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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挥毫天地穷

柳其华收刀一笑。“可。”

秀儿急道:“师父莫答应!这人真不知羞,自己没本事,居然要请帮手?”

柳其华傲然道:“闲来无事,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又不费什么事,你急个什么劲?”

说完,折扇向邻座一指。

“哪个先来?”

面容愁苦的儒生起身应道:“在下李冶,请教小娘子一些算术问题。”

秀儿冷笑道:“一些是多少?难不成你有成千上万个问题,我是师父还要解答到明天?”

李冶也不争辩,伸出三根手指。

“就以三题为限。”

“好。”柳其华自信满满。

李冶道:“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有几何?”

柳其华抚掌轻笑。

“哈,没想到过了十六年还有人拿这题考我?答案我不可能尽数说完,只说五个吧。23,128,233,338,443。”

“十六年前?你才多大?”

李冶不信。

青衫客暗自瞠然。

“很稀奇吗?送你几句口诀。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七子团圆正半月,除百零五便得知。”

李冶呆在当场。这口诀细思极妙,虽不全面,但此类问题多数可用此解决。

柳其华折扇轻叩桌面。

“别耽误时间。这题太简单,不作数,另出一道。”

李冶并不客套,直接问道:“今有邑方不知大小,各中开门。出北门二十步有木。出南门十四步,折而西行一千七百七十五步见木。问邑方几何?”

柳其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邑方125步。下一题。”

李冶再问:“假令有圆城一座,不知周径,四门大开,纵横各有十字大道,其西北十字道为乾地,甲乙二人立于此,乙东行一百八十步遇一塔而止,甲南行三百六十步回望该塔,正居城径之半。问城径几何?”

话音未尽,柳其华答道:“城径240步。”

李冶满脸惊讶,半天方开口。

“巍巍古寺在山中,不知寺内几多僧。三百六十四只碗,恰合用尽不差争。三人共食一碗饭,四人共尝一碗羮。请问先生能算者,都来寺内几多僧。”

柳其华笑道:“624个和尚。”

李冶摇头自语。

“这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难道有错?”柳其华冷笑。

“答案自是没错。可你,你为何连算都不算就知道答案?”

李冶自认在算术方面颇有建树,但以上问题他算了数月才有答案的。

对方连想都不想就说出答案,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柳其华淡淡说道。

“都是我三岁算厌的题目,有何稀罕!”

“三岁?”

李冶颤声说道。

“难道你生而知之?”

“有何不可?”

说完,柳其华不再看他,敲敲桌面。

“下个人是谁?”

“且慢。”

李冶急急说道。

“可否将解题步骤详细告知?”

“详细步骤?没那功夫。不过,我可以稍作演示,至于能否看懂全凭你的悟性了。”

柳其华倒了杯茶,以指为笔沾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些图形。

李冶循序反复看了几回,半晌无言。躬身深辑,退回原座。

“这回服气了?不自量力。”

秀儿瞟了眼那老者。

“是不是轮到你了?”

“在下王庭筠,书画上略有所长。不如你我各画三幅,请大家品评一二。”

“好,题材你定。你画一幅,我便画两幅同体异法的,不然胜之不武。”

王庭筠平日倍受尊崇,从没被人如此轻视,暗自恼怒,题材选择上有了计较。

“以鹰、马、人物作画如何?”

柳其华抚掌,连道了三声好。

王庭筠未免心虚,忍不住问。

“好在何处?”

“题材选得好,全是我平日不画的。”柳其华笑道。

王庭筠到底顾忌名声。

“可换。”

柳其华淡然一笑。

“不必!这样最好。你输得服气,我赢得开心。”

王庭筠怒极反笑,再无他话。待画案摆好,上前挥笔纵墨。

题材想必是平日画熟的。少顷,三幅画完成。

待得墨干,悬挂于侧壁之上便于欣赏。

青衫客自是丹青妙手,笔墨行家。看了王庭筠的画,心中对胜负已有定论。

此人书画造诣极高,笔力老道,柳其华绝无赢的可能。

顾恺之的《论画》有云:凡画,人最难,次山水,次狗马;台榭一定器耳,难成而易好,不待迁想妙得也。

书画要有所成必要勤练不辍,是没办法取巧的。何况这几个题材她平日不画,莫说姿态神韵,即使临摹得和王庭筠一模一样都是天资非凡。

青衫客见柳其华正一心二用。

眼睛盯着王庭筠的画,嘴里指挥着秀儿用细丝带将两个袖子绑好。

又叫伙计依次摆上水盆、火盆、几根炭条,一个精致的小木箱,还有块钉着纸的方板,上面的纸质略显粗劣,不是寻常绘画所用,不禁大感奇怪。

待到一切齐备,柳其华走到画案前左手挥毫,不见停顿,盏茶功夫,便完成一幅。

接着以右掌手指作笔,随蘸随画,既成挂壁。两幅俱是鹰图,望者无不骇然。

第一幅画上的鹰,浑身浓黑,似钢浇铁铸。喙如利斧,闪着凛凛寒光。爪赛钢钩,望之生畏。可谓墨中有笔,笔笔清晰,浓淡枯湿,层次井然。

第二幅的鹰更让人震撼。

用墨简疏,构图新奇。笔势雄强、气局高阔,置陈布势,意态劲拨。登高凌顶,雄视天下。

王庭筠目瞪口呆,不受控地喃喃道:“竟然毫无闺阁之气,俱是开宗立派之作。”

柳其华不见得意,边洗手边有感慨。

“久不练习,竟生疏至此。幸好精、气、神尚存几分,否则真成了献丑。”

再动笔时,依然是左手,柳其华态度谨慎许多。

用时稍久,众人无不翘首以待。终至撂笔,纸上马匹墨线流畅,画风新奇。形象逼真、毛色鲜亮、造型准确、比例恰当、凹凸立体。

楼上诸人表情各异。

两人画作技法高下立见,境界分明。此刻,柳其华即使不再画下去,王庭筠已经准备认输。可对方不罢手,他也不能主动言败。

第二幅马图,柳其华迟迟不肯动笔。直到楼外传来马鸣声,她面上一喜。迈步来到窗边,打了个呼哨。

楼下的人听到响声,扬声说道:“哟,我道是谁?今日运气真好,柳家大郎在。”

柳其华回道:“刘三哥,我正与人斗画。让你的马为我跑个来回,如何?”

“能入你的画是它的造化,也是刘三的容幸。你且留神看着!”

等刘三跑马而归,柳其华重回画案。

换了右手,挥笔如行云流水。不多时,马图完成。

纸刚一挂壁,青衫客霍地站了起来。

不只他,顶层无人肯落座。唯恐漏看了一眼。

那马仿佛破纸而出,神骏昂扬,意气风发。

众人如闻蹄声,由远及近,呼啸有风。

这样的画法,青衫客纵眼界广博,仍是生平仅见。

“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王庭筠脱口而出。“你赢了。”

柳其华如未听闻,眉头微锁,望定青衫客双手拇指食指交叉相搭做了个诡异的手势。

半晌,放下手轻吁了声,口中连称奇怪。

她忽地走到青衫客面前站定,说道:“低头。”

不管对方是否同意,双手捧着青衫客的脸,闭上眼睛细细摸了起来。

这个举动当真惊世骇俗。哪怕青衫客一向离经叛道,蔑视礼教,内心也是狂涛拍岸、巨浪击天。

少女吐气如兰,近在脸畔。

青衫客只觉得眼角眉间蕙风布暖,香花微搦。轻润和煦,薰人欲醉。

待到她开口,更是声清如露,婉转比莺语。

“怎么可能长成这样?不合理。”

柳其华放下手,自说自话,状甚不解。

青衫客不语。

柳其华侧头与他对视。见他眸色忽明忽暗,恍若碧海潮生,坠金乌,浮冰轮,变幻无穷。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喃喃着:“可惜了这双眼睛。”

青衫客难得地笑了。

虽然笑声只在嗓子眼打了个旋,又趋于无声,还是被柳其华敏锐地捕捉到。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场景,有了灵感。

取过炭条,在方板上刷刷有声,廖廖数下便宣告完成。

这是幅青衫客的肖像画。

画上线条干净,笔法利落。脸像被拓上去的一般,栩栩如生,神韵俱在。

又是技惊四座、前所未有的画法,一而再再而三的视觉冲击让大家缓不过神来。

柳其华并不作声,打开木箱。双手各执一笔,吩咐道:“小李子,把纸挂好。”

盖承业显然熟悉流程,惊呼:“其华妹子,你竟然要为了这个人动笔画桃花?”

柳其华神情专注充耳不闻,双笔运用如飞。

浓墨重彩,笔情酣畅,信手拈来,不拘成法。

纸上红尘,宛如幻境。

一树桃花,灿若云霞,毫无媚态,别具风骨,却又妖到极致。

画上的青衫客手按青玉箫,身姿飘逸,超凡出众。

神情邪魅,不羁狂狷。仿佛世间万物除了身侧的桃花,再无可与之为伴者。

“柳大郎的桃花名不虚传,当世无人可比。”

王庭筠心悦诚服。

“那是自然。不过夸早了,还没画完呢。”

盖承业面有得色,与有荣焉。

果然,柳其华后退几步,蘸着颜料向纸上甩了几下,然后换上极细的笔,双手描边勾形。

盛放到极致的桃花倏忽间经风历雨,落英伶仃、婆娑飞舞,满眼迷离萧瑟。

颜永济大起浮生若梦的感觉,微喟。

“此花开尽更无花。”

盖承业嘘了下。

“别出声,接着看。”

柳其华再次换笔,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玉盒。

盒子里面的颜料呈膏状,油润粉艳,隐有暗香。

她用笔在颜料中飞快地转了下,旋即手腕微抖点到纸上。

一朵桃萼兀立枝头,清标诡丽,没有丝毫烟火气,仿佛不是世间之物。

满纸的夭夭灼灼,皆不敌这清冷疏淡的绝代风华,瞬间减了几分颜色。

柳其华意犹未尽,挥毫在留白处写了两行字。

“桃花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

转身,收笔。

顶楼一片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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