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位于X岛南部，属暖温带海洋性季风气候，虽然北方已经进入寒冷的冬季，但十一月份的阳城依然天高云淡，清爽宜人。苏黎最是喜欢这样不寒不燥的初冬。站在海边，略清冽的海风迎面而来，便可沁入人心，荡人心脾。整个人就如新生一般，血液是新的，力量是新的，所有的不愉快也都会消失地无影无踪。
就是在这样微凉的十一月，楚清秋上任了，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让那些尚在襁褓中的美好还未来得及面世一探究竟，便都已被扼杀殆尽。
十一月份的第一天，楚清秋一到公司，就让助理赵晴通知各部门高管：十点半准时召开高层管理人员会议。几个部门经理接到通知后都火速到苏黎那里询问会议要领，谁知苏黎竟也不晓得会议内容是什么。大家都隐隐不安起来，公司历来召开高层会议，都会提前发送会议纲要到各部门经理邮箱的，但这次却只有一个临时通知。难不成这是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
十点二十分，各部门高管已经在会议室各就各位，大家都纷纷猜测这个新上任的总经理会给大家下达些什么命令。只有苏黎安静地坐在那里反复查看提前准备好的会议报告。
十点三十分，楚清秋准时来到会议室，助理赵晴跟在身后。只见楚清秋着一身香奈儿最新出的西服套装，顶着一头二元次刘海超短发，看起来像是从异时空穿越来的美男子。她的气场之强大，就连大家公认的女强人之翘楚苏黎也要输上三分。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楚清秋震慑到了。
“大家好，我是楚清秋，今年39岁，亚比亚公司新上任的总经理，大家以后可以喊我‘清姐’，当然也可以称呼我为‘楚总’。”
“啪-啪-啪……”赵晴的掌声把发愣的与会人员拉回到现实中，继而一片热烈的掌声响起来。
“这是我的助理赵晴。”楚清秋伸手介绍赵晴，紧接着一边坐下一边说：“接下来请在座的每一位简单做一下自我介绍，说明工作主要负责事项——呃，由你开始吧！”楚清秋看向离自己最近的苏黎，朝她示意。
“楚总好，我叫苏黎，主要负责……”
“哦——，你就是公司副总吧，我早就知道你了，听说工作能力很强，学设计出身。”没等苏黎说完，楚清秋就打断她，径自说起来，“你就不用介绍了，咱俩待会儿再好好聊。来，接着下一个。”
与苏黎邻座的是吴曦，吴曦站起来：“楚总好，我叫吴曦，是设计部总监……”
“和崔晓桐谈恋爱的就是你吧？”楚清秋面无表情地打断吴曦。
吴曦泰然自若地答道：“是我。”
“好，你坐下吧，你的情况我也都知道了。下一个。”
紧挨吴曦的李洛克噔地起立：“楚总您好，我是设计部督导李洛克，今年27岁，负责设计部日常工作的监督与指导。”
“好，不错。乍一看，还以为你是非洲人。看来你很喜欢晒太阳。”楚清秋一边询问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晒太阳可以增强人的生命力。”李洛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不紧不慢地坐下来。接着销售总监徐振东站起来：
“我叫徐振东，是销售总监。”
……
“我是财务总监，叫于海红。”
……
很快，大家做完了自我介绍。楚清秋满意地合上笔记本，然后起身，双手搭在桌子边缘。
“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主要说一件事情，”楚清秋一双厉眼扫过全场，接着说：“大家可以把接下来听到的话记录下来。”
此番话一出，在场的人员都迅速地翻开笔记本，拿出笔，准备记录。
“赵助理，把新规宣布一下。”
“好的，楚总。”一直在楚清秋侧后方坐着的赵晴站起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即日起，亚比亚公司全体员工，一律不得在公司内部谈情说爱，不遵守规定者，一律开除；凡有夫妻双方均在公司就职者，工作出色的一方续职，另一方予以辞退。以上内容于2018年11月01日实行，望各部门积极配合，尽快执行！总经办宣。2018年11月01日。”
“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各部门抓紧时间落实工作。苏总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其他人散会。”楚清秋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刚才在赵晴宣读新规定的时候，就有人惊讶地张开了嘴巴，现在整个会议室一片哗然。
“这第一把火会不会烧得有些旺了？”
“这完全和前任楚总背道而驰啊！”
“全公司员工有三分之一都是夫妻共通合作的，这不是明摆着裁员嘛！我们可怎么跟员工说啊！”
“……”
无心理会耳旁掠过的各种声音，苏黎收拾好文件起身走出会议室，前往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开着，明显是为苏黎开的门，但她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
“请进。”
楚清秋磅礴的气势如雷贯耳，苏黎定了定神，快步地走进去并随手把门关上。
“快坐吧，苏总，我让赵晴给你冲了杯咖啡，快尝尝看。”
“谢谢楚总，您叫我小黎就可以了。”
“好吧，小黎。我是听我哥说的，你喜欢喝咖啡。”
“多谢楚总挂怀，没想到他竟然知道我喜欢咖啡。”
“是啊，他知道的关于你的事情多着呢！”
“喔，楚总是个细致入微的人，他对公司每一位员工的情况都很了解。”
“那可不一样，‘此了解’非‘彼了解’。”
“楚总您找我来是有什么工作要安排吧？”苏黎不愿继续谈论那个敏感的话题，转而问道。
“谈不上什么安排，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公司为了节约成本，有意撤销设计部骨干设计组，你觉得怎么样？”
设计部骨干设计组是由吴曦主要负责的设计小组，公司所接大型设计项目都是由这个小组跟进完成设计的，一直是公司的明星团队。不过，这个小组每年的设计费用、员工奖金和工资支出属于公司财政的一项重大开支。虽然之前董事会议上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楚汉秋和苏黎竭力证明，公司近年来名声愈发响亮，所接设计项目也越来越多，最终维持了之前的支出项目。如今这个话题重新被拿出来，苏黎深感不妙。
“楚总，这两年，设计部骨干设计组为公司出了不少力，虽然每年投入到那个组的资金比较多，但是他们为公司挣得的利润也是非常可观的。这突然撤销那个小组，怎么说得过去呢？”
“你要知道，任何一家企业的存在，都是以盈利为目的，当然，节约成本是盈利的一大前提。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方式维持现在的利润点，甚至获取更大的利润。而且，设计部一般的设计小组就能满足那些大型设计项目的需求，公司根本没有必要在那个可有可无的小团队身上花费太多精力和资金。”
“话是这么说，但是真的遇到一些严苛的客户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骨干设计团队的成员都是从各大名校名企挖过来的精英设计师，公司要想持续稳定地发展，还是需要他们鼎力相助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方式维持稳定发展啊，而且这个方式更加方便快捷，我们也不需要投入太多精力和资金。”
“哦？那是什么方式？”
“官商联盟。”
“官商联盟？”
“对啊，咱们公司有史哲和韩修在，我们不愁发展不起来。”
“有他俩在？”苏黎迷惑不解。
“他们就是‘官’，难道你不知道？”
苏黎摇摇头。楚清秋来劲了：
“哈哈！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在公司呆了这几年，你竟然不知道？哈哈！”
“楚总，我是真的不知道您到底在说什么。”
“好吧，那我告诉你，史哲的爸爸是阳城市长，韩修的爸爸是省高官。这下你明白了吧！”
“您的意思是说，利用史哲和韩修的关系，来维持公司发展？”
“对啊！有他们俩在咱们公司工作，谁不巴巴地找我们合作呢！”
“楚总，您觉得这是适合长期发展的策略吗？”
“当然是啦！我们既没有行贿犯法，又没有不履行义务，任谁都找不到我们的问题。”
苏黎顿时愣住了，她陷入深深的沉思。打一开始，她就怀疑过史哲和韩修的背景。两个人年纪轻轻，大学还没有毕业，就已经被亚比亚公司破格录取了。亚比亚这种名企，招聘员工向来是严上加严的，要经过层层筛选和面试不说，新员工的三个月试用期就是董事长的亲外孙女崔晓桐也没有避免。这些苏黎早有耳闻。若不是觉得公司作风正派，苏黎也不会应楚汉秋的邀约到亚比亚任职。可以说，亚比亚公司建立以来，任谁工作能力再强，也不会不经过试用期就直接被正式录用，除了史哲和韩修。现在，苏黎总算是搞明白了。不过，她很奇怪，为什么公司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起过这件事，就连史哲和韩修，他们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家世。再想想，苏黎隐约记得之前问过韩修他父母的工作，韩修好像还对她撒谎了……
“小黎，你在想什么呢？——若没有其他问题，就由你负责跟设计部沟通吧！毕竟骨干小组最初是由你引发的。”
原来这不是“商量”，只是通知和安排。苏黎心想。有一种灵魂被剥离的感觉从她的心头略过。
“这是董事会最终的决议吗？”
“对。公司面临上市，这是最快速有效的途径。”
“好的，楚总，我今天就去设计部跟相关人员进行沟通。”苏黎决定不再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话语在楚清秋面前没有任何分量。
楚清秋清冽的面庞露出满意的笑容：“嗯，辛苦你了！”
苏黎大跨步走出总经理办公室，径直向设计部走去。
设计部总监办公室里，吴曦正起身收拾东西，看见苏黎进来，赶忙去倒水。苏黎抬起手腕看看表：
“不用倒了，咱们一起去吃饭吧，边吃边聊。”
“好。要不要喊上洛克？”
“不用喊他，我们俩先沟通一下。”
“行。”
吃饭的时候，苏黎简单跟吴曦说明了公司要撤销设计部骨干小组的计划。
“上次有楚总力保骨干小组，这次情况不容乐观。”苏黎咽下一口饭，低声说道。
吴曦只觉心头一沉，弱弱地问：“那就是说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团队就要瓦解了？”
“嗯，董事会认为撤销设计部骨干小组可以为公司节省一大笔开支。”
“那公司现在所对接的几个大项目怎么办？”
“骨干小组的设计成员以普通设计师的身份继续跟进工作。”
“喔，明白了。撤销骨干小组说白了就是剥夺骨干设计师之前拥有的各种权益！”
“可以这么说。”
“如果那些骨干设计师们不愿意怎么办？”
“不愿意的可以选择辞职，项目由其它小组设计师跟进。”
“我去！这不是明摆着撵人走吗？”
“不用无语，也不用生气，这只是第二把火，第三把火可能会更加猛烈，我们还是要做好更多心理准备。”
“姐，我看这真的是来者不善啊……”吴曦越想越生气，说话声音大了些。
“嘘！”苏黎向吴曦摇头示意，“你先不要着急，我待会儿会给楚总打个电话，对于上面这个决定，看他是否知情。”
“我觉得晓桐的妈妈是冲着我来的。”
“现在不好下定论，这是董事会的决定。”
“……唉！”吴曦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下午上班之前，苏黎给楚汉秋打了个电话，询问楚汉秋的身体状况。楚汉秋一直在家里休养，定期到医院复诊，身体并无大碍。苏黎约他晚上一起吃饭，楚汉秋愉快地答应了，并亲自预订了苏黎喜欢的一家西餐厅。
一下班，苏黎就开车前往楚汉秋订好的餐厅。楚汉秋已经提前等在了那里。
见到楚汉秋，苏黎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楚总，久违了。”
“小黎啊，你总是风风火火的——”楚汉秋止不住地笑出了声，“还叫什么楚总，喊我汉秋吧！”
“那也得是‘汉秋哥’吖！怎么能直呼名字呢！”苏黎盈盈笑起来。
“哈哈，你这丫头，还是那么调皮。”
“也只有在你面前才可以偶尔调皮一下。”
楚汉秋认真地说道：“那就一直调皮下去吧。”
“你都不在公司了，哪里有什么机会。”
“哈哈，那现在不就是机会嘛！以后可以经常聚聚。”
“好啊，那下次我找地方再约您。”
“打住！对我用‘您’，你是觉得我年纪大么？”楚汉秋装模作样地板起脸。
苏黎“嘿嘿”笑起来：“‘您’可不是对年纪大的人专用的哦，它是敬语。”
“你那张巧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楚汉秋假装嗔怪道。
“没有你在，我这张嘴巧不起来了。”
“难得你给我打电话，想必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吧？来来，快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今晚我请客！”楚汉秋利索地把菜单翻开推到苏黎面前。
“本是我约的您，今晚上我请。”
“又开始‘您’了，罚你下次请。”
“喔，习惯了……那好吧，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苏黎点了一份蘑菇汁牛排，一份蔬果沙拉，然后把菜单递给楚汉秋。楚汉秋也为自己点了法式牛排，另外要了沙福罗鸡、香煎龙利鱼、芝士焗土豆泥、抹茶慕斯，接着把菜单递给服务员：“牛排都要8分。谢谢。”服务员点头示意：“好的。”转身离开。
苏黎忍不住问道：“怎么点的都是我喜欢的？而且还点这么多，我们能吃完吗？”
“这好不容易请你吃一次饭，可不得招待周全嘛！”
“每次跟你一起出来吃饭，都得多长几斤肉。”
“那怎么没见你吃胖呢？”
“吃完得加强运动，不然都不知道胖成什么样了！”
“胖点好，大风来了刮不跑。”
“要是真把瘦的吹跑了，那胖的也逃不掉。”
“投降投降！我说不过你！”
“哈哈！”苏黎忍不住哈哈大笑。每次和楚汉秋在一起，苏黎都觉得很轻松很自在，就好像所有的压力和烦恼都不存在一样。
“这样笑着多好，最喜欢看你笑了。”楚汉秋深情地看着苏黎。苏黎听到他这样说，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别处。
“那你说说吧，在公司遇到什么问题了？”
苏黎把楚清秋找她谈的事情跟楚汉秋说了一下，包括在公司召开第一次会议的内容。楚汉秋安静地听她说完。
“这些事情您都是知道的吧？”苏黎试探着问道。
“是的，我都知道。其实在你进公司之前，我们走的都是清秋所说的‘快捷路线’，但是我想试一试其他路径，所以把你请到了公司，力推设计研究工作。结果如我所愿，公司的发展似乎更加稳定了，可以说是有了根基。但是——”楚汉秋扶了扶眼镜，接着说：“我爸爸年事已高，这两年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他想要在离世之前看到公司上市。毕竟这个公司是他一生的心血，这些决定都是迫不得已。”
见苏黎不说话，楚汉秋温柔地问：“小黎，你能理解吗？”
“嗯，之前一直想不通，现在我明白了。不过为什么又要禁止员工在公司谈恋爱呢？而且是夫妻的要辞退一个。这样对于很多老员工是不公平的。”
“你是在担心你和韩修吗？”
“这倒不是，在公司不能谈恋爱是应该的，我只是不知道楚总为什么要突然变更你之前的决定。”
“是为了晓桐。”
“为了晓桐？”
“嗯。为了晓桐。”
“楚总是不喜欢吴曦吗？”
“倒不是说不喜欢吴曦，只是晓桐身份特殊，有其他安排……”楚汉秋欲言又止。
“没事，您不用说了，我都明白。”苏黎干脆地说道，继而低下头吃饭，不再言语。
一阵沉默过后，楚汉秋轻声问：“小黎，你在想什么？”
“我很庆幸我的父母只是普通老百姓。”
楚汉秋看到苏黎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内心不禁自责。
苏黎顿了顿，用一种近乎悲悯的语调问：“楚总是准备安排晓桐和谁在一起？史哲还是韩修？”
“……”楚汉秋讪讪地看看苏黎，说不出话来。他不是不知道，苏黎是一个特别聪明而又敏感的女人，很多事情，不用他说，她也能猜出来个大概。
“是韩修吧？应该是韩修的。”苏黎心中略过一丝疼痛感。
接下来，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苏黎只顾低头吃东西。不由自主地，眼角有泪水滑落下来，苏黎没有擦掉它们，任由它们顺着脸庞流进嘴巴里。伴着一股淡淡的咸咸的味道，泪水和食物混合在了一起，苏黎反复地咀嚼着，狠狠地把它们一齐吞下肚。
楚汉秋无心吃饭，一直盯着苏黎看，见有泪水从她眼睛里溢出，便再也坐不住了：
“小黎，对不起……”
“没事，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一切不是你能掌控的。”
“其实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毕竟会让你难过……”
“谈不上有多难过，只是这几年已经习惯了公司的那种融洽的工作氛围；习惯每天为着让公司发展越来越好而努力做好每一件事；也习惯了韩——韩修——时不时帮忙照看白天……”苏黎本来想说“习惯了韩修的关爱和陪伴”，但是临了想想应该及早掐断那种眷恋的念想，于是换了说法。岂不知，苏黎对于韩修最大的感激不是在她孤独无望的时候张开温暖的怀抱，而是他把小白天照顾得无微不至，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尽管苏黎从来不知道韩修会如何对待他自己的亲生孩子，但给孩子洗澡、擦屁股、讲故事……作为父亲应该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韩修不曾做过的。苏黎出差的时候，会放心地把孩子交给韩修带；白天哪天没有见到韩修就会问苏黎“韩修去哪儿了”……
楚汉秋难以为颜地低下了头。他想起几年前苏黎刚从易科辞职的时候，他亲自邀请苏黎到公司工作的过往。本来苏黎是计划出去度假一段时间的，度假回来后自己创业，当时没有考虑过到亚比亚工作，但是楚汉秋三次邀约苏黎，谈他的设计梦想，谈他对设计工作的热爱，谈他对公司的发展规划……苏黎最终被楚汉秋的执着给感动了，答应楚汉秋到亚比亚公司任职设计总监，帮助楚汉秋实现未竟的设计梦想。
其实苏黎对楚汉秋最初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他经营着唯一可以与易科抗衡的设计公司，并且联合阳城市政府开办了设计商学院。后来，在阳城市政府为设计界大腕们举办的一次交流会上，楚汉秋作为阳城设计商学院的创办人代表讲话，话语中无不显露出非凡的魄力与才情。苏黎着实佩服这个年过四旬的中年才俊对设计事业的无限热爱与美好憧憬。酒会上，楚汉秋专门找到苏黎碰酒说希望认识她，苏黎深感荣幸，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楚汉秋。不过苏黎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时留的联系方式后来还真派上了用场。
如今的亚比亚，已经物是人非。苏黎不禁一阵唏嘘。或许所有的一切对于它来说只是一种回归——回归到原始的模样，回归到最初的状态。
这顿饭吃得很酸涩，也很苦楚。楚汉秋一直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和苏黎之间的感情——在苏黎看来是兄妹情，在楚汉秋看来呢？恐怕不只是兄妹情那么简单。可经过今天晚上，这份被小心翼翼呵护的感情愈发飘渺虚无了。
第二天来到公司，苏黎给各部门开完会，就去了总经理办公室。她觉得她再也坐不住了，因为这不仅仅关乎她自己，还关乎吴曦和晓桐的幸福——至于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亚比亚，现在轮不到她有任何发言权了，她也没有心力再为亚比亚争取什么。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楚清秋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人到访。
苏黎仍然礼貌地敲门，楚清秋笑着说：“请进。”
“楚总，我已经照着您的吩咐解散了设计部骨干小组，想必还有其它安排吧？”苏黎开门见山地问。
“小黎果然聪颖过人。”楚清秋给苏黎端来一杯咖啡。
苏黎接过去说：“谢谢楚总。”
“接下来的工作可能比较麻烦，在我说之前，你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楚清秋淡然一笑，那笑里似乎藏着一把刀。
“没事，您尽管吩咐。”
“我要求吴曦和晓桐分手，这个依然需要你去协调，毕竟整个公司上下只有你是吴曦最信任和敬重的人。”
“楚总，您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我能左右的吗？我想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那我就只好辞退吴曦了。”
“你……”苏黎向来是不会发怒的人，但此时此刻，她觉得胸口就像有一把火在燃烧。
办公室立时安静下来。
苏黎快速地平复一下情绪，说：“楚总，晓桐的脾性您似乎不是非常了解吧？也许我可以说服吴曦，但是晓桐可不听我的。”
“呵呵，晓桐自然是不用你担心的，我自己生的女儿，自然有办法管理。”
“好，那我就放心了。还有其他吩咐吗？没有的话……”没等苏黎说完，楚清秋就插到：
“关于你和韩修……”
“您大可放心，我是最不喜复杂的人，当然会让自己的一切都简简单单的。”苏黎当然明白她想要说什么，根本就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嗯，还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你知道我哥哥为什么要回家休养吗？”
“不是生病了吗？”
“生病？那也应该是相思病吧！你不知道我哥哥一直喜欢你吗？就连和我嫂子分开也是因为你！”
“嗯？他们分开了吗？怎么会是因为我呢？我和楚总向来只有工作来往，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这冤枉人的话可不能乱讲。”
“我嫂子现在一个人在美国居住，一直都不回来，这明摆着的事实，能说是冤枉你吗？”
“楚总，您这话越说我可就越不明白了。”
“直白了跟你说吧，我哥一直喜欢你，我嫂子是因此离开我哥的。你有时间了去看看我哥哥吧！他得抑郁症了，需要有人照顾和陪伴。”
“抑郁症？”苏黎突然想不明白了，楚汉秋一直挺开朗挺健谈的啊，怎么会得抑郁症呢？
出了总经理办公室，苏黎刚好看到吴曦和晓桐有说有笑地往茶水间走去，望着两个人幸福洋溢的背影，她真的无法想象两个幸福的人就要被拆散了，而拆散他们的人竟然是为了利益交换。那一瞬间，苏黎真的希望自己拥有一双翅膀，远远地飞到天的另一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