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局已定,胜负已分,苏逆与北云瀚海这才相视一笑,向对方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后一齐从天空之上落回了地面。
万籁俱寂,似乎场间的众人,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接受不了这样突兀的结局。
还是北云瀚海苦笑着走下演武台,向着北云泽一鞠躬,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抱歉,父亲,孩儿让您失望了。”
北云泽这才缓过神来,他低头看向了北云瀚海,眼中却没有什么责备的意味,而是带着些无奈与释怀,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安抚了北云瀚海两句:“好了,你也尽力了,好好休息一下,把自己的灵气调整好,注意内伤。”
他也看得明白,北云瀚海的实力确实已经发挥得淋漓尽致了,奈何苏逆是实实在在地更胜一筹,他居然真的是凭着自己举世无双的攻击力,生生打破了北云瀚海对空间的掌控,他真的在北云瀚海的压制下,用自己的攻击震荡、破坏了被扭曲的空间,最终一举获胜。他北云泽又能对此说些什么呢?
而迦楼罗等人似乎也直到此刻才意识到比斗已经结束。在观赏完苏逆带来的这场视觉盛宴后,众人都不禁啧啧赞叹,甚至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很明显,苏逆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徐夜瞳立刻对身边的楚楚问到:“老大现在这么猛,你知道吗?”
楚楚白了他一眼,而后微微不满地背起手,回答道:“他也没告诉过我修行到什么程度了,除了知道他的境界是天尊境五品以外,别的我就不太清楚了,谁知道他瞒了我这么多事情。”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楚楚的心底却依然是无比的欣喜与激动,苏逆的实力越强,她当然也会越开心,毕竟那可是她的男朋友。
“剑意动天地,青云圣阁下当年的剑道修为走到这一步时,不知是什么境界?”莫茵陈感慨着,同时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伴侣洛饕,想听听他会如何评价苏逆的表现。苏逆可是原本准备让洛饕压阵的,即将突破到神王境的他,才是一行人中仅次于迦楼罗的最强者,天尊境的战斗,他也最有资格评价。
洛饕也收起了他一直挂在脸上的慵懒神情,他的眼中冒着精光,显然这场战斗中,苏逆的表现让他也很是满意,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有些激动地点评道:“我没想到他能强到这个程度,若我与他同境界,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说到这里,洛饕不禁回想起了当年,苏逆刚刚加入反抗军时的场景。那个时候,苏逆以新人的姿态来到狼之首小队,成为了自己的部下,为了给这个桀骜冷酷的小子上一课,洛饕当时还特地把自己的境界压制在仙灵境,而后与苏逆比试了一场。那一次对战,是以洛饕压倒性的胜利为结局的。如今时光流转,苏逆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再来这样一场比试,洛饕只怕是也有些不是对手了。
不仅是迦楼罗等人对苏逆的表现很满意,就连源血古族的几人,也对苏逆展现出的强横实力感到震惊与叹服。
尤其是自己也修习剑道的黛雨落,更是已经看痴了,她甚至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起来:“好美的剑,这就是更深层次的剑道吗?”
“剑意动天地,用自己的情绪和剑意,来影响天地自然,当年的穆明秋在你这个境界时,恐怕也还没有领悟到这一层。”北云泽浑厚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不得不说,你的剑道修为,已经和穆明秋很接近了,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应该还会在他之上。”
穆明秋是公认的当世剑道第一人,比起他在桃源的“青云圣”的名号,他“剑圣”的威名明显更有传唱度。北云泽夸赞苏逆的剑术修为已经和穆明秋相近了,可见苏逆对剑道的领悟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苏逆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躬身回应道:“冕下谬赞了,穆明秋前辈的剑道修为远在我之上,我年纪轻轻,要走的路还很长。”
客套话之后,苏逆便干脆利落地直入主题,他没有再多说任何话,直接向北云泽问到:“冕下,承蒙瀚海兄手下留情,在下这才小胜一筹。不过既然这场比斗我已经获胜,那么依照先前的约定,您是否可以答应我们合作的要求了呢?”
不等北云泽回答,苏逆便又立刻说到:“相信冕下您一定不会违约吧?就如同我先前所说的一样,反抗军与源血古族的合作,必然是双赢的结果,能得到您的倾力协助,我代表反抗军,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苏逆这番话看上去说的儒雅有礼,实际上却是如剑般锋利,直刺北云泽的内心。先前二人早已定好赌注,难道你北云泽堂堂半步金仙,还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自己的族人、子女的面翻脸违约不成?
苏逆的话听上去没问题,不过却是在暗示、威慑北云泽——我把约定的事情挑明了,把违约两字放在这里,您应该不会真的打算不履约吧?你堂堂半步金仙,可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脸面!
这话一说出来,就是逼着你北云泽履约,连台阶都不打算给你留!
北云泽自然能听得懂苏逆的意思,他冷哼一声,心中暗生不满,却也碍于脸面没有表露出来。
但难道真的就要和反抗军合作吗?
不是北云泽不想履约,只是事涉重大,他直到此刻,也还是没有考虑好,到底该不该听苏逆的意见。更何况,在他原本的预期里,他就没想过苏逆等人能连胜三场!他们源血古族辛辛苦苦培养出的天才,竟是连一场胜利都没能拿下!
他越想,脸色便越发阴沉,沉默了许久后,他才向前走了两步,轻咳一声,而后用一种慢斯条理、故作平静的语气说到:“反抗军确实是……人才辈出,这场赌局,是我们源血古族技不如人了。愿赌服输,待过两天净血池开启后,我会按照约定,派人带你们进去。这段时间你们就还是在我们这里好好休息吧,至于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我也自然会告知。”
北云泽一番话说完,苏逆顿时抬起了头,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欣喜的神色,反倒是带着满满的愕然与不解。
“父亲?”北云瀚海也讶异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他的眼中也满是疑惑与震惊,显然没有想到北云泽会这么说。
他们的震惊当然不是因为北云泽看似“大方”的说辞,而是因为一些北云泽没说到的事情。北云泽一番话听起来滴水不漏,但苏逆等人,可清清楚楚地听明白了他的话外之音。他们定好的约定可不止如此,告知远古的秘密、进入净血池修行,这确实是赌约的内容没错,但北云泽却刻意没有说到其中最重要的一项约定——源血古族与反抗军的合作!
这是赌局之中最重要的赌注,苏逆等人拼死拼活,费尽心血设计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当然就是为了源血古族这一强大助力,什么远古秘密、净血池,都不及此事重要!唯有得到源血古族的认可与倾力协助,反抗军才有继续与天神抗争的资本,至于远古秘密和净血池等,只不过是附带的任务,要尽可能试着获取的而已。
可北云泽却刻意忽视了此事,他根本就没有提到这份赌注,这是什么意思?配上他那刻意遮掩的语气,这其中的含义已经是不言而喻了:别的好处我会按照约定给你们,但合作这件事情,还是先不要提起了,我不想谈。
虽没有明说,但其中含义众人都听得懂,这也正是苏逆和北云瀚海不约而同地感到震惊的原因:北云泽竟然真的选择了违约!他竟然真的打算不顾脸面地反悔!
不止是苏逆和北云瀚海,反抗军和源血古族的其他人也惊呆了。迦楼罗的眉间蕴集起了怒意,洛饕的铁拳在身侧握紧,莫茵陈也不再挽着洛饕的臂弯,美眸中涌起了寒霜,宗炎则不引人注目地握住了自己的右手腕。
北云晴空也同样对自己父亲的言行满是疑惑,她正想开口询问时,却被自己的兄长拉住了衣袖。她回过头去,却见北云瀚海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本以为,父亲接受了这场赌局,应该是早就想好了,也准备好了和反抗军合作,这三场赌斗不过是一次考验,或者说是给彼此的一个台阶。”北云瀚海如此说道,“但现在看来,父亲似乎还没有做好决定,既然如此,我们还是静观其变更好。”
北云晴空有些不解,但对自己兄长的话,她还是听的,在她眼里,北云瀚海的眼界和智慧,绝对是世间一流的,她从不会质疑自己哥哥的决定。所以她也没有开口,而是乖乖地继续在阶下站定,只是用好奇又担忧的眼神看向了苏逆,心中暗想着:“不知道这家伙会怎么办?但愿他不要惹火了父亲才好……”
苏逆的脸色此时也很是难看,他沉默了许久,才微微躬身拱手,冷声提问道:“冕下,这是何意?”
他能听出北云泽的说辞中的深意,自然也能听明白北云泽话里的真实目的。这话不只是表明了他不想履约,更是对苏逆等人的最后通碟:我可以给你们一定程度上的帮助,但最后这一步,我是不会迈出来的。接受这一点,然后安静地离开吧,这样就算最好的局面了。
这既是给北云泽自己的台阶,也是给苏逆等人的台阶,如果他们能明白,然后高高兴兴地接受这个结局,在一切结束后相安无事地离开源血古族,那么就不会再有任何问题。这是双赢的局面,是最好的结果。
但苏逆不接受!
反抗军的众人也不可能接受!
所以他会问出这句话,他不打算走下这个台阶,他也不打算让北云泽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下这个台阶,他们选择来到源血古族,甚至他们走上逆天之路之初,就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他们不畏死,自然也不会惧怕所谓的最后通碟。
既然你不想好好在桌面上谈合作,想偷偷溜下桌,那我就把谈判桌直接掀掉!这种苟且的迎合、胆怯的知足,苏逆和反抗军的其他人,都绝不会接受!
“冕下,这是何意!”
……
……
山间宽广的平台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本已经准备离开的北云泽,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转过头,一股磅礴浩荡的威压,宛若五岳压顶,顷刻间便降临到了苏逆的头上。
“唔——”苏逆的上半身在重压之下,猛地失去了平衡,险些翻倒在地,他连忙稳住身形,单手撑地,半跪在地上,而后才终于顶着这巨大的压力,直起腰,抬起头来。
而此刻映入他眼帘的,是北云泽冰冷如刀的眼神。
北云泽居高临下,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摄人气势,冷冷地对苏逆说到:“我说了,此事就这么结束吧。你门已经可以从中获取足够的利益了,做人,不要太贪心。”
苏逆却是咬着牙,坚决地回应道:“贪心和守信,那是两回事。冕下,合作的事情,是我们早早在赌约中定下的,您也看到了,我们反抗军展现出了足够的实力和潜力,我不明白您还在犹豫什么?”
“你在威胁我?”北云泽一挑眉,他的声音也随之变得越发冰冷,天地间的灵气似乎也因为他的怒意,而瑟瑟发抖。
苏逆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无比苍白,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这里是源血古族,对方是举世无双的半步金仙,他没有想明白,在半步金仙的主场地盘上,他们根本就没有谈判的条件,更没有揣测北云泽心思的资格!
这里是北云泽的城市,此处是他的天下,他想如何,那便能如何。违约?只要他一句话,那么又有哪位源血古族的人敢对此多言?至于苏逆等人,他当然也从没在意过,杀了就安静了。
用脸面来威胁一位半步金仙?
如果一位活了上万年的半步金仙,一位从危机四伏的消逝时代一路杀出,生存至今的绝世强者,能被所谓的脸面、尊严威胁,被这些事情束缚,他北云泽早就死在万年前的荒原上了。
听起来有些令人发指,听上去更是那般无耻,可事实却就是如此,这个世界上,只有足够不要脸的人,才能活得久,变得强。连尊严都敢于抛弃的人,才有资格去维护自己的尊严。
苏逆想明白了,然后便感到愤怒,也感到绝望,愤怒于北云泽的卑鄙冷血,更为自己错误的判断,为当下的局势感到绝望。
他想掀翻这谈判桌逼北云泽表态,却没想到最终得到的回应,是最坏的那个结局。
他现在还有什么办法?他该怎样扭转这即将宣判的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