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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刘晓丽吃了一惊:“做二房?这哪成呀?你一个大闺女家的,哪方面的条件都不比别人差,怎么……唉,丽萍,你别伤心了,你不答应,不就完事了吗?”

姜丽萍止住哭泣,道:“我是生气呀,他们就光想着给我找个吃公家粮的,咋就不想想我的感受,还能给我说出口呢。”

“算了算了,你不同意,你爹妈也没办法。哎,丽萍,你猜我来找你干啥来了?”

姜丽萍抹着眼泪摇了摇头。

“我是来告诉你,陈家明给我写信了。”

姜丽萍惊讶地看着她:“他给你写信?干啥呀?”

“你别紧张呀,丽萍,我没有在你们中间插一杠子,陈家明来信是问我,你这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究竟是啥态度。说这恁长时间,也不给他回信,他每天都想呀盼呀的,都要急死了。”

姜丽萍又趴到桌子上,怏怏地说:“我还能是啥态度?晓丽,你是知道的,我爹不让我和他交往,为了给我找个吃公家粮的男人,都愿意让我去给别人当二房。他来信还一个劲地要我到部队上去看看,你说,我咋去呢?再说了,我又不是他的啥人……”

刘晓丽抱着她的肩,诡秘地说:“咋不是他啥人,是陈家明的未婚妻啊……”

“唉, 晓丽,我现在烦都烦死了,你还拿我开涮啥呀?”

“那你说咋办呢?我看陈家明在部队里也真的是快急死了,要不,他也不会想这招,给我写信问你的情况啊!”

“晓丽,你说去年陈家明回来,和我爹闹成那样,我要不管不顾地去部队,会咋样呢?”

“丽萍,我不是说你,你自己的事,自己要有个主意,别到时候后悔了,可就来不急了……”

“我可咋办呢?”姜丽萍茫然地看着窗外。天早已经黑透了。

姜丽萍一回家就一头扎进屋里,不肯出来。她娘站在女儿的屋子门外面,轻轻地敲着门:“丽萍,你打开门,妈有话跟你说。”

姜丽萍在屋子里没有答应。

“丽萍,妈求你了,你打开门,听妈说呀……妈也是一时犯糊涂,本来妈也是不答应的,可还不是想那人是吃公家粮,将来可以把你的户口也转成商品粮嘛……”

丽萍娘站在门外就嘤嘤地哭开了。

姜支书在里屋的炕上正吃着饭,听到丽萍娘一哭,“啪”地把筷子甩到桌子上,冲老婆断喝道:“嚎啥嚎?我死了吗?”

丽萍娘止住哭,冲到里屋炕跟前,看着丈夫,气冲冲地吼道:“你喊啥喊?都是你干的好事,给闺女找啥对象呢,找的都是啥玩意啊。”

“你这个老娘们,我找的啥玩意?你不是同意了?你要是不同意,我还说啥去呀?你倒怪到我头上来了?明明是你自己不会教女儿,却偏要说我找的人不对,你说,咋不对?不是二婚,人家能找到农村来?”

丽萍娘无话可说,又哭了起来。

姜支书厌烦得不行,又拍起了饭桌:“好了好了,别嚎叫了!你就知道嚎,有啥用啊!”

丽萍娘也不示弱:“我就嚎,怎么了?你们一个个都有脾气,我哭哭还不行?”

姜支书从炕上跳了下来,怒气冲冲地骂道:“我还管不了你了,我能管始原大队几千号人呢,谁在我面前敢说个不字,你还翻天了不是……看我不收拾你……”说完这句话,还没等老婆反应过来,姜支书就给了老婆一巴掌,收了手,站在一旁,又说道,“我就打你,怎么了?”

外面的动静大得,里屋的姜丽萍不得不出来了,她拉开门,冲着正闹得不可开交的爹娘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们还有脸吵架呀?你们真是……”她跺了跺脚,转身奔到大门口,拉开门,走了。

丽萍娘的哭声嘎然而止,看着姜丽萍奔出去的身影,惊恐道:“丽萍,你要干啥去……”

姜支书扯着喉咙喊:“愣着干啥呀,还不快去追!”

丽萍娘瞪了姜支书一眼:“丽萍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这个老东西没完!”赶紧追了出去。姜支书愣在原地,骂了一声:“他娘的,这都是啥事呀!”穿好鞋子,也追了出去。

21

这天,方指导员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兴冲冲地走进连部文书办公室,说道:“陈家明,你的诗歌上省报了,不错啊,你看看,你看看……”

陈家明忙从指导员手里接过报纸,沿着指导员的手指,找到了自己发表的一首诗歌。

“好好写啊,小陈,上省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迄今为止,咱们团里还没有人上过呢。”

陈家明听指导员这么一说,不好意思了:“指导员,这都是毛东亮排长给我寄的,他的一个同学在省报……”

“可东西是你写的呀,你不写,他发表啥去呀?好好写,你今年给咱们连写的稿子也不少了,可就是没有上过省报呀……”

“指导员,这连队的事……”

“哦,我知道,我知道,已经很不错了,咱比别的连上稿子多啊。你努力写吧。”说完,兴冲冲地走了。

陈家明对发表诗歌兴趣不是太大,收不到姜丽萍的信,刘晓丽又没有给他答复,他整天心烦意乱,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就是呆呆地坐在桌子前,拼命地抽着烟。许是烟抽得太多了,他的嗓子也被烟熏得嘶嘶哑哑的,火烧火燎的。他现在每天最盼望和最害怕的时间就是通讯员从营部拿信回来的那个时候了,他盼着姜丽萍的信,却害怕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他不愿看到其他人收信的那份兴高采烈,也不愿意让通讯员看到他的失落,所以,他总是赶在通讯员去拿信之前,给营部的宋红兵打电话,问一下有没有他的信。就像他的担心一样,宋红兵总是说没有他的信。陈家明的痛苦就像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把这块石头搬开,舒舒服服地喘一口气。

在宋红兵的劝说下,陈家明终于来到了团部卫生队看嗓子。看完嗓子,他到药房的窗口旁边,他瞅了瞅拉着窗帘的取药处,把处方递进取药的小窗口,站在外面无精打采地等着。

药房取药的是女卫生员梁莎莎。梁莎莎接过处方,看着处方上面的药名,准备去取药,突然发现了什么,仔细地瞅着处方:“陈——家——明,这名字好眼熟呀……”她从药架上的瓶子里取好药,把药递到小窗口,对陈家明说:“给你药,一天三次,一次两片……”

无精打采的陈家明一看是个女兵,吃了一惊,他来过好几回团部的卫生队,可每次都是男兵,他以为卫生队没有女兵呢。看着梁莎莎姣好的面容,他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这卫生队啥时候有女兵了呢……”

梁莎莎把递药的手缩回了窗子里面,却看着陈家明问道:“你叫陈家明呀?”

“对呀。”

“哪个连的?”

“八连。”

梁莎莎不好意思地说:“你是不是那个陈家明呀?”

陈家明莫名其妙地问道:“哪个陈家明?”

梁莎莎想了想,自己笑了起来:“算了,同名同姓地多了。”低头一看自己还没把药给人家了,就又递了出来:“给,你的药。”

陈家明接过药,低下身子,想往小窗口里瞅瞅,却没敢,直起身子,一边回着头走了。

陈家明顺道去了趟营部找宋红兵,见没有他的信,就无精打采地回来了。刚回到连部时间不长,林班长就来了,他关切地问道:“咋样了,丽萍哪面?”

陈家明摇摇头,神情十分萧索地说:“还没有来信,我刚去了营部。”

“到底那边是出啥事了呢?来与不来,好歹给个信说上一声,别让人老这么想着念着啊。那……宋红兵是啥看法呀?”

“他说再等等……”

“再等啥呀,都几月份了?唉,我对象和我吹那次,也没有这么难弄啊。我说家明呀,要不,给姜丽萍发封电报,就说你……训练时……受伤了……”

陈家明大吃一惊:“这那成呀?这不是欺骗组织也欺骗人家姜丽萍嘛,可别事儿不成,倒弄巧成拙了。我看……还是再等等吧……”

过了几天,宋红兵突然打电话告诉陈家明,有他的一封信。陈家明骑上车子风风火火地就赶到了营部。宋红兵把信递给陈家明的时候,很仔细地看了看信封:“这好像不是姜丽萍写来的,你看……”

陈家明没来得及回答,一把接过信,撕开来看着。

“这是我的那个同学写来的。我同学说,姜丽萍她爹妈要把她嫁给公社的财政助理,给人家当二房……”

宋红兵骂了一声“扯蛋!”又紧张地问陈家明:“哪姜丽萍——同意了?”

“没有。丽萍不同意,和她爹妈闹起来了,现在心情很不好呢……”

宋红兵这才放下心来:“这还差不多,哎,家明,看来,这个姜丽萍还是对你真有意思呢,不然,她也不会这样做的。”

“可她连一封信都不给我写,都几个月了……”

“别埋怨了。家明,我看你还有戏,你赶紧给姜丽萍再写封信,鼓励她做得对,要给她声援,一个黄花大闺女,咋能给人家做二房呢,再劝她到部队来——散散心,她现在正烦着呢。你可得抓紧,这是个好机会,形势对我方有利……”

陈家明迟疑地说:“我……试试吧。”

这天,陈家明又到团部卫生队取药,取上药后,刚骑上车子,宋红兵从后面追了过来。

陈家明停住从车子上下来。宋红兵气喘喘地跑了过来:“家明,你干什么呀,咋又到卫生队来了?”

陈家明脸红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我来——取点药。”

宋红兵奇怪地看了看陈家明:“都多长时间了,你感冒还没好呵?”

“不是,上次的……好了,不小心……这次又感冒了……”

宋红兵突然明白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看卫生队方向,凑近陈家明,很诡秘地笑着说:“我知道你小子是来干什么的!”

“老宋……”

“你可别在卫生队这里乱窜了,那个梁莎莎呀,可有来头呢……”

“啥梁莎莎?谁是梁莎莎?”

宋红兵用手指了指卫生队方向,说:“就是那个药房里取药的女兵梁莎莎,她可是师政治部梁副主任的女儿呢你可别乱打主意……”

陈家明瞪了他一眼,生气地说:“老宋,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我说笑。”骑上车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家明生气,是因为宋红兵说中了他的心思,他确实是冲着梁莎莎来的。他很好奇,第一次梁莎莎问他是不是叫陈家明,第二次梁莎莎冲着他很友好地笑,叫起他的名字来也是十分的亲切,他忍不住借着这感冒又去了一次卫生队。但他还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很可爱的女兵叫梁莎莎,而且还是政治部副主任的女儿。

回到连队,陈家明手里捏着拿回来的几袋子药,自言自语道:“梁莎莎……她问我叫陈家明干啥呢?她认识的人里是不是有个叫陈家明的?这个梁莎莎,她咋会是师政治部副主任的女儿呢……”

这个时候的陈家明,怎么也想不到,正因为这个梁莎莎,他的命运也因此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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