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救人,更能杀人。温良似仙,出手如魔。
众伤兵一时搞不清状况,一会儿望望钟离春,一会儿惊颤地瞧着地上抽搐、飙血的两名中箭人。
“哈哈哈,小哥哥,好,出手够狠!”
一阵清脆风骚的笑声响起。钟离春猛地回头,却见一个妖娆俊俏的男子,面如傅粉,一袭白衣,不知什么时候已骑到黑鬃马上,一柄乌亮淬毒的银月弯刀钩住了小召的脖子。虽已减去浓妆艳抹,却正是在越国遭遇过的白虎。
小召哪儿见过这阵势,吓得不敢说话不敢动。
“放了她!不然我砍下他俩的脑袋!”钟离春斜握利剑,就要劈向地上的两名杀手。
“哈哈,砍呀,快点砍。这两个废物,不知轻重,不识英雄,也不打探下对手有多厉害,冒然出手。小哥哥,你竟然拿这种废物要挟,想笑死奴家吗?”
“你想怎样?”
“不怎么样呀。一别之后,甚是想念。没想到小哥哥扮成女子,也竟是这般貌美迷人……幸亏呀,奴家也扮作了一枚美男子,真是好呀,人们看上去仍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一对俏鸳鸯。”
众伤兵听得一愣一愣,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大多数人仇视地瞪着白虎。
钟离春后背伤处阵阵发麻。此刻因救助伤兵,手上所有伤药已用完。白虎则正是瞅准了这一时机,此刻更是不紧不慢打情骂俏,故意拖延时间。钟离春暗自运功敛息,将毒药暂时压住。
“说,你有何条件?”
“哎呦,咱们之间讲什么条件嘛……好吧,条件就是先花前月下,再洞房花烛,让奴家温柔地杀了你呀,哈哈!”
正说话间,只见细细的白光一闪,数枚飞刺冷不防从白虎口中喷出,直捣钟离春。
“铛铛铛”,钟离春收刀格挡,一枚不差,如数将飞刺击飞。白虎趁机一勒马缰,挟持着小召朝着城外飞驰。
“姐姐,救救我……”
小召的声音恐惧地传过来。钟离春顾不得许多,纵身轻跃追逐,清影飘忽,瞬间好似融入徐徐而远的微风之中,消失不见。
神行术?隐身术?众伤兵眼珠子快瞪出来,呆住了。几名能行动的伤兵回过神,则将地上两名半死不活的杀手逮住审问。
因魏、楚、韩三国作战,城外荒凉寂寥。前方山间是一片茂密的紫竹林,竹叶深冬依旧青郁,在西风中飒飒飘舞。
白虎跃马纵入竹林,就着拐弯处,乘势回首,却不见钟离春人影。白虎再次绕出一个圈,再次回首……
西风动林。竹稍之巅,钟离春疾风幻影一般,借竹竿摇曳之势悄无声息地飞临而至。
就在回头的一瞬,白虎只觉得手腕一紧,整个身子竟倏忽之间被带离马背,被一股无名之力抽离,猛然曳向半空。
“小召,抱紧我。”
鸿蒙之初,非有非无。危急时刻,钟离春施展鸿蒙绝技,隐身夺下白虎手中毒刀,借竹枝韧性之势,合力挑飞白虎。而自己乘势回落马背,调转马头向广武城方向奔去。
小召不敢怠慢,抢到救命稻草一般,两脚从背后死死缠住钟离春的纤腰,搂住她的脖子。
回奔数丈远,紫竹林前方的豁口,一阵狂风猛然刮来。忽然之间,眼前一暗,无数竹叶被巨大风力裹挟,朝着钟离春排山倒海,纷纷扬扬,狂飙乱霰一般迎面袭来。
“小召,别看、藏好。”
钟离春一勒缰绳,翻身带着小召藏到高大黑鬃马的一侧。轻柔的竹叶此刻竟好似纷纷化作歹毒的刀片,带着风声划过,瞬间将黑鬃马击打得遍体鳞伤。
黑鬃马一声惨嘶,带伤朝着侧面的林间逃遁。可才逃离风口,没逃出两丈远,原本强健的骏马便哀鸣一声,扑倒在地,痉挛颤抖。带毒的竹叶插进了马的身躯,半边马身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好在冬季衣着严实,钟离春和小召借马儿掩护,虽被划破数处衣衫,却并未受伤。
凶悍歹毒,赶尽杀绝。不论为何,这伙人一定有备而来。骏马横尸当场,钟离春不敢恋战,再次发力施展神功,背着小召急速穿林而过。
“姐姐,我这有鬼谷带出来的药,不管有没用,给你解毒。”小召惊惶到极点,反倒镇定几分,伸手将一枚药丸塞进钟离春口中。
“好,看运气了。”
广武城池东南角,一处魏军军营旌旗招展,隐约可见。不管是何种军营,杀手们也多不敢在军中放肆。
二人就要突出山地林莽往前,却听“嘭嘭嘭”,“嗖嗖嗖”,两旁异声陡起,弓弦震动,飞蝗一般的弩箭从两侧高坡爆射而到。
一而再,再而三,竟沿途设伏!
钟离春率先一步,纤足一点,一跃而起,攀住林边一支孤生的竹竿,借竹枝回弋之力,仙子一般飘回竹海之巅。
前发的一批弩箭纷纷落空。谁知,没等箭矢过尽,钟离春竟然纤腰一扭,逆天而行,再次返身飞了回来。优美身姿如舞蹈一般迎风飘举,衣袂翩翩、凌空旋转,手中长长的腰带白练当空,扬手卷起后续的箭矢。一刹那间,凌厉的箭矢好似天女散花,逆转航向,飞向两旁杀手。
时间瞬间凝滞,又忽闪而过。几名杀手毫无防备,措手不及,数声惨叫之后,砰砰倒地,非死即伤。
白虎竹叶之阵未遂,此时本隐在竹海之巅,准备反戈夹击,没想到钟离春竟毫不退缩,使出如此手段。白虎再次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此人头脑、功力、勇气仍是超出预计,兵来将挡,一往无前,接连干掉了自己几乎所有的下属。
广武城就在近前,再往前越过一条竹林间的石板小路,不远处便是魏军辕门、营地。钟离春背着小召一路快跑。
突然,她的步伐竟停顿下来,身子一震。“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老远,溅落在石板路上。一番奔跑、搏斗,钟离春后背僵硬麻木,毒伤扩散,再压制不住。
“姐姐!”小召见状,挣着要下来。
“不行小召,你一步也不能离开我。再被朝云抓去,姐姐救不回你了……”钟离春跪在地上,反手摁住小召。
“朝云,朝云!朝为云、暮为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好感动啊……小哥哥,你还记得奴家的名字啊,不枉奴家朝朝暮暮,爱你一场。”
前方的石板路上,白虎摇着把折扇,扭着腰肢,风摆杨柳一般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
“小召,别放手。”
钟离春告诫一声,亮出缴获的银月弯刀,霍然起身,对视着白虎。
“啫啫,小哥哥,你好凶哦。不过,奴家相信,再过一会儿,你一定会被感动,从此抛弃这些凶巴巴的功夫,柔情似水,全心全意,拜倒在奴家裙下啦,咱俩从此双栖双飞,再也不用打打杀杀……”
白虎一挥绣着桃花的折扇,一股醉人浓香扑面而至,数枚飞刺洞穿浓香,直扑钟离春面门。
钟离春聚力屏息,飞速侧身闪过,手中弯刀迅疾撩向白虎。白虎挥舞折扇,对抗抵挡。二人轻功本是俊利高绝,可钟离春此刻身体僵硬,绝招无法施展,一时间速度势均力敌。
小路上、山石间、竹林间……钟离春好似游凤飞舞,手中白刃如星芒闪烁,快急猛利,以图速战速决。白虎则如蛇蟒行空,在一杆杆翠竹间盘绕,不徐不疾、不快不慢,寻找间隙以图一击中的。
可惜,钟离春背着小召,加之事先受伤,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可是却正因念及小召,钟离春不得不激发所有潜力,以命相护,以死相拼。
二人再次从竹林间打到小径上。白虎算准药力时机,突然扔掉折扇,抽出鱼肠短剑,一剑斩断了钟离春手中的银月弯刀。
“小哥哥,你的湛卢、纯钧呢?竟然献给了楚王,这可是咱们俩才知道的秘密,你太伤奴家的心了。”
说话间,鱼肠短剑当空刺下,此剑削铁如泥。钟离春手中已无得力兵刃,情急之下,一把握住白虎的手腕。一时之间,二人较力一般,僵持在一处,鱼肠剑定格在空中,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势均力敌,谁也无法擅自变招。
白虎自信满满,紧盯着钟离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人憋住一口气,互不相让,看谁死撑到底。原本轰轰烈烈的场面竟戛然而止,顿时全场静止、无声,好不怪异。
小召瞧着,忽然一个激灵,醒过魂来。她咬牙壮壮胆,放开了钟离春,从她背上下来。害怕又好奇地走到白虎面前……
一番观察之后,突然,她取出了一个牛皮小囊,猛地一挤,一道红红的液体喷出,浇了对方一脸。白虎顿时被辣的火烧火燎,挤眉弄眼,咬牙咧嘴。尽管如此,白虎依旧一动不动,与钟离春较力。
“啊?你……也太厉害,辣椒水也不怕?”
小召惊讶得倒退一步。随后,她绕到白虎后侧,再次将手伸进口袋,取出第二个大点的小囊。然后走近点,踮起脚,将小囊举过白虎头顶,再次猛地一挤,一股淡黄色的黏黏的液体汩汩涌出,顺着白虎的脸颊慢慢往下淌……和刺目的辣椒水混合在一起。
“哈哈,看不见你的眉毛啦!呦呦,看不到眼睛啦!呵呵,鼻子也消失不见啦……”小召边倒边笑。
白虎终于绷不住,眼前一片漆黑,无法张开,脸上火辣辣,身体也禁不住瑟瑟发抖。
难道是绷酸?毁容毒水?
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啊,这个胆小没用的丫头,竟然如此阴骘歹毒,竟然比职业杀手、比钟离春可怕一千倍!真他妈天生的恶魔!
白虎试探着冒险腾出一只左手,要抓小召,小召已提前跳到他身后。白虎伸手去摸自己的脸,谁知,手竟然被牢牢的粘在了脸上,抽不回来!
“小……小人渣、小骚货!老子发誓,等弄死你姐,老子一定一片一片割下你的肉,烤来下酒!”
白虎气急败坏,满头狼藉,一塌糊涂,打情骂俏顾不上,斯文妖冶掉一地,终于直接骂娘,凶相毕露。
小召被骂得一愕错,忽然也火了。
“你才人渣,你才骚货,你爹是人渣,你全家是骚货!老子老子……对了,老子的秘密武器!”
小召突然原地跳起,猛一顿脚跟。“刷”的一声,一把尖刀从鞋子尖上弹了出来。小召毫不犹豫,一脚朝白虎的屁股踢过去。
“嚄”,白虎疼得原地跳起。
因少用一只手,本已被钟离春占据上风。眼看鱼肠剑快要易手,忽然又被小召踢中屁股。雪白的外衣也顿时沁红一片。
“死人妖,你服不服?老子再踢!”
小召怒喝一声,正要再踢。白虎再也耐不住,突然放开钟离春,回刺小召。钟离春眼疾手快,飞起一脚正中白虎后心,将他踹出两丈开外。
此刻的白虎,眼瞎手黜,口中喷血、屁股飙血,满脸红红黄黄,被不明粘液覆盖,鼻子眼睛下落不明……一时间,白虎再也不敢纠缠,使劲全力施展轻功,狼奔豕突,朝远处逃窜而去。
“咚咚咚”,小召原地跺脚,假装追赶。
“再踢再踢,再再踢!”小召作势又踢了几脚。白虎已早不见了踪影。“哈哈哈,姐姐,死人妖被吓跑啦!终于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