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古的视力颇佳,她抬眸看向云阳,只见她越走越远,树木之中依旧可见她那一张怪脸,她的脸枯似树皮,眼眶下陷,鼻孔朝天的翻起,如同猪鼻,颧骨凸起,面上无肉,唇与脸色几乎相同颜色,她整个头颅宛若一个骷髅。
最为诡异的是随着她的笑声,她的脖颈处鼓起一个一个包,仿佛树上结的瘤子一般,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笑声就是从那里面震颤着发出,颤颤巍巍,忽扇忽扇的,看到人头皮发麻。
咯咯吱吱的笑声传彻林木之中,她将干枯的手指放入口中,嘎嘎巴巴的吞吃起来,发出悦耳的脆响声,听起来让人混身起栗。
无数的藤木从拐杖头上似娃娃的葫芦里延长出来,无休无止的扎入土地之中。盘根错节,绵延不绝,编织成一个庞大的植物网。大地开始震动、开裂,巨大的树木拔地而起。
地面张开巨口,不经意间就会被吞入地府。粗大的枝干从缝隙中顶出来,被退出的土向周围铺盖过来,将地面上原来的植物统统覆盖埋葬。树木从细到粗,枝繁叶茂,仿佛经历了几百年的更迭。然而这生长过程只是瞬息之间,自然如同哼唱独有的乐律,越长越茂密,越长越粗壮,如同撑天的巨人一般。
众人纷纷奔跑躲避,血族人目标明显,身形如同闪电,转眼不见身影。场面一片混乱,大地初开,来不及反应的几个护卫被埋入了土下,血族人自顾不暇,已无心他顾。
伊田所在的位置,地面开裂,他脚一歪,掉入缝隙之中,堆积而来的土眼见就要将缝隙封堵住。幸而吴心长鞭一卷将人捞了回来。
他们翻身跳跃,站在长成的树木之上向下看。伊田灰头土脸,他摇了摇脑袋,耳边轰隆声不断,被活埋,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多谢。”伊田感激地说。
吴心淡淡一笑,将目光投上魏伯阳等人。
魏伯阳与他二人站的有一段距离,他已然与虞古、大白也跳上了树。这树还在生长,将众人带上高空。
树木呼呼的长势将视线遮挡无余,虞古举目四望,发觉众人被高不见顶的树木围困,不见天幕,云阳已经消失无踪了。
周围并不恐怖,而是异常的壮美。
魏伯阳抬头,眯着眼睛看着高耸入云的华盖,树木高大参天。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又转了回来,摇摆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星星点点的树影之下勾勒出一副精美的图画。月晕交叠,虫鸣啾啾,天色已经渐渐暗淡。
放眼望去,一排排如同柳绦般的枝条闪耀着多彩的光。仿佛被风卷起,少女的长而直的秀发,朝着一个方向飘摇,撩拨着突然而至的风,风带着馨香的味道飞入人的鼻腔内。
“是洞冥草吗?”吴心低低的说,有些犹豫,她从树上跳下,上前折了一枝,举着手中,抬头激动的说:“这老太特意给我们准备的这种东西?莫非她想和我们好好耍耍。”
“洞冥草,什么东西?”大白挑眉问,也一跃而下,其他的人也落在了地面之上。
“这洞冥草会发光,折下枝条可以用来当火把。如其名,洞彻冥物,说白了就是可以照见鬼物。据说这东西也可以服食,常食之,身体亦会发光。你要不要试试,估计会变得像是萤火虫一样。”吴心咯咯的笑着说,将发光的枝条递给大白。
大白撇撇嘴,他细致的观察了一下说:“就凭借此物就可以见鬼?扯淡,这老鬼耍什么花样,把我们困在这里预作何?难不成这里有鬼出没,想吓死我们。”大白也折了几枝困成一把,一展如同一把发光的扇子,周围顿时明亮了许多,他举在手中朝着周围照了照。
“不好说呦,世间之物,未知之事何止一二,还有很多,我们的认识其实极其有限。”吴心低低的说,眼睛咕噜一转,警惕的看向周围。抽了抽鼻子,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突然眼冒金光,她一双诡异的瞳仁在洞冥草的照耀之下闪发着红彤彤的光泽。
“不管有没有鬼,能不能见鬼,此物用来照明,倒是极好的。”大白说。
大白觉得自己的话甚是应景,又折了许多放在手中,他边折边说:“不晓得这断枝能坚持多久。”
吴心呵呵一笑说:“这木灵云阳统管世间万木,说不得有什么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珍贵宝材,山珍奇味呢。若是如此,这一遭也算不白来。说不得我们还能找到如何这等珍宝。”
“如何?书籍中记载有一种叫如何的大树。‘三百年一开花,三百年一结果。花色朱,果实正黄色。高五十丈,叶长一丈,宽二尺多。果实有核,形状象枣子,长五尺,宽也差不多。用金刀切则味酸,用芦刀切则味苦,食之则有地仙之能,不畏水火,不畏白刃。’若是世间果真有这种树,那人食之,皆能化仙了。”虞古接话,“你可是指它。”
“还是骨头知我,若是找到如何,我们就是不畏水火,刀斧加身,亦不惧。岂不是无敌了。”吴心信口而说,打破了周围的幽幽的寂静和闷热的压抑的气氛。
“白天做梦,只怕你们有命找到,没命出去吧。”阎明一盆冷水泼下,他怨怼的看着吴心等人。他们可是带着目的来的,如今被困在着迷宫中,心中委实不满。“这般困境,你们还有闲心东拉西扯的妄想。”
“悲观者厌世,神人难救。乐观者求生,自救救人,所谓,自轻者人必轻之,你尚且不敢想象,又如何能寻到目标呢。”魏伯阳淡淡的一句话,让阎明哑住了。
虞古将目光移向血王卓一凡,周围的洞冥草将他的面容照的清晰,红瞳冰冷,一道锐利的光锁在魏伯阳身上。他冷冷的一笑,挑眉看着虞古。
虞古没有错开目光,与他对视片刻说:“影木这般万年开花、结果的神木世间都有,三百年一开花,三年一结果的如何也不稀奇。你们既然不信后者,又为何相信存在前者呢?难道血族人自己都不相信世间有什么神木。”
“不是。”阎明的说的急迫而短促,他想要反驳虞古,却被念瞳戳了一下,又碍于虞古是血王后,于是住了口。
其他血族人的面上也表示出不悦,他们不允许有外族人撼动神木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这是血族人的精神支柱。在万年的神木的庇护下,他们得以长生不老,假如神木不存在,他的信仰也不复存在。
卓一凡唇角勾起,他在虞古的脸上过了一遍,见她微抿的唇,蹙起的眉头。他说:“既然世间存在木精云阳,何况其他。争论这些对我们眼下的境况何用,还是看看如何脱离云阳的树笼吧。”
他举起手,食指微屈向前一点,几个得力的护卫会意,倏忽之间纷纷开始探查周围的情况。
此处高大的树木比邻相接,每棵树十几人合抱,长长的胡须从树枝之上铺面了一地的洞冥草,摇摆之间仿佛海底的珊瑚虫,一条条,一线线的伫立着、舞动着,天色灰暗,然地面却散发着光。仿佛走在虚空之中,有些飘有些摇。好似天在下,地在上,让人有种倒悬的感觉。
大白看了看天色,在大树下站定,沉吟半天说:“云阳既然是木灵,可以操控一切木本,她为何只把我们困在这里,怎得不痛快的再干上一架?做什么缩头乌龟,不敢正面对战,莫不是怕了。”
他说完拿起洞冥草做的火把,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无声无息,连个鬼影都没有。他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拍了拍肚子,多亏之前吃饱喝足。
“你烧了她多年培育的爬藤和葬花,想必她也受到一定的打击,或许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般安然无恙。”虞古对大白说。她最后再看云阳之时,发觉她的皮肤褶皱、干枯,脖颈处形成水泡,还有手臂、手指都不如之前光洁。细细琢磨一下,这都表示她虚耗过度无法完美的维持人形。
“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当时就应该再接再厉,怎么能轻易的放她走了。说不定我们就不用被困在这里了。”大白听虞古如此说,眼睛一转,阔步而出就准备寻找出口。
“你且慢,不可鲁莽,我们再细致研究一下这里的境况,从长计议。”魏伯阳说着,衣袖一挥,开辟出一条路来,这条路形成一副特殊的符号,他率先踏步向前,对着后面的几人说:“七星北斗,十二天罡,二十八星宿,这里蕴藏玄机,不可妄动,你们且等一等,我先探路,破了这阵,你们随我来,若我安全你们也无碍。”
众人对魏伯阳的话坚信不疑,一致停下来观察,看着魏伯阳的步调。
“会有这么多猫腻?”大白皱着眉头,有些怀疑,之前他随意在边上採了一把洞冥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怎么就说“内藏玄机”了?
但是当他看到魏伯阳迈出几步之后,周围的洞冥草的摆位就开始发生变幻,另他眼花缭乱,他将信将疑的停住脚步,准备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