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李星云、许之一、卢青耀三人被分到了一间房内,程大志、薛大礼占一间,子佩身为女性,自然是独住一间。
无妄峰上,符道门弟子的住处向来是二人一间,此时在房间里打了一个地铺,自然也显得拥挤,此刻,便只听到有人大声抱怨:“真是的,风轩逸那小子带我们来时说的这般,那般的好,没想到也是这般小气!”
“老六,你别抱怨了,若是被少石峰的师兄弟听见,那就不好了。”
“三师兄,你睡在床上,自然舒服得很,怎么也不看看师弟我躺在冰凉的地上,不如我们换个床铺吧。”
“呼呼呼呼”
“不是吧,一下子你就睡着了,还打呼噜?”
“呼呼呼呼”
“哼哼,啊,四师兄,你一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天资过人才华横溢”
“呼呼呼呼”
“搞什么嘛,现在很流行瞬间入睡吗?咦,窗外的美女是谁啊,生的这般漂亮?”
“在哪呢?”许之一、卢青耀异口同声道。
“这不还没睡吗?”
“呼呼呼呼”
“哎?哎?又瞬间睡着了?”
“呼呼呼呼”
这时墙壁突然重重响了起来,隔壁有人大声怒道:“喂,你们少石峰的人晚上睡觉都是打得这么响的呼噜吗?”
房间里突然一片安静,许久之后,不知道是谁偷偷干笑了几声便没了动静。
天黑之后,还有许多初次到无妄峰的其他六脉年轻弟子出来散步,对无妄峰景色大感惊叹好奇,但随着夜色渐深,众人也都回到各自房间睡去了。
当黑暗降临这座高耸入天的山峰,苍穹之上,一轮冷月,把清辉洒向山巅。
李星云躺在地上,望着昏沉的房顶,久久不能入眠。在他的脑海中,始终回荡着白日所见到的那个年轻女子。
“她叫什么名字……”
夜色渐深,李星云却丝毫没有睡意,不禁起身朝门外走去。来到走廊,这里依然灯火通明,却不见一个身影,想必夜已深,他人早已入眠。李星云揉了揉稍稍有些昏沉的脑袋,便下楼朝门外走去。
这时已是夜深,仰望苍穹,繁星满天,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夜风习习,隐约带着一丝芬芳。小径曲折幽深,通往前方不知名处。路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开放。
李星云心头一阵惘然,顺着这小径走了下去,微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
这样一个幽静的夜晚,一个少年,独自在幽深花园中走来,回味往事。
路旁,一朵小花儿在夜风中轻颤,有晶莹露珠,附在粉白花瓣之上,玲珑剔透,李星云停下脚步,不觉竟是痴痴看得呆了。
隐隐幽香,暗暗传来。
忽然,一支纤纤玉手,仿佛从永恒黑暗处伸来,带着一分幽清的美丽,印着天上月光星光,探到这支花上。
折下了它!
那一刻李星云脑中“轰”地一声响,仿佛满天月华都失去了光彩,这个花园中顿时陷入黑暗一般。
他转头,看了过去,带着一点莫名的讶异。
一个白衣如雪的年轻少女,站在那儿,像是引住了满天光芒,轻轻把花朵放到鼻前,深深闻了一下。
李星云怔了一下,认出此人便是站在水月大师身后的那个美丽的女子,此刻见她依然身着那一套如雪白衣,在月光下肌肤如雪,清丽无双,恍如仙女一般,不禁惊讶道:“是你?”
那少女把刚折下的花朵放到鼻端,深深吸气,脸上浮现出陶醉的表情,更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丽。而那花朵在她秀美脸庞前,竟也似更加灿烂。少女明眸流转,眼波如水,在李星云身上打了转,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齐云峰,李星云,不知你叫什……”李星云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少女打断。
“我们之前见过?”少女瞄了李星云一眼,淡淡道。
“应该…见过吧?”李星云不确切道,因为他本也不知从前是否见过这白衣少女。
“嗯?”白衣少女微微皱眉,深深望了李星云一眼,飘身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留下李星云一人,怔怔出神。
未几,李星云恢复过来,朝着夜色深处,漫无目的的走去,脑海中全部都是白衣少女的影子,挥之不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远处虹桥淡淡的影子渐渐出现在眼前,只见在冷月之下,这里云气淡淡漂浮,如纱如烟,美不胜收。
不过他多看了两眼,便没有心思再看下去,继续朝不远处虹桥走去,忽然间,他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云海深处,云气飘渺中,隐隐有一个苗条身影,向前走去,看那人走的方向,似乎是往虹桥走去。
李星云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尽管隔了老远,可是这身影便如深深镂刻在他心间一般,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师姐子佩。
夜,这般深沉!
她为何一人外出,又要独自去哪里?
李星云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觉得脑中千百个念头纷至沓来,心乱如麻,仿佛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他却始终不肯承认。
夜风习习,凉了少年的心。
他转过头,看着来时的路,狠下心往回走去,同时对自己道:“李星云,你少管闲事!少管闲事!”
就这般走了七八步,月华如水,照在这一个少年身上,分外孤单。然后他停了下来,抬头看天,只见一轮冷月,挂在天边。他嘴里似乎动了一下,片刻之后,他疾转过身,咬着牙,向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跑去。
月光照在他奔跑的身影上,带着凄凉的温柔。
只一会工夫,子佩身影便已消失在云海之中,但李星云看也不看其他地方,向着虹桥方向,一直跑去。很快的,他上了虹桥,山风吹来,虹桥两侧的水流泛起微微涟漪,倒影着天上月亮,清冷美丽,但李星云全然不顾,只是用力奔跑。
跑,跑,跑!
跑过了虹桥,他仍然没有见过什么人的影子。直到他跑到虹桥尽头,心中忽然一阵惘然,清冷月辉把虹桥尽头的那湾碧水潭边照得亮如白昼,只见一个美丽身影,俏立潭边,凝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怔怔出神。
李星云忽然害怕起来,一种他自己也说不出的害怕,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让师姐发现。他转眼四看,看见潭边右手侧靠近虹桥处,有一片小小树林,便悄悄跑了过去,藏在那里,从那阴影处,偷偷望着子佩。
这一望,仿佛就是永恒!
月光下,碧水边,那一个年轻女子带着几分哀愁,几分期待,低垂着眉,眼睛里仿佛有淡淡的光辉,似乎在憧憬着什么,看去竟如此美丽。山风习习,风过水面,掠过她的身旁,也屏了息,止了声,轻轻拂动她的衣襟秀发,衬着如雪一般的肌肤。
李星云的深心处,忽然一股说不出的温柔涌起,仿佛那女子就是他一生想要守护的人,纵然为了她历尽百折千劫,他也是毫不迟疑,决不后悔。
这一刻,多希望就是永恒!
“子佩师妹。”忽地,一声呼唤,从虹桥上传来,子佩一下子转过身来,眼光中在瞬间充满了欢喜之意,嘴角也流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风师兄,你来了啊。”
李星云的心在那一刻仿佛破了开来,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什么痛楚,整个心里一片空空荡荡,只回荡着那一句“风师兄,风师兄,风师兄”
他艰难地转过头去,只见在虹桥上快步走下一人,剑眉星目,英俊不凡,却不是风轩逸又是何人。
只见风轩逸快步走到子佩身旁,温声道:“对不住了,有些琐事需要处理,这才来得晚了。”
子佩心中本来有些许嗔怒,但不知为何,一看到风轩逸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当下摇了摇头,微笑道:“没关系,我也没来多久。”忽地子佩脸上一红,低下头去,道:“我们这样偷偷相见,也不知道好不好?”
风轩逸看着她温柔美丽的脸庞,柔声道:“子佩师妹,我们自从去年年前在无妄峰初次相见,我就对你念念不忘,相思难止,往往夜不能寐,脑中都是你的影子啊,今日能在这里与你相见,真是兴奋之至。”
子佩下意识咬了咬嘴唇,脸色又红了一分,却并无丝毫生气的意思,反而心中有丝丝甜蜜。
风轩逸又道:“子佩师妹,我……”
子佩忽然抬头道:“风师兄,你叫我子佩就可以了。”说到这里,她忽然又低下头去,低声道:“我、我爹就是这么叫我的。”
风轩逸大喜,仿佛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犹豫了一下才追问道:“真的么,子、子佩。”
二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说不出的柔情。
他二人这般对视良久,忽地张开双臂,彼此拥抱在一起。
月华冷冷,洒在他们身上,洒在那片树林之中,却照不到黑暗角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对情侣说着温柔密语,直到风轩逸看了看天色,见月已过东天,才道:“子佩,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然若是被人发觉了,总是不好。”
子佩想了想,点了点头。他二人对看一眼,忽地都是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风轩逸拉起子佩的手,缓步向虹桥走去,二人在月光下如一对亲密鸳鸯,靠得紧紧的,过了一会,才消失在虹桥之上。
这夜色,又多了几分凄清。
树林中,阴影里,李星云缓缓走了出来,怔怔地走到碧水潭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看着水中倒影着的那轮冷月,随着水波轻浮,轻轻晃动。
他忽然很想哭。
只是,他终究没有哭出来,那莫名的痛楚在心中如狂怒的野兽四处冲撞,弄得他的心里处处伤痕。
可是,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仿佛中,这种伤心的痛苦,曾在久远的记忆中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