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铃花开的时候,他折纸鹤给她。
所以她很喜欢这个人类。
任小懒指挥着风,柔柔地让纸鹤飞到天上,像活的一样。然后,趁他抬头看纸鹤的时候,去揪他养在水瓶中的蓝铃花。他心痛到变形,但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蓝铃花别在耳畔,傻兮兮笑着看他。
蓝铃花的花语是什么?
他摇摇头,不感兴趣。
可她想知道。
她曾听父亲说起过,什么红玫瑰是我爱你、勿忘我是永远爱你、梨花是我只爱你……那时她觉得这些花语是他爸爸想送花给妈妈的借口。
后来她觉得,花语是世间,最美的童话。
从那时她就很喜欢他了。
若是问她,为什么会喜欢啊,他哪儿好啊。她是答不出来的。因为喜欢这种事,貌似是没有道理的。好像也很正常,因为一切都那样顺理成章。
所以她以为,他也会顺其自然地喜欢她。
“我想揍你。”任小懒对他说:“你可以还手。”
“我说不过你,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然后,不等少校反应过来,任小懒继续说道:“现在,出去,立刻——”
少校还在发愣。
“马·上!”
任小懒真的怒了,也不等少校动作,直接就亮刀子往他面门插去。
这一下子可给少校吓够呛,他麻利地低头躲过冰刀刀锋,一手划开空间,露出车外黑黢黢的草地。然后他一揽小懒的腰,在车上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来了个行云流水侧滚翻,溜进空间裂洞,滚了。
滚的时候还不忘顺手抄起座位上的双肩行李包。
少校一手拎包,一手叉腰,气喘吁吁地跑在没有尽头的原野上。
任小懒在后面拎着刀,不紧不慢地跟着。
她现在只想好好剁了这个人渣。
从火车上闪身出来的那一刻,他搂着她的腰,修长的脖颈就那样清清楚楚地暴露在她的冰刀下。然后少校的背就撞在地上,任小懒摔在他怀里,手里的冰刀被磕飞出去,像流星落在了草窝里,不见了。
少校狼狈地爬起来,还不等他说话,抬眼就看见任小懒修了个更长的冰刀出来。
她拎着刀,像在追杀仇敌,更像迷路的孩子,不知所措地在世间寻找。
黑暗中的原野,有着一种特别的气息,像阴雨前宁静小城的风,带着令人安心的味道,却又因其晦暗的天色,让一丝抑郁的线,缠上了本就柔软的心。
他和她就在这原野上,他不像是在逃命,她也不像是在追杀,只像是两个不知该怎样面对彼此的人,在做着毫无意义,却又默契无比的游戏。
他在逃避,像是预感到自己将会陷入一场致命的危机,想做一些最后的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一步步走向他自己设下的巨网,而且,心甘情愿。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他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十分危险的行为。但他不知道,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无论身在怎样自由的旷野中,能走的路,终究只有脚下的这条。
可他终究会与她一起,将这条路,走到黑。
他抬起头,一串明亮的光从遥远的地方穿梭而过——那是他们之前乘坐的列车。
最后的列车,被山的曲线融化了,成为整片原野中,最后消失的人间灯火。繁星在天空闪烁,苏青停下脚步,想起很久之前,他们给他送葬的时光。
点着灯笼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里面装满了他的嫁妆。他趴在车窗往外望,看见他的狗正站在树梢上,看月亮。
任小懒走过来,冰刀在草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沟。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在了草中,发出疏疏的声音,很温柔,像一只鹿卧在了地上。
那是任小懒,松开了手里的刀。
她从后面抱住了他。
晦暗不明的世界中央,忽然间,生死相依。
苏青仰着头,任由星河的璀璨,坠落在他深海般安静的眼睛中。
就这样,他尝到了宁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