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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幻-21】魔盒与物灵(全文9144字)

1

三喜要走了,是被逼走的,却没有一个人可怜他,也没有人来跟他道别。

他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八年,本想着要在这里成家立业,最后却只能选择离开。

想必爱玩手机的房东老太太也看到了网上的那些新闻,不然她也不会像驱赶瘟神一样催促着三喜快点搬走。

但他手脚再快,也只是一个人呐,这满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整理了整整三天,三喜一点一点地将该扔的东西扔掉,将该留下来的东西打包,以便装车带走。

每当三喜犹豫着要将一件东西留下还是扔掉时,他都会问一问,但他不是问别人,他问的是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东西。

大概从六年前父亲入葬的那天开始,三喜就看见了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但他不是看见了鬼魂,而是看见了物灵。

物灵物灵,顾名思义,就是寄居在物件上的精灵,是物件被使用者寄入了足够多的感情,才衍生出来的精灵,它们与妖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三喜的物灵诞生于一块桃木雕刻的符咒牌子,那个牌子跟了三喜十多年,从他大学毕业开始,就一直伴随着他左右。

那是他父亲去到庙里给他求的桃神咒,说是能保佑他顺利遇到良人,早日成家。

物灵是一个巴掌大的小人,三喜给他取名叫桃子,桃子总是会帮三喜分析身边的姑娘,说这个贤惠,那个适合过日子,心急得简直就跟他父亲生前一样。

很多时候三喜都会觉得桃子很烦,但烦着烦着又会忽然感伤起来。

因为他和父亲的最后一次对话就是与姑娘有关。

三喜的女朋友是一个东北人,骨架子大,说话声音也大,酒量也大,这些特性在三喜父亲眼里很是另类,毕竟他祖祖辈辈都在岭南这一带生活,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东北女人。

三喜特别喜欢他女朋友的开朗,尽管他女朋友在他父亲面前也总是放低声气,尽量表现得温和婉约,但他父亲就是不喜欢这个女人,就是不想接受。

最后,三喜的女朋友受不了他父亲的态度,坦荡地选择了分手,另寻了新欢,而父亲非但没有安慰三喜,还说尽了风凉话。

三喜的父亲控制欲很强,他认为三喜只能找南方的姑娘过日子就只能找南方的姑娘过日子,他认为三喜和北方的姑娘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他老人家怎么想,也要三喜怎么想。

就是那一次,三喜和父亲吵得特别厉害,厉害到三喜对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容不下我,那我以后都不回来了,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然而谁能想到,一个星期后,还在气头上又通宵加了班的他,接到了来自姑姑的电话,“你爸已经不行了,不管你现在做着什么,身上有多少钱,赶紧用最快的速度回来给你爸处理后事。”

听到那个消息时,三喜是不敢相信的,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父亲与他吵架时的健朗样子还回荡在他脑海里,怎么才过了这么点时间,人就已经不行了呢。

但事实摆在了面前,他还是带着自责、伤痛与疑问,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从城里回到了乡下的家中。

在长途跋涉回到家后,他见了父亲的最后一面,而他父亲却没能睁开眼见到他那姗姗来迟的一面。

在父亲入殡后的第二天,三喜再也忍不住了,他把积累了小半生的眼泪一并宣泄出来,从白天哭到了晚上,眼睛都哭肿了,也因此在年轻的脸上留下两个眼袋。

也是在这天,三喜第一次看见了物灵,他看见一个小人坐在桃神咒上看着他。

小人打了声招呼:“你好。”

三喜揉了揉眼睛,冲了过去,趴在桃神咒面前仔细地看了看,“你是谁?”

“我是你爸生前许的愿望。”小人没有表情地说着,他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三喜。

“你是我爸为我许的愿望?”

“嗯,是的,你要把这个桃神咒时刻带在身上,你就能时刻都看得见我了。”

也说不清是什么缘由,遇见这个小人后,三喜的心忽然就被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填满了,仿佛有阳光从墙缝里照了进来,他就这么感受到了力量。

2

守孝十天后,三喜梳洗好自己,仪表整洁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虽然他依旧懂得打理自己,但哭肿的眼袋使得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这让他的形象差了很多,导致业务越来越差。

日子过得是如此黯淡无味,悲痛中还交杂着悔恨与遗憾,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三年时间转眼就过了,但他还是会常常回忆起往事,偶尔夜深的时候还是会独自流泪。

他以为这种状态要持续很久,直到他遇见了一个女顾客,他的生活便照进了一丝暖光。

这个女孩的美好,是三喜带着父亲的审美去度量的,家在南方,性格温婉随和,形象精致优雅,除此之外,三喜也能在她的身上看到他前女友的影子,例如很开朗很会开导人。

女孩叫顾欢欢,真是人如其名呢,活泼灵动,让人见了就会满心欢喜。

也许是那一份满心欢喜,给三喜注入了很多活力,这一次的业务,三喜谈得很顺利,只是送别顾欢欢时,她回眸的那一眼让他倍感疑惑。

那一眼,顾欢欢看的是与钥匙一起扣在三喜腰间的桃神咒。

在顾欢欢走后,桃子也出来提醒了下三喜:“这个姑娘很好,好到极点了,但她不适合你,她不是一般人。”

“怎么说?”三喜马上问道。

“反正不要和她走得太近。”说完,桃子就躲进了桃神咒里,不打算搭理三喜。

可三喜又怎么会听桃子的话,他父亲在世时都没怎么好好听过父亲的话,他什么时候都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他觉得顾欢欢是对的人就是对的人。

也是从见到顾欢欢的那天起,三喜又重新相信了一见钟情,生活便开始多了一份力量。

在第二次的工作对接结束后,三喜鼓起勇气邀请了顾欢欢去吃晚餐。

等晚餐结束,在回家的路上,桃子才坐到三喜的肩膀上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物灵,但都只有自己能看得见,而那个女人不简单,她能看得见我。”

“那说明她不是个普通的女孩。”从昏黄的路灯下走过,三喜一脸春风得意,很明显,此次约会他是非常成功的。

“她真的不适合你,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清楚了,你们是不会在一起的,不是她配不上你,是你配不上她。”桃子依旧忧心忡忡。

三喜用手指弹了一下桃子的头,“头一次听你这么胡说,看来你是时间久了,已经不中用了。”

桃子摸摸头,委屈地看着三喜,“我不中用了,那我的使命也已经完成了,那么,你舍得我离开吗?”

这个问题可问到了关节点上,自打桃子出现以来,三喜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以为桃子会这样一直陪着他的,没想到今天会从他的口中说出“离开”这个词。

三喜没有回答,他也不想回答,就回应了这么一句:“该回去好好睡个觉了。”

仿佛是自己在跟自己说话一样,三喜总觉得气氛怪怪的,而桃子也没有接他的话,然后一人一灵就这样沉默着走回家中。

3

等到了第二天晚上,明明没有什么工作上的事,三喜又忍不住向顾欢欢发出邀请,叫她出来吃个晚餐,他想抓住这次机会跟顾欢欢告白。

这天晚上的三喜打扮得很精致,出发前还认认真真地抹了发蜡,在手腕上喷了一点香水后再出发,还特地绕过鲜花店,捧了一束鲜花出来。

虽然出发前精心准备了很久,但三喜还是提前半个小时到了。

在餐厅里坐着也是无聊,百无聊赖之中,三喜时而整理一下头发,时而看一下眼角有没有眼屎,又时而翻起衣袖看看手表上的时针和分针到底走了多远的距离。

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去查看手表,感受着约定好的时间在逐步逼近,三喜的心情也像过山车那样直上云霄。

就在秒针刚好指向约定好的时间时,顾欢欢终于来了。

顾欢欢来了,但不是她本人来了,而是她的电话打来了,三喜手忙脚乱地接通,对方就是一句“三喜啊,很抱歉,我今天刚好有急事,不能赴约了。”

“哦,没事的,你先忙你的吧。”

“你该不会是在那里等了很久了吧?”顾欢欢在电话里头着急地问着。

“没有,没有,我也才刚到。”虽然是被爽约了,但与顾欢欢讲电话,三喜脸上依然是带着笑意。

“真的是很不好意思哦,再另外约个时间吧,下次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一听到“好好补偿”这几个字,仅在一秒的时间里,三喜就脑补了好多种不可言表的方式,立即头脑发热,“好的!”

与顾欢欢简单地聊了几句后,三喜就挂了电话,然后就马上听到坐在他肩上的桃子说:“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她都没跟你说真话。”

三喜诧异不已,“你怎么知道她没说真话?”

“她不是一般人,我能感应到她,大概就在两百米外的地方。”桃子翘了翘嘴角,又接着说,“要不要过去瞧瞧?就在西北方向的街道上。”

按照桃子的指引,三喜果真来到了一条街道上,人还没见着,桃子又忽然喊停了。

桃子两眼凝视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神空洞而慌张,“她真的不是一般人,她应该是也感应到我了,知道我们在找她,所以她刻意把我的感应给屏蔽掉了。”

“哈?这怎么可能?她为什么需要躲着我,有什么事不能被我看见还是怎样?”三喜看向了桃子,“还是根本就是你在瞎编。”

没想到这么亲近的关系都会被怀疑了,但桃子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心平气和地说:“你觉得我在糊弄你,那你说一个我糊弄你的好处,你说得出来,那我自己也怀疑我是在糊弄你了。”

“可这不合理啊,她真的没必要偏偏在这时候躲着我啊。”三喜依旧满脸疑惑。

“她不是寻常人。我已经百分百断定,她不是寻常人!”桃子有些无奈,说这话时已经不耐烦了。

三喜:“那她不寻常在哪里,你总得告诉我吧。”

桃子转了下眼珠子,瞟到三喜脸上,“我也不太确定,她身上流露着非人类的气息。她有可能不是人,或者有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给污染了的人。”

三喜楞了楞,忽然握紧拳头,眼神坚定,“那我更要找到她问个清楚,如果她真是被什么东西给污染了,我也得帮助她。”

“等等,我好像感应到了她留下的痕迹,她还没来得急抹掉的痕迹。”

只见桃子把眼神瞟到街边的一家咖啡厅里,三喜也跟着瞟了过去。

“咖啡厅里有人,一个她密切接触过的人。”桃子指着咖啡厅里面说道。

一走进咖啡厅,三喜的目光很快就与一个中年男子清澈的眼神对撞在了一起,放佛他们此前就认识过一样,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桃子:“就是他了。”

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男子,三喜就径直地走到他面前坐了起来。

一坐下去,三喜就直接问道:“你认识顾欢欢吗?”

“不认识。”男子带着些许温柔的笑意回答到。

“那刚刚是不是有个女孩来过这里?”

男子点点头,“是有一个,不过她没告诉我她叫什么。你也是她的任务吗?”

“任务?什么东西?”三喜皱皱眉,显得有些焦急,“你是说俘获男人的芳心是她的任务?”

“哈哈……”男子爽朗地笑了笑,“你想什么呢,你是不是也病了,帮助你是她的任务。”

“我病了?我哪里病了,我健康得很呢!”一听男子说的这话,三喜就很不高兴。

男子又笑了笑,眼角两边的褶皱眯得可深了,像把蝴蝶的翅膀撕了贴在上面,“病是有很多种形式的,除了身体上会病之外,人们总会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其他性质上病。每个人都会有病,而且每个人的病都不会百分之百相同,那个女孩还会来找你的,她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看男子的样子,也不像是撒谎的,三喜听了之后,双手都在腿上握紧,一种说是悲愤又不算得上是悲愤的情绪涌上心头。

如果真是如这名男子所说的话,那么顾欢欢岂不是骗了他,还把他骗得这么彻底,把他的感情也骗了进去,难道把他的感情骗进去,也只是她要完成的其中一个任务而已?

4

那一晚三喜都没有睡,他睡不着,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之中。

他越想就越是煎熬,索性起床和桃子聊天。

“她怎么看也是一个普通人啊,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三喜抱着自己的膝盖,放佛在自言自语一般盯着床头的白墙说道。

“气息,”桃子从桃神咒里钻出来,跳到三喜肩上,“我不是说过了嘛,她身上流露着一种非人类的气息,或许她根本就是一个死人。”

“那她死了为什么还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社交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融入了进去,用她的身份过着她以前的生活。”

三天后,顾欢欢主动联系了三喜,邀约三喜去咖啡厅,说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说。

这突然的邀约让三喜兴奋不已,他自然是应许了。

虽然明知顾欢欢不是顾欢欢,那个美好的女孩只是一个载体,邀约三喜的是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但三喜依然精心梳扮自己,把这当成最后的一次约会。他是真的动心了。

记得那天晚上,顾欢欢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她还烫特地烫了个头发,全都挽在一边,显得既性感又淑女。

她是比三喜先到的,她看见三喜一脸严肃地走来,她却满脸笑意,笑得那样甜美,三喜在桌子对面坐下,她就轻松地打了个招呼:“三喜”。

而三喜一坐下,就是一句:“那天你为什么要躲着不见我?”

面对质疑,顾欢欢清新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改变,“你都知道了什么,都跟我说说。”

“你真的不是人吗?”三喜心急口快就问了这么一句,但说完他马上就觉得尴尬了,一个正常人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只见顾欢欢拿着勺子搅了搅杯中的咖啡,勺子和杯子碰撞出风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她笑了笑,“是可以这么说,我的确不是顾欢欢,顾欢欢早些日子就死了,我现在只是借用她的身体和身份在这个世界里来完成我的任务。”

“如果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的话,那你为什么还要出来和我约会!?”三喜既疑惑又气愤。

“人类的行为我见得多了,我也很好奇,也想体验,而且我觉得这样可以更快地完成任务,也能帮到你。”

“你的任务是什么?你又想帮我什么?”三喜直言相问。

“我的任务是收集世人的悲伤、绝望、痛苦等情绪,等你对你父亲的愧疚和丧父之痛被我拿走之后,你将会得以更轻松更自由地去生活。”顾欢欢也直言不违。

三喜疑惑了,皱起了眉,“这些感受是怎么拿走,拿走之后又会怎样?”

“把你的物灵和悲伤拿走,你就只是会失去一些记忆而已,但你还是会记得你父亲,只不过没有了那段让你感到沉重的记忆,把不美好的记忆拿走,交给我保管,你将会过得更轻松自在。”顾欢欢依旧在调皮地捣着她的勺子,笑得甜美而邪魅。

三喜微微低着头沉默了几秒后,又抬起眼来直视顾欢欢那双柔情似水的眼,说道:“我不需要过得那么轻松自在,发生过的事怎么可以说丢掉就丢掉了呢,即使它是我心头中一个沉重的存在,但我也需要这份存在,如果没有这份存在,我该拿什么去缅怀我那已经去世的父亲,如果我这么做了,我将来肯定是会后悔的。”

“嗯哼,”顾欢欢笑了笑,“怎么决定,就随你咯,我这份差事也需要讲你情我愿的,强求而来的东西质量都不太好。”

见三喜沉默着,还用着一种可爱之中又透露着些许幽怨的眼神直盯着她,顾欢欢便接着说:“三天前那个大叔你也见了,他曾经是个背负了太多的男人,有了太多又懊悔又自恨又遗憾的经历,肩上的担子又很重,年岁渐长,自负渐增,一次又一次地想要轻生却又无法迈出那一步,后来我嗅到了他那股浓烈的绝望气息,于是帮他拿走了所有让他脚步越来越沉重的记忆。”

说完那堆话,三喜还是无动于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还是睁着一双幽怨的眼安静在那里,顾欢欢便把身子微微往前倾,带着成熟而温和的笑意问道:“然后你猜怎么着?”

“后来怎么了?”三喜随便迎合着。

“后来他就重获了新生,从黑夜里走出来,迎来了光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整个人都变了,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是那么地让人感到舒服。虽然他年岁已近半百,但他的前景还是很长,他选择了忘掉不好的过去,那么他就会有美好的未来。”

“不。”三喜坚定地发出一个否定的声音,“不需要忘掉才能有美好的未来的,带着记忆去生活,也是可以生活得很好的。”

顾欢欢问道:“你确定?”

三喜:“确定!”

“你就这么肯定?人的情感都是很脆弱的,而且大多数时候,人的自控性都是很差,你又怎么确定你这次的确定会是一个确定?”顾欢欢继续问道。

“那是我自己的事。”

顾欢欢又接着问:“不正面回答,就是不自信咯?”

这次三喜没有回答,他又保持了沉默,顾欢欢见状,忽然站起来,把手撑在桌子上,弯着腰与三喜凑得很近,近得那一头自然垂下来的蓬松的头发都隐隐约约地摩挲到三喜的鼻尖了,三喜感受着那发丝若有若无的温柔抚摸,忽然心中一阵心猿意马。

只见顾欢欢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三喜的眼,“如果我拿走你的痛苦,那么你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类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呀。”

那软绵绵又显得有些娇滴滴的声音飘过三喜的耳旁,让三喜感觉很舒服,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从鼻尖哼出一声讽刺的笑,便轻轻地把顾欢欢推开,“让我再想想吧。”

“要想多久?”

“一两天吧。”

“那你要想清楚哦,要是你不愿意,我就永远都无法再见到你了。”顾欢欢一副求情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三喜。

5

当晚回到家,三喜就彻夜难眠,他没有把桃子叫出来,独自想了很久很久,却又迟迟不敢做决定。

第二天阳光重新透过窗户撒进房间里的时候,三喜还是睁着眼躺在床上,他朝窗户斜视了一眼,本想看看窗外的天气,却无意留意到了窗台上的那一盆波斯菊,然后他就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窗前。

他扯下一片花瓣,就说一句“选择忘掉”,再扯下一片花瓣,就说一句“选择继续”。

可说着说着,从口中说出来的话就变成了“要顾欢欢”和“不要顾欢欢”。

整盆花的花瓣就扯到只剩最后一片时,三喜楞了一下,但还是扯了下来,用一种轻松又有些无奈的语气从口中小声地吐出“顾欢欢”三个字。

三喜洗漱好,给顾欢欢打了电话,跟她说他想好了,约她晚上出来见个面。

见面地点还是那个咖啡厅,这次是三喜先到了,他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到场,但顾欢欢也就比他晚了两分钟而已。

两人见面后,先是一顿寒暄尬聊,后来实在是聊不下去了,顾欢欢就回到正事上,她把一个模样奇怪的盒子从包包里取出来,放在桌子上,“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今天来,是想见你最后一面的。”三喜不知道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就一脸冷漠着,他回想起了早上的那一盆花,那可是他最喜爱的且是唯一的一盆花啊,就这么扯掉了还真是挺可惜的。

在三喜清扫那些花的时候,桃子就从桃神咒里跑了出来,无意间地说了一句话:“看来要重新买过一盆了。”

三喜沉默着继续清扫地上的花瓣,他是有所思考,才会沉默的。

那一句无意间说出来的话,一直萦绕在三喜的脑海里,从早上到晚上,一点一点地疏通着他心中的郁结。

听到三喜给出这样的答复,顾欢欢当即由喜转悲,“还真是遗憾呢,我盒子都带来了,不过你想清楚了就好。”

三喜瞟了一眼顾欢欢旁边的盒子,那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盒子了,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盒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用来收集你的悲伤、痛苦的,只要你把桃神咒放到这个盒子上面,桃神咒就会带着你需要忘掉的那一小段记忆转化成另一种物质融入到这个盒子里面,什么多余的过程都不会有,你就释然了,但是你还会记得与你父亲有关的其他记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带着那么多的愧疚和过去的负担去走未来的路,你又在这件事上不肯原谅自己,何必呢?”顾欢欢仍然想拉三喜一把,一股气说了所有想说的话。

而三喜却摇了摇头,他还是沉醉在桃子无意间说的那一句话中,那句简单的话简直犹如魔音绕耳,挥之不去,他虔诚地凝望着顾欢欢道:“不必了,什么东西是唯一的,什么东西是无法代替的,我自己知道自己去维护就好了,怎么说他也是我父亲,保留对他所有的感受放在心里才是对他的尊重,他已经逝去了,我不能还把他的记忆也一起抹掉,带着怀念和尊重,我才能更有力量。”

顾欢欢眼神恍惚了一下,点点头,翘翘嘴角,“你能想得通,过得好就好。”

“其实挺好奇你的真面目是什么样的?”三喜一边问着一边伸手过去,想摸一摸那个神秘的盒子。

“别碰!”顾欢欢赶紧伸手制止,“千万不能打开这个盒子,否则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那天晚上是最后的一次见面,三喜还是没能见到她的真面目,但在路灯下分别的时候,她告诉了他真实的名字——潘朵拉。

“潘多拉?”三喜反问了一下。

“潘多拉是我外祖母,我叫潘朵拉。”那是她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了,说完,她就把双手别在后背,转身离开了。

她沿着马路远去的时候总共回首了三次,一次是好奇,第二次是带着无奈的笑意,第三次回首还看见他站在原地注视着她,她就挥挥手道了个别,转了个弯后就再无踪影。

6

没出几天,三喜就收到了顾欢欢的死讯,她是自然死亡的,死得很平和安详,眼睛没有完全闭上,浓密而长的睫毛下面还留有一条缝,似乎还留恋着人间。

她端正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双手捧着手机放在腿上,安静得像一尊雕像。

而警察翻看了顾欢欢的手机后,不禁觉得背后发凉,因为是顾欢欢她自己给警察打的电话说公园里有个死人,而那个死人就是她自己。

根据手机上的信息,警察找到了三喜,简单地做了下笔录后就让他走了。

三喜是无辜的,但这一点只有三喜他自己最清楚,虽然没有证据,仍然会有人怀疑他,特别是顾欢欢的家人,他们的独生女就这样离奇地死去,又怎会善罢甘休,他们找不到三喜他人,就闹到了警局里去,这事很快就被传到了网上,并在短时间内闹得满城风雨。

网上的人都断定顾欢欢的死与三喜有关,仅管他们都不知道动机和杀人方法,可他们却乐此不疲,将这些传谣添油加醋地来回传递着。

不管是真是假,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传到了公司里,公司自然也是不会允许三喜留下来,公司的领导匆促地结算了一下工资,简单地聊了下情怀就打发三喜走了。

本来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三喜是想多呆几天的,但他总感觉这里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不管是路人,还是街摊小贩,亦或是商店老板,都仿佛知道他就是网上的三喜。

虽然他也知道这些都是心理因素导致的,但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却无法排遣。

三喜租了辆车,把所有打包好的东西都一点点地塞进车里,就连副驾驶座位都堆满了行李,除了生活必备品之外,全部都是他舍不得扔掉的东西,好的坏的他都想留着,特别是那个桃神咒,他没忘记要随时带在身上。

整顿好后,三喜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身后来时的路,深呼吸了一下才启动车子。

他要前往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然后重新开始。

他离开的那天,刚好吹起了台风,下起了暴雨,雨水密密麻麻地打在车窗上,任凭雨刷的动作再怎么快起来,玻璃外侧始终流着一层水,而玻璃内侧也始终有一层浅浅的雾,所幸这还不是天黑,还未到需要打灯的程度。

然而,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两道强光忽然照过来,三喜都还没来得急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阵激烈的碰撞过后,他就昏迷了过去。

三喜是在一片祥和的光中醒来的,醒来之后的他感觉轻松无比,他环视了一下车内,发现车里空荡荡的,所有行李都不见了,他在身上搜了搜,果然,连桃神咒也不见了。

他打开车门,只看见一片干净的草原,光着脚丫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走了出去,凉爽的风吹来,蓝天白云也通透得仿佛没有重量,恍然间舒服得就像是在做梦。

这种没有了一切的轻松感忽然让他热泪盈眶,他的泪,是喜极而泣。

顾欢欢在前面朝他伸手,那天使一般的脸庞冲他笑得很甜蜜,“来,跟我走吧,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过去,也不必担心未来。”

一种充实而满足的幸福感充盈了三喜的胸腔,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自发性产生的,还是受到了某种精神控制产生的,反正三喜就享受着这个感觉,他像是受到了召唤的傀儡一样,流着感动的热泪,一步一步缓慢地朝顾欢欢走去。

就在即将触碰到顾欢欢的手的时候,一声刺耳而真实的“滴——”划过他耳边,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身后出现,将他迅速拖走。

一瞬间,身边就只剩无穷无尽的黑暗,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甚至没有触觉,三喜只觉得身体好沉重,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

医院里,一位衣衫陈旧的妇女握住三喜的手,一边哭着一边跟他说话,只可惜他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他现在是个植物人。

门外有两个小孩坐在椅子上等着,年纪小一点的小孩问:“什么是植物人啊?”

年纪大一点的小孩回答:“就是像植物一样,除了可以活着,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那表哥他会快乐还是会难过?”

“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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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强,1v1,宠文,身心干净】当21世纪修炼世家君家继承人的她,魂入异世成为世人眼中的‘他’时……废物少爷?呵,我不能修炼的时候确实废了点,但少爷二字何以见得?他一袭白衣,长身玉立高深莫测,众人尊敬,她一拢红衣,倾世容颜悠然一笑,众人震惊,原来他就是她!当某只被传授追妻之路一定要死皮赖脸,穷追不舍的他找上狂拽霸气,自认撩妹天下无敌手的她时,会有怎样的结局?某奶妈:自家闺女很自恋怎么办?某基友:帝尊大人追妻路漫漫,其修远兮,不如,我再来支个招儿?(简介无能,请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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