了短暂思考与行动的能力……
不过那是高三时发生的事,已经犹如落下的花那般,只会枯萎,永远也不会倒流回枝头上的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发生的事迟早会忘记,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耿耿于怀了。
既然红衣女说那瓶水可以吸收噩梦,那我就宁可信其有姑且一试咯。
关了灯之后,我睡得特别沉,沉得犹如一个睡在母亲怀里的婴儿,那么安详美好,可任何美好的事都是表象,就像美丽的蘑菇是带毒的,安静令人神往的外表之下,其实藏着无法看穿的悲哀与危险,那悲哀与危险像刚发芽的种子一样,在土里蠢蠢欲动,在破土之前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睡到半夜时,我忽然感觉到呼吸困难,不,是短暂的无法呼吸,除了心脏之外,整个躯体的其他部位都无法动弹。
出于自我保护,大脑将我的意识从梦境深处渐渐的拉了回来。这是大脑的本能,许多缺乏锻炼的人忽然陷入深度睡眠,肢体或身体的其他会猛地剧烈抽动一下,这是因为你的大脑以为你死了,它在救你。
所有的感觉都慢慢地清晰了起来,我开始感受到了呼吸,感受到了温度,有风在房间里流动,由于台风海马的原因,窗外似乎还有细微的雨声……
我彻底清醒了,但身体还是很疲惫,不想把眼皮睁开,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几次了?
我不知道。这种「鬼压床」现象在医学界被称之为睡眠瘫痪,这种症状困扰了我好久,几乎是从初中就开始的,我原本以为这次「鬼压床」也单纯是由我脑子有病造成的,直到我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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