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进入石头门,顿时被黑暗包围了。虞古能夜视,然而此地全由黑石构成,唯有极远的深处两排蓝色的火光,飘摇不灭。
走进细看,原来是黑青瓷人形灯——灯体表面施有黑青的釉面,灯座为女偶人形的圆柱,下大上小,女偶五官立体,眉毛及眼睛刻画精细,表情栩栩如生。女偶头顶着一个圆形的承盘,单手成环拖起承盘,为手柄。承盘中立一圆柱,柱身堆贴连珠纹的装饰,柱项为碗状的灯盏。
同样的人形灯台,左边摆放了九只,右边竟然摆放八只。
“少了一只!尾部的一只为何缺失了?”具有对称强迫症的大白拧紧眉头疑惑的问,他老气横秋的脸,如同烤皱了的地瓜皮,发黑发黄。
魏伯阳走近几步,掩着鼻子观察了一下。清香的灯油气息就是从缺失的这处发散出来的,碗中的灯油长燃不减。
大白踌躇,这里除了吴心,就是他,与这个时代的人打交道最多,这些黑青瓷的人形灯,明明是现在的用品。“这灯很新,应该是现在的器物吧,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神农族是蛮荒时期的人,若是他们避世隐居,怎么会用这种油灯,这里更像是……”大白支吾半天也没出说出子戊寅卯。
魏伯阳听着大白说了这么多话,还没说出重点,他笑了笑悠悠地的说:“更像是个墓。”
大白在脑门上一拍,顿时拨开云雾见天明,他一掌拍上在大腿旁等候良久的拳头,说:“还是道爷一语中地,就像是墓。”
吴心在人形灯盏上看了一下灯中的油料,轻轻吸了一下气味,幽幽的清香直钻入骨髓,它如同醉了一般,身子软了下去,而后带着些迷懒的姿态说:“如果是这样,这人形灯中燃烧的是人的尸油,而且还是处女子练化的。”
“你怎么知道?”虞古好奇地出口就问,问完了就有些恍然,竟然忘了吴心以前最善研究这些古怪之事。这里定不是什么好墓。
果然就听吴心说:“你们不知道吧,处女子全身都是宝,分泌物可是上等的催情香。其血滋养曼陀罗花,长出的曼陀罗花鲜艳动人,具有勾魂摄魄的作用。还有这尸油,少闻怡情养性,多闻催情迷香。另外……”
“好了,知道了,算我没问。”虞古打断了她惊世骇俗的言论。神情有些别扭,这些邪门歪道,怎么也不该从一个医者的口中说出。她看了一下另外两个男人,似乎不以为然。
吴心弱若无骨的身躯围上虞古的腰肢,脸在她的脸上蹭了蹭,嬉笑地对虞古说:“你害羞了,你就是个极品。我要是男子,顶要好好疼惜于你。”
她的眼神却是看着魏伯阳的脸,扯着嗓子问道:“是不是,道爷?”
魏伯阳最是经得起大风大浪,他脸不红心不跳,大点其头说:“是呀,我家的古儿,比之天上日月,还要耀眼夺目。比之凰鸟临世,还要美若仙子,比之灵泉之水,还要清新宜人,这般美好的女子,世上绝无二色。”
魏伯阳这番话不假思索,完全不打腹稿就脱口而出。所有人被他的狂语说得一愣一愣,最后爆发一震呵呵的笑声。
虞古的脸红至耳,鲜红欲滴晶莹的耳垂如同一个樱桃。她羞赧低头,细嫩的手指按压在鼻梁上,从手指缝隙中撇见魏伯阳坦然的笑,她恨不得抬手堵上他的嘴。
魏伯阳眉眼弯弯地看着虞古,看得她懊恼的甩开吴心的纠缠,气呼呼地走在前面。
“你慢点走,小心好色的狼将你抓了去,闹得我们心啾啾,人唏嘘。”吴心觉得调戏虞古很有乐趣,意犹未尽地继续说。
虞古回手一指,一根藤草从手指中发出,自发自主的缠上了吴的嘴巴,从头至尾绑成一个棍子。
吴心支支呜呜地说:“要命了,妹妹,我不贫了好吧,我还没说完重点呢,放了我吧。”
“再多嘴,就罚你没肉吃。”虞古收了藤草,恨恨地说。
魏伯阳眼前一亮,她凝气驭物的能力大有长进,居然能利用周边的物质化为防身的武器了。
“好,我不敢了。”吴心求饶,而后继续说:“你们看,这人形偶都是女偶,也很暴露,我料这墓主是个好色之徒。极有可能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隐士高人的府邸——墓。”吴心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等着他们焕然大悟的赞美。
然而,虞古对这个没兴趣。但是,另外两个似乎摩拳擦掌准备大饱眼福。
他们越过人形灯盏,来到一道门前。门鼻子是两个大铜环。
大白嫌弃地指着门环,抱着胸失望地说:“这个门太简陋了吧!哪里像是藏宝的地方。”
“进去看看。”魏伯阳边说边用剑柄推了一下门。
吱……嘎,大门居然轻而易举地开了!还未来得惊愕,在门户大开的一瞬间,几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大白蹦着脚开始骂娘:“这是蜘蛛洞吗?这么多路怎么走,走到天荒地老呀!哪个脑子有病,设这样的迷宫,还大能者,我看是大熊者。我炸了它吧,扫清障碍,让它们万途归一。”
“莫急,既然有人捷足先登,我们也省去一一试探的气力,跟着人气走。”魏伯阳急忙按住他拿符咒的手。盯向一个方向,眯起了眼睛。
“这里面都是迷香味,哪来的人气?”大白压下心中的不耐烦,好奇地问。
“亏得你还当过狗,现在鼻子失灵了!”吴心身子向前探了探,逐渐偏向一条路。她能捕捉到任何细小的包括人在内的生物气息。
“嗯?我除了屎能闻出来臭味,其他的都是一个味,自从重新做人,觉得鼻子真的不中用了。”大白笑了笑,他为人不做假,惯常是个有一说一的性子,于是就大咧咧地随口一说。
虞古惊讶的看着大白,觉得他并非玩笑,不安地追问:“看你吃肉吃得津津有味,难道也尝不出味?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说完就急忙抓过他的手准备仔细查看一下。她突然浮现一个疑虑很久,一种没有抓住线头的问题:他这么积极的找神弄族真的只是为了好奇心?莫不是身体还有哪里没有恢复?
大白一看说漏了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忙给魏伯阳使眼色,挥着手故作不耐烦地说:“没有,没有,挺好的。我身体好的很,你别摸来摸去的,痒痒的很。”
他边说边摆脱虞古往前走,他走得太急、太快,一个不小心被绊倒。噗呲,摔了一跤。
他鼻子、嘴巴里全是土,抬起头来,呸呸呸地吐了半天,不停地手心换手背抹着舌面,将土腥味去除。他不爽地说:“个鬼老子的,摔死小爷了,谁在这里点的蜡烛?”
他说的没错,地上摆了一圈石头,石头中间放了一只灯盏。正是刚才门口少了的那一只人形灯。
“看来这些人是寻墓探斗的行家,想利用气流辨别生门。”魏伯阳淡淡地说。眉毛舒展了,似乎他早已料到前者的身份。
“怎么讲?”虞古对这一行当不甚明白,于是好奇地问。
“有清晰空气的道路,火苗才会燃的久、燃的旺。而灯灭的路或是死路,或有雾障,或有毒物,总之不安全。”吴心是四隐家族的高层人士人,接触过周家探墓挖坟地勾当,因此她了解一二,知道这里边的一些猫腻。
“那我们就走他们走的路。”虞古拉起大白,不再追问他。看他这慌不择路的遮掩样子,不用回答她也能肯定了。
五行塑身对大白而言,还是存在问题的!
虞古对寻找神农一族变得积极起来,她在黑暗中眼睛变得幽绿,如同一只夜间出来捕猎的豹子,在周围巡视着会动的猎物,捕捉着人的气息。她第一个迈步选定一条路,摔先走在前面,她的眼穿透层层的沙岩看见了:五个身穿夜行服的人,正在这条路的尽头研究着开门方法。
五人皆是身材精干之人,一人身上背着绳索,绳索尾部用布裹起,应该是一个倒钩。一人脚上穿着一双胡族的高筒大马靴,样子有些蠢笨,手中抱着一只鸭子。二人包着口鼻。
一人面目显得年纪有些大,他头上扎着一根小辫,由粗至细,盘于额定,环绕一圈。手中拿着一个铲子,形状极其古怪,尾部如同海边渔民捕鱼一个的大渔叉,前面一个弯脖子把。站在他身边的一人也用包巾捂住口鼻,头顶竖着发,穿着普通,身上带着一个棒式的家伙。
另有一个瘦小的男人,手中提着一个猪首壶——在这个时代鸡首壶比较常见,因为鸡头壶嘴得名,是常用的青瓷呈酒水的器物,但猪首壶比较少见。这个猪首壶分盘口、细颈、大肚腹三部分,平底矮胖的壶形,猪嘴的流口,盘口到肚身有一个环形手柄。
虞古皱眉:怎么会有人出门带这么一个东西?
再一看男子的周围,他顿时明白了,这里是墓主生活的一处居室,如此这般的器物还有一些。
这种现代的器物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墓中极可能依旧有人居住。
提着猪首壶的瘦小男人,带着一顶灰色的布帽,看不清满目,身材矮小纤细,似一个女子。他提着着壶并非那器物值钱,而是此物用起来方便,他将一包粉末倒入壶中,从一个囊袋中混入酒水,晃了晃之后浇在门口边。
另外二人捂住口鼻退后五步,只见一道道袅袅的青烟升腾而起,门前乌黑一片,没有任何声音,门就开了。
门开之后,几人并没有急着进入,而是将手中抓着的一只鸭子先丢了进去。鸭子摇摇晃晃的进入地道,过了一会儿,就是声嘶力竭的嘎嘎嗷嗷的叫声,像极了野猫闹春般的叫声,极是毛骨悚然。
由于太黑太远虞古辨别不出,几人说了些什么不清楚,只是看着他们背对着鼓捣、倒腾了半天。那个小辫子男提着他古怪的家伙先进去了,嗷嗷的嚎叫如同敲石头,顺着道路就传了过来。
“什么声音怪叫,这么慎人。”大白耳朵尖,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跳,警惕地看着前方。
“好像是什么动物的叫声。”吴心嗅觉、感觉灵敏,听力一般,她只听到动物的嚎叫。
“我们走,在他们后面看看,这个墓道不简单,小心些。”魏伯阳在虞古肩上轻轻一点,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率先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虞古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不由得想:莫非他也看的见?他一定能够看的更远、更清楚。
几人跟在魏伯阳后面,一同朝声音的来源处走。
过了一会,魏伯阳突然停止脚步,他手臂后摆,先将大白这个急性子拦住。他身子微低,指了指脚前方。
大白不解地探头一望,几个倒刺的钉散落,才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已经进入了暗器区,这个区域应该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暗器设计。因为前面有人探路,所以大部分的暗器都被破坏掉了,只是还有落网之鱼,需要提高警惕。
而且看地下倒刺的钉,都是两头尖的,墓主也是为了防止暗器被破坏后失去作用。
“跟我走吧。”吴心弯弯曲曲的身子在前面走,她身体灵活,皮肤上长满鳞甲,这些铜铁对她没有任何伤害。
这里空间狭窄,仅能一人通过,像魏伯阳的高个子,头发几乎触及到顶部,他必须猫着腰。
吴心在前面排除一切残余的暗器,大白第一个,虞古在第二个,魏伯阳断后。越深入越觉得黑暗,几人越走挨得越近。
大白的手指燃起蓝色的火,照清前进的路,他不知道头顶碰到了什么,被撞得向后倒退,撞到后面的虞古。虞古也是措手不及,被他撞地倒向后面。墓道的侧壁长满了细腻的苔藓,无处着力,她直直的倒向后面。
魏伯阳身手敏捷,面对突如其来的撞击,虽然不至于跌倒,但是地面湿滑绵软,空间狭窄,他也是没办法将撞击力泄去。电光火石之间,他侧身微微一偏,伸出手臂,抓住虞古,将人结实的抱在怀里。
大白胖胖的身子比虞古还重,这一撞把虞古撞得闷哼一声,蒙头转向,又被扑鼻的茶香包裹,她只觉得整个人如同喝了酒一般,醉晕了。
她倒在魏伯阳的怀中,大白压在她的腿上,她半天起不了身。三个人如同渔夫网子里的鱼,挤在了一堆。
“个老子的,撞死我的。哎呦,头上都起了个大包,什么鬼东西?”大白被猛然的撞击,搞得异常恼火,他咕噜的爬起来,蹲着身子看顶部。
“应该是断龙石,只落到一半。”吴心看着撞到大白的石头,说:“这撞的可不轻,弹出那么远。本来就长得肥,这下额头肿了,又多块肉。”
她说着,在他额头上吹了吹,又用芯子舔了舔。吴心是冷血的长虫,这来来回回几下,大白果真觉得好多了。
“你们抱到什么时候?”吴心瞟了一眼还抱在一起的魏伯阳和虞古。笑得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