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观踉跄的回到正殿,拿起茶壶想要敏一口茶,却不想撒了满桌。
是啊,她害怕。
她怎能不怕呢?
那暴君总有一天会知道的,自己的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她只是一个卑微入尘的女子,若是没了这一身的才艺与美色,那么她景观,怕是连蝼蚁也不如。
若不是当年进退维谷,别无选择,她又怎会让自己进到这深渊,让自己陷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让自己来受这等大罪。
她不求荣华富贵,不求披凤九天,她只求安好,安好就好;她只求膝下有子有孙,承欢一堂。
日上三杆,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景廷轩内。
“娘娘,”玮娘进来,道:“皇上昨夜在妖姬娘娘那里过了夜,刚刚才出了尽欢殿,”玮娘顿了顿,“好像已经得知了娘娘诞子,现在正在朝娘娘这里赶来。”
景观神色凝重,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扶额。
她就就知道,瞒不住他的。
“娘娘,恕老身直言,您这次可真是想妥当了?一步走错,您将倾覆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景观不言语,取出一只金步摇,塞给玮娘,说:“这些年承蒙你的照应了,有这只金步摇换成的钱财,够你出宫后无忧养老了,这次,本宫自己也毫无办法,保不了你和张太医,你们尽快出宫,找个幽静的地方,安心的过日子,本宫别的给不了,只能给这些东西。”
“娘娘,”玮娘没有接过景观手中的金步摇,而是直直跪下,声泪俱下:
“娘娘莫要说这般生离之话,我玮娘和涴郎就算丧命于此,也不会离娘娘而去的!”
景观一阵酸涩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些人的忠心耿耿,以死相随。怕是上天垂怜她罢。
“皇上驾到——”
太监尖锐的嗓音划破了短暂的寂静,直击景观脑仁,刺的生疼。
“听闻观儿诞子,朕特来看望,不知观儿诞下的,是男,是女啊?”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景廷轩内。
那人手拿玉柄龙扇,身着明黄龙袍,身躯高大,一对浓眉下闪着一双精亮的眸子,一道可憎的疤痕嵌在左脸上,增添几分戾气。
郑毅!
景观微微眯眼,眼中划过一抹杀意。
“妖姬拜见姐姐,姐姐万福金安。”
景观看向妖姬,她竟也一起来了。
妖姬身着红裙,面容娇艳,身段柔软,柳叶眉点缀在一对凤眼之上,火红的唇让人见了直吞口水,神色之间尽显妩媚。
这细细一看,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呵!不过是一个贱市里的妓女罢。
“妹妹听说姐姐诞子,特与皇上一同前来探望,姐姐现在可好”
妖姬微微一笑,惊讶到:“不过妹妹倒是听说姐姐诞下的是死胎呢!不知是真是假,难道——”
妖姬捏紧丝绢,故作悲愤。
景观面容悲凄,眼泪顺着苍白的脸缓缓划下,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和发梢上。
她跪在地上,哭道“皇上,臣妾有罪,臣妾有罪啊!”
郑毅一步上前,扶起景观,道:“爱妃快起,你身子虚弱,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郑毅将景观横抱起来,放在软榻上,看向玮娘,目光锐利。
景观泪眼婆沙的望向郑毅双手紧紧地攥住衣袖,却不料对上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直击灵魂,像是要把她穿透。
笑?
他为何要笑?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景观不敢想,此时的她就是一头独闯虎穴的麋鹿,稍有不慎,便会撒血而亡。
“臣妾有罪,臣妾无能,没能,保住孩子啊!”
景观嗷嚎大哭,几近崩溃。
郑毅拥住景观,道:“哦?这么说,爱妃的确是诞下了死胎?朕还本想告诉爱妃,既然诞下了朕的孩子,那之前的游戏作废了呢,哎!可怜朕的孩子,竟就这般仙逝了。朕的心也是疼痛万分呐!”
景观木纳,继而震悚。
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郑毅已经得知自己诞下龙女之事了,他故意的。
演戏?那就比比谁能演到最后了。
“臣妾没能保住孩子,还请皇上将臣妾打入冷宫!”
“我怎能舍得让爱妃独住冷宫呢?”郑毅擦拭着景观脸上的泪痕,继续说:“人之命,由天定,既是诞下死胎,那便是与我们无缘,万万不可过度悲伤啊,爱妃你说呢?”
妖姬瞥了一眼地上摔得粉碎的上好茶具,悠悠道
“姐姐切莫悲伤啊,这日子啊,以后可还长着呢!”妖姬抿唇一笑,“皇上得知姐姐诞子时,特地为姐姐准备了一份厚礼,姐姐一定会喜欢的。”
郑毅挥手,令道:“将东西给娘娘呈上来。”
一个小丫鬟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上前来。
木盒上刻着古老的花纹,血一样的深红。
景观感到一阵不祥,死死盯住那木盒。
“打开吧。”
木盒渐渐被打开,一个人头显露出来,苍颜白发,染着斑斑血迹,死不瞑目。
张太医。
丫鬟惊叫着丢了盒子,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玮娘脚边。她缓缓蹲下,将人头抱在怀中。
“涴郎。”
玮娘站起来,摇晃着向外走去。“哈哈——哈哈——涴郎,我们回家,回家……”
妖姬看了一眼单薄老态的背影,眉飞凤舞道:“哎呦!姐姐快看呐!那老家伙,怕是疯了呀!”妖姬把玩着腕上的晶珠,继续说:“真是可怜,这老家伙估计也活不长了,偏偏还有些人沉浸在戏中无法自拔呢!皇上,我们是帮她解脱出来呢,还是——陪她演到底呢?”
景观从榻上起来,坐在梳妆台前,一一取出胭脂,香粉,黛墨和云珠钗,处之泰然。
妆闭,面向郑毅。
神情恍惚,这皇宫是他的,这天下是他的。他是皇帝,是这天下最大的官。
年少时,也曾爱过,只可惜早已成可贵的梦境了。
“孩子是我的,不会交给你的,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