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
“下一个。”
“下一个。”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熟悉，于涵孜和叶轻纱对这种并没有什么技术难度的事情也算是上手了，虽然叶轻纱嘴里说着不愿意做这种粗活，但是看着一个个带着诚挚感恩之心的笑脸，她就做不出想要撂挑子的动作。
“下一个。”于涵孜低头看着资料，下意识的说道，然而却没等到回复，抬起头看去，是一个小男孩。“小弟弟你家人呢？你的预约单呢？
小男孩摇摇头，于涵孜看去，他手中什么材料都没有，身边似乎也没有大人在场。
“这不行的小弟弟，我们这边的流程是要有预约码才能领取食物的，所有的物资都是有数的。”于涵孜耐心的说道，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看着，她或许就把食物给这个孩子一点了，可是她不好当众打破这个规则，因为那是对其他遵守规则人的不公平。
“小弟弟你过来这边。”叶轻纱招了招手，把那个小男孩叫到补给点里，“你现在这呆会吧，如果一会分发完了还有剩余，我们再给你，好不好？”
小男孩点点头，没有说话，双手环在肚子上蹲在角落，看着那些等待被分发的食物。
“这里空气实在是太干了，别说比杭城了，连帝都都不如，我的脸要完蛋了。”叶轻纱抱怨着拍了拍爽肤水，“轮回徽章兑换的东西也真是烦哦，最低一个轮回徽章，出门在外果然花费大。”
“你轻点花吧，就你这徽章的消耗速度，监察者都供不起你。”于涵孜说道，她们估摸着这里不会有候选者，所以说话也比较随意，完全没有避讳什么。
“下一个。”简单聊了几句，于涵孜叫到了下一个人，核对了对方的预约单之后，叶轻纱把他们的那几分食物递了过去。
“谢谢，多了。”这是一名脸色颇为沧桑的中年男子，他预约的四个人三日份的食物，可是当叶轻纱按照预约单的量发给他的时候，他却退回了一部分。
“诶？不对啊，资料上写的是四个人的啊，你怎么退回来一半？”于涵孜莫名其妙的问道，同时再次审核了一下，没错啊？
中年男子停顿一下，对于涵孜点了点头，一语不发的离开了。
“嘿，这人真奇怪，玩什么沉默是金啊。”于涵孜有些不高兴，自己小声跟叶轻纱抱怨道，“不要拉倒，我们又不是求着要给他。”
“管他呢，爱要不要。”叶轻纱提高了一些音量，故意让那个中年男子听到，“我看还是不饿，嫌弃咱东西不好吃呢。”
叶轻纱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和光影一起吃饭时那个抗拒的态度，不过她觉得也没什么问题，她不吃，就是因为不饿，如果真的山穷水尽了，还哪管的了那么多。
那个中年男子瞬间握紧了手里的袋子，看得出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不过却没有回头，迅速离开了。
“下一个。”于涵孜喊道。
“贵族小姐。”一个肤色偏黑且有些粗糙的年轻女子走上前，看着于涵孜和叶轻纱，“你们能加入流浪者联盟，我对你们表示尊重和敬佩，但你们能不能放下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多了解一下我们的人生？！”
说完，这个女子拍下预约单，并不客气的拿走了属于她的那份食物。
“什么意思？”于涵孜和叶轻纱有些摸不着头脑。
叶轻纱身后，那个小男孩拉了拉她的衣角，指了指自己的那个远去的中年人，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指。
于涵孜和叶轻纱对视了一眼，还是不明白。
“两位。”正在排队的一名中年女子走上前，递过自己的预约单，同时说道，“刚才那个人手上戴着两枚戒指。”
于涵孜一听，突然张开左手五只，手指来回摆动，炫耀着她的三个戒指。不过却看见对面的中年女子呆住了，并且脸上泛起了一丝同情之色，“没想到你的家里竟然死了三个人了，实在抱歉，我之前以为你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退回两人份，原来你们其实想装作不知情，多给他一些。抱歉。”
这一刻，于涵孜立即放下了用作炫耀的左手，手上戴戒指在这个世界是代表家里死人了？呸呸呸，太不吉利了。刚才那个中年男子手上戴了两个戒指，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预约食物补给的时候家里还是四个人，不过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
叶轻纱有些懊恼，突然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过分，不过转头看去，那个中年男子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在一丝自责中，叶轻纱不经意的看见那个小男孩在偷偷的打开一袋食物，本就有些郁闷的叶轻纱有些生气，走过去抢过那袋食物，严厉的看着小男孩。
“不经准许的拿，这就是偷！不准偷东西，听到没？！”
或许觉得自己不该把坏心情发泄在一个孩子身上，叶轻纱又稍稍软化了一点语气，“等这些人都领完走掉了再给你，被他们看见就不好了哦。你等等，我一会多给你点，好不好？”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时不时就会遇到一个退回一部分食物的人，而每当这个时候，两人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差。随着这个补给点的食物不断的发放下去，叶轻纱和于涵孜也越来越沉默了。
再一次递出食物，面前的这是一位老人，差不多已经是叶轻纱爷爷的年纪了。老人领取了食物后缓缓的离开了，叶轻纱好想问问这个老人家，三天之后怎么办？未来怎么办？不过想了想，如果这些人但凡有点其他的办法，恐怕也不会来到这里了吧。
“真是的，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这么高，怎么还会缺粮食啊？我真是想不通。”叶轻纱烦躁的说道。
“战争和天灾吧。”于涵孜也十分揪心，她现在只希望剩下的人全都能按照预约单的份额领走全部的食物，因为每剩下一份就意味有一个生命在这几天消逝了。
叶轻纱一边继续给人分发食物，一边低声的问道，“涵孜，光影之前不是说，现在情况还不算太糟吗？可是这些人现在好辛苦，为什么不坐飞机什么的直接到晨昏线附近去呢。他们既没有吃的，同时还要慢慢的赶路，好可怜，这多累啊。”
于涵孜平时大多数时间处于醉酒状态，但现在脑子却异常的清醒，“这个世界的科技比我们发达，公共交通的运载能力也一定不会弱的，想要把人在短时间内运到晨昏线附近容易，但到了那里，他们的生存问题就更严重了。”
“为什么这么说？”
“光影和暗影这俩土匪在昼半球到处抢粮食，可以遍地开花的就近给附近的流浪者补给，可是如果所有人都到了晨昏线，他们的补给线就要拉的又长又分散了。他们这个组织毕竟不是官方组织，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活动，现在这样打游击的话还好，可是如果所有力量集中到晨昏线附近，容易被人一窝端的打掉吧？就算人能藏得住，大批量的物资也藏不住。”
叶轻纱叹了口气，涵孜说的有一些道理，或许还有更多原因她们没有考虑到，“哎，我以前竟然都不知道轮回徽章还要受限于一个世界的现实承载能力，如果不是光影说，我还以为轮回徽章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呢。”
“我原来也这么以为来着，你说这颗星球这么漂亮，可是为什么生活这么难啊。连饭都吃不上，这么多高科技的东西有什么用？这群人也真是有病，自己世界什么样不知道，还非要打仗，打吧打吧，这下好了。”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于涵孜和叶轻纱的嗓子哑了，胳膊也酸了，才终于接待完了最后一个流浪者。这一刻她们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过看看剩下的大量食物，心里又会泛起难以言喻的压抑。
“走吧，我看其他补给点的工作人员都往那边去了，我们也去看看吧。”于涵孜说道。
“嗯，这个光影好烦啊，让我们做这种事破事，搞得我好好的心情都毁了。”叶轻纱抱怨着正准备离开，却突然想起来那个小男孩。
回头看去，那个小男孩缩在角落里睡着了。叶轻纱嘻嘻的笑了一下，拿起一份食物，又拿起了一份食物，想了想，再拿起了一份食物，走到了小男孩面前蹲下。
“还睡挺香啊，孩子就是孩子。”叶轻纱回头轻轻的跟于涵孜说道，她放下食物，伸出一根手指，在小男孩额头上点了一下，“起床吃饭啦！”
小男孩没什么反应，好像是累坏了，叶轻纱也不着急，手指头在他的脸上到处点点捅捅，“这小孩嘴唇好干啊，脸上皮肤也不好，胶原蛋白都没了，这家长怎么当的嘛！太不负责任了。”
“那你把你润唇膏给他啊。”于涵孜活动着胳膊说道。
“那不行，我刚刚一个轮回徽章新换的呢。”叶轻纱在小男孩额头稍稍用力弹了一下，但是他还没醒。
叶轻纱皱了下眉头，推了推他，结果这个小男孩却软软的栽倒在了一边，叶轻纱吓了一跳，忽然不知道怎么办了，无足无措的慌张了几秒钟，才拿出一枚轮回徽章，同时回头对于涵孜说道，“没事，没事，我有轮回徽章，不死就能救回来。”
“不对啊涵孜，这小孩怎么还不醒啊，一个轮回徽章就能恢复伤势啊？”
叶轻纱再次凝聚出十一枚轮回徽章，按照她的想法，一枚用来转化扰梦者，十枚用作第一次复活，一定没问题的。“小孩，你醒醒，你坚持一下，你应该能感觉到有一种力量进入你的身体，你接受它啊！需要你同意才行，只要你同意了你就马上就…小兔崽子你给我起来！我是落叶之纱的叶轻纱，我要是发现你耍我，你绝对死定了！”
于涵孜站在叶轻纱背后，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偷偷的擦了下眼泪。
叶轻纱脑子一片空白，感觉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在天边，整个世界都和自己隔着一道时间的墙，将自己彻底静止。
“不是我，不是我。涵孜…不是我。是他！这孩子干嘛要那么听话啊，让他不要拿就不拿，他应该抢了就跑的对不对？反正我们也不会去抓他。”
“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不知道。他真的没有预约单，我只是…我也只是帮忙按流程办事的。我不是不想给他吃的东西来着，你也看到了，我刚才给他拿了三袋呢。”
叶轻纱哭了，她现在的浑身哆嗦的厉害，“真不是我，我不知道，我真不想这样的啊，是不是啊？涵孜你知道的吧？于涵孜你他妈给我说句话啊！”
于涵孜努力控制着感情，但是却偏过了头，她不敢看那个孩子，也不敢去看叶轻纱。于涵孜紧紧抱住叶轻纱，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这不怪你，我们谁都不想这样的，我们都是按流浪者联盟的流程要求来做的。”
叶轻纱把脸埋在于涵孜的颈间，逃避的闭上了眼睛，“怎么不怪我？这里的东西不给他，我用轮回徽章换个汉堡给他不行吗？我给他换瓶水不行吗？我他妈刚才还兑换了一个润唇膏。涵孜…我杀人了，是我把这个小孩给杀了。”
64.34%，48.94%，叶轻纱忽然想起这两个数字。当然是选择让更多人活下来的64.34%才对，这根本不需要质疑，叶轻纱一直这么想。
不过光影之前对她说过，生命这东西，不是用简单的数字就可以描述的，那时她对他充满了鄙视，但是现在她有些理解了。
在生命面前，数据不在具有意义，也不具备选择性，因为如果可以，叶轻纱觉得自己是愿意用身上所有的徽章换取时间倒流的。
距离叶轻纱很远的地方，一辆巨型卡车疾驰而过，带起了漫天的尘土飞扬。
而同时，一架黑色的飞行器缓缓降落在晨之国首都。
“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剩下的路需要你们自走了，不过我会派几个人跟你们一起行动。”长孙涟儿对佘璇说道。
“没关系，我这次只是过去了解一下情况，暂时不会有什么行动，不会打草惊蛇。”
“好的，另外我在边境有安插过一些人员，名单和联系方式我会给你。”
“这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