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切都得回到上元节的那个晚上。
姜小书在外院打水时,遇到了梦回清平的姜珏,因为无法看见姜珏的样子,误以为是什么鬼怪之类,惊惶间失足掉入了水井里。
姜珏一直以为是个梦,没成想在青榕山上那一段短暂的幻觉竟然是真。
如果这么说来的话,小书的死就是他自己一手照成的了?姜珏想到这里,满脑子都是他害死了小书连累了家人的念头,内心的歉疚使他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浑浑噩噩。
夜雨潇潇,让人不胜其寒。姜珏高一脚低一脚的在泥地里趟着,对背后马如是的呼喊置若罔闻。
他不知在黑暗里走了都久,也不记得夜雨是什么时候停的;直到刺眼的曙光刺破黑暗时,他的脑海里才渐渐的回复一丝清明,但此时的寒意已经如刮骨之刀,刀刀取人性命。
“小...小书呢?”姜珏瑟瑟缩缩着,突然转过了身,对牵着闪灵一直跟着他的马如是道。
“它只是一个影魅,见不得日光,只能昼伏夜出,此时应躲在哪个阴暗的位置吧。”马如是说完,然后头稍稍一偏,带着试探的口吻道:“你..你要不要休息下。”
姜珏没有回答,而是身子一软,像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你好像有话对我说。”姜珏身体的疲惫,远远比不过心累,但他还是发觉了马如是一直欲言又止。
“没...没有。”马如是转过了脸去,对姜珏的话矢口否认。
“你自小在马王爷的庇护下,少与人打交道,根本不会骗人,你的眼神与表情早就告诉我了,尽管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姜珏说出这句话时,已然有了面对更猛烈的暴风雨的准备了,是啊,债多不愁,还怕来什么呢。
“你那个仆人小书,后面还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你说。”虽然全身疲乏,但是姜珏毫无睡意,仿佛灵魂与肉体已然两离。
“它说这座城镇虽然凋敝了,但一镇百姓还在。”
“一镇百姓还在,怎么可能呢。”不是他姜珏不信,实在是从昨日到现在,现实已经给了他足够响亮的一个耳光了。
面对姜珏的否定,马如是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你还记得昨夜看到的脚印么?”
听到这里,姜珏才猛然想起,昨夜问起小书清平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好像是忘记了问它脚印的事情。所以姜珏很用力的点了点头,本如死灰的心地,又多出了几分希冀。
“它说,那些脚印的主人,就是清平的满城百姓。”马如是说的郑重其事,这让姜珏不得不信。可转念一想,如果这些脚印的主人正是姜珏的乡亲邻里,那为什么看不见人?甚至都触碰不到呢?
面对姜珏的质疑,马如是也没有说出一个称心的答案,看样子小书并没有告诉它究竟为何,或者说小书也不知道原因。
如果面前的清平镇真的在很久以前就荒废了的话,镇里的百姓又怎么生活到现在?那难道说,难道说那些脚印的主人早就死了么?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别人触碰不到他们的问题。
但关键的是,别人不能,姜珏他应该能的啊,他本就是一个将死之身。姜珏的脑海里胡思乱想着,突然的,一幕曾经的画面闯入了他的脑海。
当初他与黎雄再回清平时,清平已然是了晚上,姜珏记得,当时满镇的百姓都成了行尸,要把他姜珏烧死在议事堂前,这岂不与昨夜马如是被困的画面一模一样么。
想到这里,姜珏的脑海里猛然间蹦出一个念头。难道,难道黎雄所进入了迷障,并不是西山乱葬岗,真正的迷障其实是在清平镇?
而这一镇乡亲,早就沦为了死物?不对,姜珏想到这里又马上的否定了之前的念头。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那些乡亲,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如果是什么行尸走肉,他姜珏怎么能发现不了。
不对不对不对...姜珏越想,脑子越乱,直到他的手被人推了一下,这才转头一看,原来是一脸担忧的马如是。
“你想到了什么?”马如是问。
“没什么,一些陈年旧事。”
“过去的事情,既然无法改变,就让他过去吧,你的感受我能够理解...”马如是与姜珏一般无二,也是方从失亲之痛中走出来不久。
“我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想去证明一下。”姜珏说完,振奋精神,便托着疲惫的身去朝西山乱葬的方向赶去。
因为杳无人烟,曾经的坦途如今是荒草遍布。可姜珏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远处的荒山。也不知是因为长久没有来过此地,面前的一切,隐约的让姜珏感觉到了陌生。
待到翻过山岭,印象中的乱葬岗渐渐入眼,但让人诧异的是,此处除了参天绿树,根本没有他记忆中的坟茔来。
“不对。”姜珏四处搜寻。
“有什么不对?”
“我记得这是一个乱葬岗,会有很多坟茔,还有小书的也在。“
马如是四处一看,对姜珏道:
“你确定?这可什么都没有。”
“我确定,小书的墓碑都是我栽的。”
姜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奋力的往上坡上爬去,另一侧的山坡上有一大块的位置,光秃秃的难生草木,尤其是中间还有一个凹陷下去的土坑。
“这里和我记忆的是一样的。”姜珏看着女鬼阿依曾经的巢穴,他曾被带入此地,还是和白羽一同逃出来的。
“那一切就简单了。为什么除了你们清平与乱葬岗看不到,而那个什么阿依的的坟茔却有,是因为...”
“是因为清平镇才是人为的迷障,是因为清平才是幻境。”马如是还未说完,姜珏的心中已似明镜:
黎雄曾言,他有三块护身骨,过俞元的时候碎了一块,一块碎在了清平,另一块碎在了救姜珏。可姜珏和他都没有想到一件事情,清平才是迷障。护身骨碎的时候,黎雄已被护身骨救了一次,可他却在那时见到了女鬼阿依的走亲群鬼,所以才浑然不知的又跑向了清平。
想到这里,姜珏喃喃道:
“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怎么没想到呢!整个清平城的迷障与女鬼阿依根本没有多少关系啊。“
”那跟谁有关系?“马如是一知半解的问。
姜珏没有说话,但他直接想到了是在乱葬岗放出去的那个东西,没想到兜兜转转,他姜珏与夜郎遗族竟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