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客栈里的宾客都已入睡。月光覆盖了整个小镇。何叶的随从小布拿了一个鸡蛋大小的紫色葫芦瓶递给她,口里担忧的说着:“小姐,这些药丸威力巨大,损伤也大。没有经过老爷的同意,是不能随便服用的。”
“我知道。”何叶看着手里的葫芦瓶,露出笑意,“你不说我不说,他也不会知道。”
“可是……”小布忧心忡忡,“药丸只有三颗了,回去会被老爷发现的。你上次用它戏弄一条小狗,害得小狗连吞三只猫,被撑得破肚死去,这次,可不能这么干了。”
“哎呀我知道。”何叶有些不耐烦了,这妮子常常在耳边喋喋不休,比她娘还惹人烦。“自家酿造我还不懂得一点分寸吗?你也说了那是狗,狗就是用来讨主人欢心的,那么死也算是对得起它了。”
小布见她不高兴,闭嘴不说话。
知道小布有情绪了,何叶只得说点好话安抚她,她道:“这次攻占流冰岛,这个药定能派上用场的。你想,蓝嫣儿武功那么好,我们肯定死伤重大,只用一颗就能让她方寸大乱,见人就砍。如此一来,我们只需等待,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小布恍然大悟。
为了证明药丸还有没有药效,她拔掉瓶塞倒出一颗丢给了路过的野猫。
野猫见前方有动静,以为是老鼠,冲上去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颗黄豆大小的丸子,兴是饿了许久,竟也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一口吞下。
忽见那猫全身毛发竖立,眼睛放光,叫声刺耳。霎那间,月色变暗,野猫如邪气附体一般,扑向路过的店小二,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小二当即断了气。
而后,野猫在地上蹦哒了几下也卧倒在地,瞬时身体僵硬,没了生气。
看到这一切,何叶很满意的笑了起来。将瓶子收好吩咐小布道:“找人把死猫和死人都拉去埋了!”
“是,小姐。”
当下喊了几个家丁帮衬着把两具尸体拉到荒郊野外便埋了。
关于各大派共同商议进攻流冰岛的事,欧阳乐此次只旁听,不表态。他们几个门派决议好以后,自会询问他这个盟主的意见。
到底是年幼,当了盟主也没有任何威严可讲。
小樱离开流冰岛以后,随便找了个江湖郎中买了些止血药物,一个人躲到了城外的破庙里。
那里满是蟑螂、耗子上窜下跳,她竟也一点不害怕。饿了就把耗子抓来生吃,吃得口脸都是血。忍着痛把药粉撒到伤口上,在破庙里休养了几日便去了龙虚阁。
平日里路凡就有无恶不作的美称,任谁也想不到,他居然有书房临帖的好习惯。
纤纤经常在书房陪伴他至后半夜,时不时给他炖点清汤或者甜点补身体。
小樱站在屏风后面,见书房仅有路凡一人,才贸然走了出去。
“你怎么回来了?”路凡看到她感到震惊,此时她应该待在流冰岛探听消息才对。
“我被发现了……”小樱看路凡的眼神,有愧疚,有担忧。
“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愤怒的路凡将手中毛笔一把掷出,墨水洒落几案上,星星点点。
“宽儿……”
“什么宽儿?我是路凡!路凡!”面对小樱,路凡竟表露出嫌弃的神态来。
见路凡恼火,小樱忙改口:“凡儿,凡儿。”看到路凡对自己恶言恶语,她顿感内心委屈,眼泪冷不丁就流了下来。
“哭!就知道哭!要不是看你还有点能耐,可以去流冰岛帮我打探虚实,我才不愿意搭理你!看你那让人恶心的嘴脸,真叫人痛恨!”
路凡一口气说出了心中的不爽,把她离开流冰岛看成了一件罪不可恕的事情。
“凡儿,”小樱用袖口擦擦眼泪,喊道:“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生母啊!这次流冰岛探险,我差点回不来,你就忍心看我丧命么?”
“生母?”路凡冷笑一声,回想了自己这么多年所遭遇的,全是拜这个生母所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心狠手辣吗?就是因为你,你这个生母。人人都知道我的母亲是个怪人,我爹把我扔给林寡妇以后也不见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你说,你死不死对我来说有何不同?”
“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若知道会酿成今天这种局面,打死我都不会练那个狗屁秘笈的!”
“不用说了,流冰岛探秘这点事都做不好,真是枉为流冰岛弟子!你走吧,想来你做不了流冰岛岛主也是有理由的。”
路凡那毅然决然的眼神,刺痛了小樱的心。她在背后默默的帮了他那么多次,他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
像他这么胡作非为的人,早已得罪了一些有势力的人。甚至有些人已经买凶要来拿他的命,都被她悄悄解决了。而这些,他一点不知情。
“凡儿。”
林寡妇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小樱下意识的躲了起来。
看到林寡妇,路凡表情立刻温和起来,语气也温柔许多,他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柔柔的说道:“娘亲,你怎么来了?今儿个,没有出去玩吗?”
看到用另一个面孔对别的女人的路凡,不禁让小樱心生痛楚。
那个身体里和她流着相同血的男人,居然是这个模样。心碎的小樱擦干眼泪,默默离去。
林寡妇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女人,每天胭脂水粉,锦缎缠身,经常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门,身边围的净是一些狂蜂浪蝶。
她看起来,并不像有个路凡这么大的儿子的女人。脸上水润有光泽,平坦无褶皱,母子俩站一起,模样就像活脱脱的姐弟俩,或者说是兄妹也未尝不可。
“我呀,好几日没有看到你了,想你了。京城六王爷约我去江南看花灯,这一去就是好几日,琢磨着带点什么土特产回来也好不枉此行。你跟娘说说,有没有什么非常稀罕的东西需要娘给你带回来?”林寡妇说起话来,那一颦一笑也甚是迷人。
“诶,我说娘啊,上个月是贝勒爷约你,前几日是丞相大人约你,如今六王爷也来沾你香气,我看,就差皇帝没有一亲芳泽了吧。”有个如此貌美如花的娘亲,不得不让他多调侃几分。
“这都不重要。”林寡妇嫣然一笑,看向路凡,道:“重要的是你。纤纤在吗?”
“不在,”路凡揽着她往自己的寝室走去,边走边说:“她昨晚梦到自己生了一堆鬼怪,醒来后惊吓万分,我让她去寺庙烧香去了。”说着往林寡妇额前亲了一口。
接着,传来林寡妇那谄媚的笑声,二人便往寝室越走越远。
林寡妇在武林中没什么势力相助,在京城倒是有不少靠山,这就难怪路凡在依山镇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凌风带着自家护卫在街上走着,仿若山寨土匪一般,不同的是小摊小贩的老板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的。
原因他赶走了那些地痞流氓,还把自家菜田的菜便宜给了他们拿去卖银子,大大减少了平民百姓的劳作辛苦。
走着走着,路过一家妓院,里面的胭脂水粉味弥漫开来,呛得他喷嚏连连。屋子里那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禁让他往里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反而吓了一跳。在花枝招展的姑娘丛中,有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映入眼帘。
“这不是蓝影生吗?”凌风心里想着。
这平时不近女色的蓝影生,居然在这种花天酒地的地方出现了,身边还围了那么多姑娘。
出于好奇,凌风支走护卫等在门外一直等到他出来。
出了妓院门的蓝影生瞅见凌风,一言不发擦身就走。凌风跟了上去,打趣问道:“蓝大公子,你怎么,从妓院出来了?”
蓝影生看他那好奇又似看笑话的脸,就不想和他讲话。
哪知凌风却来劲了。
“你说啊,你去妓院干什么了?有好看的姑娘么?”
“好看又如何?”蓝影生瞅了他一眼,道:“难道凌庄主会同意你迎娶青楼女子吗?”
“这……应该不会。”凌风知道,跟一个木头一样的人,是说不了几句话的。
“我只是去妓院了解一些事情,哪知道就被姑娘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你要是去了也会和我一样的。”
蓝影生扔下一句话给凌风,便径自走开。
凌风回头看了一眼那烟花之地,身子抖了一抖,顿感后脊梁骨发凉,全身起鸡皮疙瘩。这种是非之地,想必他是不想进去的。
沿着街头又走了一遭,不经意间似又看到了何叶的随从小布。
没错,是她。小布手里像是拿着什么东西,急匆匆进了一家药铺,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手中的东西用一块红色帕子盖着,也看不出是什么来。
跟着她到了客栈,便停住了脚步。再跟下去,怕是人家要喊救命了。
顺着绿荫小道一路欣赏着美景,小道旁是一条绵绵不息的河道,河道里时不时划过一些小船。等各大派进攻流冰岛以后,怕是再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去欣赏了。
正想着,一个人影从头顶掠过。
凌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是个简单的人影。他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前面的人影是个小孩,只见那个小孩抓起地上正在玩耍的孩童便飞走了。孩童一直哭喊,倒让凌风追的容易。
跟着孩童的哭声追到了城外的破庙里,抓人的小孩面相露了出来,被凌风看到吓得他一愣。一个稚嫩的小孩怎会生出如此可怕的模样?
她就是小樱。
小樱掏出一把匕首,被抓孩童见状哭声越发的大了起来。匕首反出的光芒闪到了凌风的眼睛,小樱一手抓住孩童的脸,一手握着匕首,只要匕首落下,就会把孩童的整张脸皮扯掉。
看着这滑嫩的小脸,小樱暗喜。
就在她匕首落下之际,凌风拔剑而出,击落了她手中匕首,划伤了她的手指。在她感觉痛的时候,他一把拉过了孩童,将孩童护在自己身后。
“你是什么人?她还这么小,你下得去毒手?”凌风喝声问道,看她样子简直就是妖怪,已无法再用“人”去形容她。
“你又是谁?你我素不相识,你又为何要妨碍我做事?”小樱最痛恨自己脸上那张老皮,如今有人阻止她换新皮,这个人让她更加痛恨。
孩童看到凌风,自是高兴。她喊道:“凌风哥哥,这个老妖怪经常抓小孩子,米蓝和美姿姐姐都死了,她们的皮都不见了……”
凌风听罢,冲小樱问道:“你就是乡亲们最近谣传的怪物?”
“怪物?”小樱诧异,后又笑道:“怪物又怎么样?我用她们的皮敷在我的脸上,也算她们有点用,人生下来本就是一副皮囊而已。”
凌风对身后的孩童说了句:“你快跑!”
孩童听了转身跑开,小樱“嗖”地一下就追了出去,好在凌风此时的速度够快,否则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
凌风的剑法练得还算成功,只要是他爹教的,他几乎都一学就会。只是小樱的躲避能力实在太强,她的身子本就瘦小,柔软,这些招式实在对付不了她。
凌风的剑每每要挨到她的时候,总能被她巧妙的躲开,一次一次的刺空,让凌风几近抓狂。
也罢,既然杀不了她,那么护住孩童周全不让她得逞也算是有功了。
孩童跑回镇上,边跑边喊有怪物要杀她,御林山庄的精英护卫便拔刀相助。
小樱追到了包围圈里,凭她多年的修炼经验来说,这些人完全困不住她。她气沉丹田,肛men一收便缩小了,众人来不及反应就不见了她。
好在孩童安全到了家,她的父母搂住孩子,关门闭户,以保平安。
凌风吩咐护卫道:“这个老妖怪人小鬼大,身怀绝技变化多端,你们要密切注意了。尤其是,注意那些孩子们,她的目标都在娃娃身上。”
“是!”御林山庄护卫队回答道。
凌风把剑入鞘,转身离开。
奇了怪了,巡街的这一会总遇到怪事。
蓝影生逛妓院算怪事吧,暂且不说小布进药铺是不是怪事,这个老妖怪也绝对是怪事。
说到蓝影生逛妓院,也是事出有因。
朱玉听闻镇上出现了一个扒皮老妖怪,来历不明,瞬间想到会不会是自己丢失多年的女儿。
后听说那老妖怪年纪稍大,和女儿年纪不符,才放下心来。
蓝影生回到朝阳帮,朱玉见他便问,语气不乏着急与期待:“怎么样?有消息吗?”
蓝影生叹口气摇摇头,说道:“这么多年了,就算她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认识她。况且妓院的女孩子那么多,都是轻浮之辈,我的妹妹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朱玉听罢感到一阵失落,她道:“她是什么人对我来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活着,还能回到这个家……”
“娘,”蓝影生安抚道:“你放心,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会回家的。”
朱玉平息内心狂乱的情绪,轻叹一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