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机一头扎进大楼,刚好从两楼层之间插入。垂直尾翼则被折断,被迫与机身分离。脆弱的双翼被撞开,化为零件状态。飞机根本没有放下起落架,依靠机腹减速,一路火花带闪电,最终撞上一根柱子。
轰!
机头插进去半截,里面的雷达也宣告报废。
水泡式座舱盖一顿一顿艰难抬起,一个人影敏捷地从中跳出。
……
珈奈在刚看到战机飞来时就放弃了逃跑。
根本没地方给她躲开,无论怎么样她都会被直接击中。一辆时速四十公里的车就可以杀人了,飞机或许要求要低一些。
在临死之前保持镇静,这样尸体会不那么吓人——她听一个军医说的。
少女就呆呆站在那,看着战机在最后一刻稍稍变换方向,抬起机头扎进上面一层楼。刺耳的摩擦声传来,天花板撒下无数的灰尘。
……
铁汉正朝楼上狂奔,身上挂着一排各式各样的榴弹与手雷,光头在衬托下像是一个大炸弹。胸前的榴弹们摇来摇去不断碰撞,所幸质量过关,不然他已经上了天。大手轻描淡写提着一挺轻机枪,弹链则延伸到背后的弹药箱里。
这一套装备在平时至少需要三人合力才能搬走,不过在这个身高两米多体重一百三十公斤的巨兽身上,有些事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这个人肉碉堡一路砰砰乓乓来到珈奈旁边,没有半点疲劳的样子。他看到那个女孩还好好站在那,先是松了口气,随后注意到她状态不太对。
大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这个动作又让身上的爆炸物叮当直响。
感谢这吓人的声响,珈奈终于感到自己还处于危险之中。
“嗯?!”
她看到了铁汉的打扮。
铁汉特制牌加大号军服已经被手雷与榴弹全部盖住。
堆了一层还不够,更多手雷是直接用带子绑在上面……珈奈毫不怀疑如果把这些全部引爆那即使铁汉真是铁做的也会化为灰烬。
“这什么意思?”
“嘿,我看那飞机到上面了,怕是叛军就拿点趁手的家伙。”
珈奈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堆炮弹对他来说是趁手的。
“你把车里掏空了?”
“没有的事。”
“你想用这些跟战斗机打?”
“我总不能空手来吧。”
珈奈有些无语,她盯着仍在落下灰尘的天花板……那架战机就在上面。
军队从外面派进来的?不可能,那团雾已经困扰了他们两年,在自己随队进来时还没有任何新的进展。那么只能是从内部过来的,这表示轰炸行动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就是说…
头忽然有些涨,她打算把这些问题推给凯鲁。有别人帮着解决问题,那她就完全没有思考的必要。
被她给予厚望的人此刻刚跑上楼。
……
灰尘还未完全散去,地上一道恐怖的划痕延伸到前方的战机残骸处。
三人靠近一些,预想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没有出现。战机就像报废了一样,从机腹处断成两截躺在那,如同战死的野兽。
“单发,轻型机……这该不会是架教练机?”凯鲁自言自语。
“教练机也能打人。”
铁汉的机枪指着驾驶舱,从表现来看这架飞机不像是友军。
“在那!”
珈奈瞬间抬枪指向一根柱子。凯鲁这才注意到舱门已经被打开,里面是空的。
铁汉嘿嘿一笑,接着连珠枪声响起。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弹雨慢慢啃噬着柱子,碎片四处乱飞,快要崩到珈奈脸上。
柱子几乎被打没一半时铁汉才松开扳机,他们这才看到后面躲了一个人。
“出来!不然把你屎都打爆!”
在喊话同时,铁汉抖了一下胳膊,弹链哗啦啦直响。
那个人影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进一步动作。
“不出来是吧。”
铁汉又抬起枪准备新一轮射击,然后凯鲁的小电脑突兀响起来。
“紧急!需要支援!紧急!需要……”
重复播放的求救信号回荡在周围,那个人影仿佛有所反应。
三人听到柱子后面传来一声大喊。
“小国铁匠!”
凯鲁眉头一皱,不假思索回喊:“北方军旗!”
“国王的宴会!”
“大沙滩登陆!”
接着是短暂的沉默。
铁汉扭头小声问:“这俩人都疯啦?”
珈奈看向凯鲁。那股紧张的表情说是疯了也算正确,但结合刚才的表现来看这应该是在对暗号。
少女做出决定:“要是真疯了你就把他俩从这扔下去。”
光头满脸不可置信:“疯了也不能这样吧!”
那个人先是露头瞥了一眼这边,确认铁汉没有瞄准他后才走出来。
“把枪放下。”
凯鲁用胳膊抵开铁汉还没有完全冷却的枪管。
“珈奈你也是,别指着友军。”
“友军会差点撞死我?!”
“现在先别管这些,我得问他一些东西。”
那个人举着手走过来。
杂乱的棕色短发,深陷的眼窝,脸上布满细小的伤痕。
他穿的竟然只有一条短裤!
上身全裸,看起来骨架很大,但是没多少肉。腰上绑着两个小包,其中一个装着一把手枪。
珈奈估计这个人应该是饿了有一段时间。
男人咧嘴一笑,用一口大白牙表明自己的善意。即使模样像个难民,但他眼睛里是如获新生的喜悦。
“看来我安全了。”
他笑着说。
……
“所以你是联邦安插在敌人内部的间谍?”
“你们还用叫我间谍吗?应该叫我特工!”
天色已晚,众人围坐在车旁点起的火堆旁,听到他表明自己的身份后,很是诧异。
凯鲁直接发问:“说说你是怎么到这的。”
“嗯,喜欢听冒险故事是吧……”
男人几口吞下一大块压缩军粮,这是几乎整个军团都嗤之以鼻的东西。
珈奈有些不一样,她通常拿这个来敲钉子。
不过他嚼得挺开心,使得众人不由看向他那干瘪的肚子。
人在极度饥饿时什么都敢往嘴里塞,信仰与喜好都得靠边站。
接着,似乎是噎着了,他抓起水壶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水,喉结快速移动了好几次,长长出了一口气。
在众人以为故事要开始时,他又抓起一块军粮……
本来整整齐齐堆在盒子里的军粮已经少了一半。
军粮在常规环境下是最后才会考虑的食物,在预包装单兵自热食品吃完前,没有人会看它一眼。这次比较特殊,因为路途不远,运气好的话当天就能回来,所以凯鲁只带了些小零食……已经吃完了。
铁汉劝说道:“那个,你慢点吃,珈奈她们去找正常一点的食物了,留点肚子吃些好的。”
他已经被这个饿鬼打败。
在曾经由军团内部举办的吃军粮勇士比赛中,他以连续吃下五块军粮不休息不带喝水的瞩目成绩夺得亚军。
这种压缩军粮被士兵们亲切地称为“老板的头”。
军粮本身太过坚硬,似乎在制作时根本没有考虑到正常人类的咬合力范围,错误使用了狗粮的一些参数。它会在嘴里散发出把所有不愉快的气味集合到一起再完美升华的奇特味道,导致一些承受力差的士兵直接被激起呕吐反射。
后来工厂派人告诉他们军粮用热水泡开了吃也是可以的。
士兵们照做后发现自己貌似煮出了一锅人体排泄物,所幸在几名注定被载入史册的伟大先驱者品尝之后,发现那股气味减淡了很多。
营养师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于是士兵在万不得已时会把这东西当成活命的毒药喝下去。
至于那场比赛的冠军,他吃下二十块军粮后被认为他在自残的观众强行拦住,否则他可能吃得更多。他本人则表示对军粮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夺冠后众人给了他一个“嗜脑狂”的外号。
……
“其实我现在挺怀念这个味道。”
男人总算停下来抹了抹嘴。他现在穿着凯鲁的备用军服,在稍稍打理一下后还像个人样。
“我是在五年前来这的,你们也知道当时这里很是繁华,所以我不觉得我的工作环境有多差,说成公费旅游更合适。”
男人满脸怀念。
“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打入内部,一年时间取得一定的信任,过程如果拍成电影的话那叫一个精彩!最后在他们的高层一起开会的时候,也就是差不多昨天,趁着他们不注意,找机会偷偷拿到点宝贝。”
他拍了拍发鼓的腰包,接着露出苦笑。
“不过还没有跑出去一分钟就被发现了,我心一横直接绕路进了机库,杀了几个守卫后抢了架飞机,这才逃出来。”
凯鲁有些惊讶。眼前的男人似乎就是007。
他没听说过这样离奇的事情,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坠机呢?”
“跟你说,这可以算是我的骄傲了!”
男人挺直胸,清了下嗓子。
“他们铁了心要把我杀掉,派来两架飞机追我,我就拼命跑,但他们的双发重战性能强过我太多。在看到一片山谷时,我就想着得在这把他们干掉,不然我肯定被打下来。”
说到这男人脸上仿佛放出了光芒,他大笑起来。
“我的技术岂是那些蠢货比得上的!我在山谷里像只燕子,教他们好好做人!最后没开一炮就让那两只笨鸟都撞山了!那场面真该拍成电影!我跟你们说……”
“我在问你为什么会坠机。”
凯鲁一脸黑线,男人或许是到了兴头上,根本停不下来。
“马上就到了,别急!在重新回到高空后,我发现没油了,好家伙那叫一个恐怖!我得赶紧找地方落下来,可周围全是峡谷,落下去就得死。”
他手舞足蹈,换上身合适的衣服就可以去专职讲故事。
“我就靠着最后一点油慢慢滑到这座城上面,已经想好找条大路迫降了,可我看见雷达显示有自己人在这,就想冒险找地方迫降跟你们汇合,反正只要没摔死就能喊人救我。再然后就发现地形不对,只能在这栋楼上找个缝钻进去,本来都万事大吉对准了,突然就看见前面有个人,最后一秒我勉强把飞机拉高一点才避开。油应该是一滴不剩,不然我估计要被炸死。”
男人又吞下一壶水。
“说起来我差点撞到的那个小姑娘呢?怎么不在这?”
凯鲁强迫自己接受这一切:“她去给你找东西吃了,马上就回来。”
“等回来我得好好道个歉,哈哈!”
听到这一段传奇般的经历后,凯鲁需要一段时间来缓一缓。
其他人也是,洛米的嘴就一直没合过。
这个男人确实是自己人,无论从可以给自己发出求救信号还是知道暗语来看,都是不用怀疑的。
可对他这段经历凯鲁还是抱有疑问,他从来不相信太过离谱的东西。虽说现实从不讲逻辑,可他在心里是要讲的。
像这个男人所说的如同动作大片一样的故事他从一开始就抱有怀疑。如果这个人在说谎怎么办?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多点疑心是好事,总比最后才后悔强。
“我能看看你拿到的文件吗?”
凯鲁问一直瞅着火堆的新时代007。
“不能,抱歉。”
男人捂紧腰包,神色瞬间严肃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无权阅读这些文件,同时我们都有义务把这些文件安全送到总部。”
男人一只手放在枪套上。如果有任何一个人想抢走他的腰包,他就会向那个人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