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花海十八种颜色,十八种寓意,代表着少女到成年的全过程,女儿十八变。
虞古望着这一望无际的花海,即感动又有压力。魏伯阳想要走的路好远,他伟岸高大,一直在被她仰望的高度。他肯花时间培育这些世间稀有、娇贵的宝花,这是需要怎样的耐力和精力?
他的历练过程如同走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崖口,向内一步是炙热的岩浆,这岩浆红的耀眼,但它也许是飞蛾扑火的死亡,或是涅磐重生的再生;向外一步是刀锋般的寒风,这寒风冷的刺骨,但它也许是海阔天空的自由,或是粉身碎骨的陨落。是继续麻木的行走在人生的边缘,不死不灭的重复的转着圈,是带着热情,迎接重生的可能,还是带着冷静,享受自由的可能。路是走出来的,即成的路需要顶着压力坚持不懈,还要有才能和运气方能走出更远,当人生面前没有前人的路可走时,开创者都要付出很高的代价。
当你身边的人都在努力的追求梦想之时,你是羡慕、嘲笑、自卑还是一同自豪呢?
虞古盯着自己的手指,这是一双很小,很软的手,她的这双手可以创造些什么呢?
“刚才还很高兴,怎么现在有些失落呢?”魏伯阳轻声问,他折了一只粉色的曼陀罗花拖在手心中,他说:“这个颜色极配你,适意。”
魏伯阳的指甲在花上一点,那只花被包裹在光中,凝成了一只项链,那粉色的曼陀罗花如同在水晶之中,俞加馥郁、芬芳。
虞古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她不愿意把自己怯懦、迷茫的一面摊在阳光下。
“这个给你,只要我活着,这只花就永远不会凋谢,永远陪着你。”魏伯阳将这种曼陀罗花凝结的项链挂在虞古的脖颈上,他声音极轻地说。
虞古听他如此说,心中一慌。她语气很重又很柔地说:“你不会死,不要提这个字,太沉重,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你永远在一起。”
她鼓足勇气说完之后,脚步微动,手臂想要抬起,想了再想,终究没有勇气抱住他。似乎有一种执念地力量抗拒着这般不顾一切的靠近。
她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专注地看着魏伯阳表情的每一丝变化。
魏伯阳看得出虞古在克制着某种情绪,他抚摸着虞古的头发,声音清贵温柔,他薄唇轻启说:“傻孩子。”
就这样了吗?
是他做不到也就不承诺吗?
虞古眼神一暗,心一沉,这一种什么感觉,仿佛是意料之中的轻松,又有不愿如此的懊恼,复杂的情绪纠结在心口,让她滞闷难当。
她极力克制着,她自觉掩饰得很完美,拼尽了全身的力量,耗费了所有的精力,以致于她有条不紊地转头,面向花海时,脸上倏然的绽开了笑容,只是这笑恁得凄美。
曼陀罗花海如同海浪,一层一叠,极美,这样极美的环境之中,本该是浪漫的海誓山盟,海枯石烂,风花雪月。在她最好的年华,她听到了最美好的情话,在这个情窦初开,向往爱情的年龄,她只能远远的守望着一个为她编织美好梦境,却不能拥有、不能常伴的人,他的口中一直叫着她孩子,一个只把她当成孩子的男人。
景如画,话如刀,暮暮醉人心,刀刀刮体肤,不说比说,让人更惶惶,痛心扉。在这种极端的对比之下,虞古的心直直下坠。她觉得筑基后期之境受到了撞击,一切都脆弱不堪,她的身子在发抖,她用笑来掩饰着,心痛不似肉体上的痛,这种痛带着心慌、滞闷。
再选一次,再选一次,他还是选他的大道吗?先动心的人注定是悲哀的,这一生她再也不能圆满了吧。
未来将如何,他们只能计划活着的态度,而无法掌握活着的状态,因为其他人的思维不可控,而且这些其它人很多,多到他们的每一个想念,举动,就足以推动历史的车轮,改变时代的进程,再来一世,他却还是不变吗?
虞古看着花海笑得娇媚动人,她的眼角感动的泪尤在,但是就要收拾好心情,将不安和心痛,快速地治愈。她很想让魏伯阳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对他任性地吼:“你不要做这些无畏的事,加深羁绊了,若是决定纵容这种羁绊,就要为此负责。”
他加深了他们的羁绊,而后无情的从这种羁绊中全身而退,要知道先走的那个是潇洒的,留下的那个是痛苦的,这对她是一种无形的伤害,他知道吗?
但是她说不出口,她不是没良心的,也不是不懂好赖的稚子童女,把他对她的好,当成胁迫他的筹码,她完全可以选择关闭自己的心,顺其自然。
这般美好震撼的景象面前,尽管极力克制,谁又能拒绝,既然如此,就让一切不好的情绪随风而去吧,只留下美好的回忆,也不算辜负他十八年用心良苦地为她准备十八岁的生辰礼。
“我为你跳支舞吧,这里是个不错的舞台。”虞古突然说道。
魏伯阳眼睛一亮,含笑颔首。附手而立期待地看着虞古,他从来不知道虞古还会跳舞。
虞古背着手娇笑地面向他,然而眼神却是望向了虚空。她身体站直,玲珑的娇躯包裹在素纱金蝉云霞裙中,云霞裙薄若蝉翼,轻若烟波,衣长曳地,流云飞纱,飘逸如同花种的精灵,两袖如瀑,挥洒之间,如同天上的银辉,带着闪闪的星星点点,领边和袖边宽度工整的镶着白色的兰花卷叶绣花的收口,衬托出她白皙的皮肤,因为刚才感动地垂泪,她的鼻头红晕,眼中包着一汪水,绝美动人。
她的悟性很高,站立之时运足真气在脚部,就可以不用魏伯阳扶握而独自站在花海之上。花波曳舞,步步生莲,分毫不伤害任何一朵花的完整和美好。
她一只脚尖轻点向后慢慢地伸出,层层的花浪随着波及而出。借着花海荡开的浪涛,她的脚尖滑了出去,轻柔无比,优美的曲线完美地展现。她手臂随之展开,如同一只飞翔的燕子,肢体语言如同有了生命,书写一曲动听的天籁之声。
她时快时慢,时而旋转时而腾飞,霓裳飘飞。她的腰肢灵活的摇摆、弯折,圆润的肩膀耸动,侧弯腰肢划着弧形,腿勾起又舒展,起跳旋转,脖颈高高地昂起,如同一只高傲的仙鹤,优美地在水中起舞,卷起的花香形成波光。
她的手指形成无数的幻影,灵活重叠的如同手捧莲花,每一次长袖摆出,手指流淌而出的真气就会化作一只蝴蝶,与她共舞。虞古百转千回、旋转如云、摇曳生姿地舞动,无数的蝴蝶翩翩然如风中的飞叶,蝴蝶两两结合形成一朵曼陀罗花,飘摇在虞古身边,很美、很特别。
魏伯阳全程含笑,眼睛一直不放松地跟着虞古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舞姿,他的心被她的舞搅乱了,他为她的舞姿动容、震撼。
比单纯舞姿更特别,虞古将真气凝实,亦幻亦真,一朵朵绽放的真气花朵飘飞,将她包裹在花海中。她一手握了真气形成的弓,一手拉箭,箭雨飞出之时形成美妙的天音,向着魏伯阳射了过来。
魏伯阳岿然不动,这凝实的箭却是画着圈地将这些曼陀罗花一一透射,如同烟火一样炸开,形成了花瓣雨,绚丽缤纷,沐浴在魏伯阳周围,在触碰的一霎那消失了踪迹。
虞古含笑起舞,这是一支最适意的舞,全无计划,每一个动作都是随性的,这支舞舞出了她的心,舞出了她懵懂的情,所以她舞得极为动人。
虞古轻启檀口,优美的曲子自成腔调。她边唱边舞,已经不是舞给魏伯阳了,而是给自己。
“花儿曼,曼儿花,这人心真难猜,真难测。晃晃无期许,放不下,不想放。你教我剪断这个纠缠的结,我却越结越实。斗也转,星也移,为何那磐石无转移?我要学那男人的魄,将这天罗翻。
茧娇娥,点红妆,一心想与郎君伴,君拿无心换有心,满满的情义难消受,我折一只柳与你,你送一纸别离词,日也替,月也缺,为何那前行的脚步停不得,我要学那男人的魄,将这地网织。
舍不得,难留住,一道探求大道的魂,终究再成念,放你化成云,随那风儿去。”
虞古笑着回眸看着魏伯阳,用他听不懂的话歌唱。她唱得动人心魄,激昂凄美。
魏伯阳专注甚至痴迷地看着虞古的舞,听着她用奇怪的语言哼唱着歌,这种毫无顾忌的舞和歌中的矛盾情绪感染了他。
虞古一曲“锁魂咒”,临到最后还是选择放弃施法,法术捆住的是灵魂,困不住人的真心。
她只是将心中的滞闷排解了,她收了舞姿之后,额头已经有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的胸脯鼓鼓的上下起伏,她跳得很放松,最后仰躺在花海中。暖暖的风吹地她想睡觉,她已经很久没有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合眼睡觉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想在这里多待会。”虞古的情绪已经收拾好了,她喘着气抬头再看向魏伯阳时,又是笑容满面了。
“好呀,我陪着你。”魏伯阳走到她身边,看着虞古韵红的脸。
“不用了,我想,独自在这里享受单人世界。小能,我看到他一直抱着八十一难阵的书简出不来。”虞古这一次舞得放肆,胸口还在微微的起伏,头发也汗湿了,她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
魏伯阳眉头一皱,想要再说什么,但虞古已经不想听了,她闭上眼睛。魏伯阳凝神她许久,迟疑片刻,踏着花海缓慢地走着,似乎是等虞古后悔,而后跟过来。
但是虞古一动不动,她下定决心静一下,独自享受这片静好。她在回忆刚才用真气凝结成弓箭的情景,也让她惊叹,那时她只是这么集中精力一想,随手一拉,真气弓和箭就自然凝结了。
魏伯阳离开花海之后,他一个瞬移回到了山顶别院,原来去之前他将速度放慢了很多。这时独自一人回来,一时一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
他虽然对山中之事无所不知,但还是先去看了一下大白。他来到大白的屋子里,发现床榻上没人,人却是躺在书堆里,魏伯阳感知到大白只是睡着了,看来他已经破阵出来了,定然是一放松就睡着了。
魏伯阳在屋子里看了看,除了自己的屋子没变,虞古的房间精心设计过,大白的只是原来的房间,现在再看居然回忆起了一个故人。
一个比女子还美丽的男子。
魏伯阳将这个房间的摆设重新调整了一下,这种阴柔的环境不适合大白这般阳光活泼的性格。
大白正好在地上醒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魏伯阳正站在他面前。
他看看了看周围,他昨晚太累了,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他不解地说:“我又梦游到你屋子里了?”
“你莫非还梦游到别人屋子里去过?”魏伯阳好笑地问。
“还能有谁,骨头呗,她的身上香香的,抱着可舒服呢,冬暖夏凉。”大白眼睛亮亮地说。
“哦?竟有此事,什么时候,古儿允你?”魏伯阳眼神如刀。
“那时骨头还是个男人,我吃了你的火光兽,水喝多了,尿了一床,太丢人了,她就再也不让我睡她的床了。”大白抱怨地说。
“以后你不可擅自进女子的闺房。”魏伯阳一听他的话,教训道,口气难得的严厉。
大白撇撇嘴,嘟囔着说:“道爷,你还进过呢,只需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不能差别对待呀。”
“哪来那么多废话,你阵法都破了吗?”魏伯阳故作严厉。
一提修行,大白立马复活了,他眼睛灼灼其华地说:“过了,我咔嚓咔嚓,都杀了,咳咳咳,这个阵太有意思了,我当君王了,掌握着多少人的生死,就连最后的假虞古我也杀了,而后我就破阵了。”
魏伯阳听着他的讲述,每一个人进入阵都会有不同的感悟,也会形成一种道。大白选择的居然是杀伐之道。
他问:“你选择的是杀伐之阵,还真是特别呢。”他想了一下又问:“如果以后面对生死抉择,你是选择自己死,还是虞古死?”
“根本不用选。道爷,我的杀伐果断只针对敌人,决不会伤害亲友。”大白的话霸气侧漏,面上的冷厉之色让他稚嫩的脸如同刀削斧刻,成熟沉稳了许多。
魏伯阳不置可否,有些时候很难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