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这里有什么节日庆典吗?”我敏感的神经感觉到不对劲,距离帝皇升天节还有一段时间,在这个时间节点会有什么节日?如果是为了供奉某种不洁邪神或者卑劣的异形生物,那这个问题可就非常严重了。但是此刻,我必须耐下心来继续听她说完。
“嗯,我觉得人们大概只可能是因为节日或者才会来微风农场。我以为你来这里也是来研究节日或者来写新闻报告的。不过,节日不是明天晚上,而是后天晚上。我想对于过路客来说,这很奇怪。”
梅又为我满上了茶水。壶嘴和茶杯相碰,发出清脆的铿声。
“你知道吗,我们有一座灯塔。每年的这个晚上我们都要举行火把游行,点燃悬崖上的灯塔。你以前肯定没见识过这类仪式。他们说这样可以保佑这里全年平安无事。这是个庆典。只是庆典……”
“这个庆典是为了纪念谁吗?”我继续问到。“我觉得如果你们要寻求保佑的话,不如向神圣泰拉上的伟大帝皇献上忠心……呃,我是说这才是帝国子民应该做的事。”
“你是个国教徒吗?”梅抬起手,用袖口捂住嘴腼腆的笑了笑,有些昏暗的黄色灯光洒在她披散着的黑色秀发上。“我们这里实在是离帝国中央太遥远了,帝皇的形象已经淡了很多了。”
她也许是听出来我的话语中有些质疑,于是继续说到:“不过你放心,我们依旧还是祂的忠诚子民。每周我们都会去做祷告的,这只是个庆典而已。”
然后,她问到:“你呢?又是为何到这个小地方来的呢?”
于是,我和她诉说了这一天的经历。在太空港上遭遇到的窘境,还有加拉斯的客运飞船遇到的状况。梅女士一直在耐心的听我说着,我注意到了她的紫色睡衣很随意的敞开着,雪白的胸脯在我面前若隐若现。她的睫毛很长,在淡蓝色的瞳孔前不停的眨着。
等我说完时,她摇了摇头并叹了口气。我不经意瞥见,她淡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积怨已久的愤怒。
“他总是开太快,就好像那条航线是他自己家的一样。几年前他撞死过一匹母格洛克斯兽,那可是相当地可怕。你也看见那艘飞船成了什么模样。那些个毛病都够吓着你了。”
她抿了一口茶,视线在我身上轻轻掠过,又注视着房间的角落。
“然而,我们既然住在这里,就实在不能得罪这个人。他是我们联系外面的唯一方式,而且他心眼并不坏。我觉得人在同一条路上走十五年,会变得粗心大意。你该原谅他才是。”
梅又沉默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然后她的目光又再次转向我。
“但你来这儿不是听我唠叨的,你肯定也饿了。我可以给你做一点炖菜。你觉得如何?”
我又问了一遍她要价多少,梅讲了个相当便宜的价钱,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不一会儿,她就端上来一锅炖菜。一些个蔬菜与各种肉干的组合,看上去熟烂又丰盛。
“炖菜很美味,格林贝尔女士。”我叉起一块不知名的蔬菜放进嘴里,“这些是什么?”
“这是水藻。”她说到,“这些作物在周围的湖里很常见,还有叫我梅就可以了。”
我们边用餐边攀谈起来。
梅开始说起她在微风农场的生活。“我妹妹每次来信都会问我有没有过够这种日子。她住在第谷城。然后她就开始讲自己晚上走回家时有多么害怕!我也该问问你。”
我说到我希望在斯科拉维科开始新生活。但梅好像没有听进去你的话。
“这里的确是小地方没错,但也就是说我们有真正的群体性。所有人的脸都是熟脸,所有人都一起工作。我们不排斥任何人,当然,要刨掉那些自己选择离开群体的人。我现在已经不好再住到别的地方了。”
随着时间流逝,梅乐观的态度变成了沉吟。
“生活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你知道吗,我是个寡妇。我手头有点儿钱,当然也欢迎像你这样的旅行者做客。只要我们住在这里就不会挨饿,但我觉得我是不可能再嫁出去了。村里的每个男人我都……认识。我太了解他们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她撇了撇嘴,打了个呵欠,伸手拢了几下头发,这使她的锁骨与脖颈展露了出来。
随着时间流逝,梅的话语多少有些变成了疲累的游览指导,听起来感觉有些好笑。
“当然了,如果天气好,这里的景色真的相当壮观。每个方向的视野都清晰无阻。如果你是艺术家,你会感觉像回了家一样。如果你的口味更喜欢工艺品,街上还有些工坊。走到头转过去就是了。他们不是为了游客干活的,你懂吧?但你可以看见真正在工作的工匠。真正的独具匠心。然后,如果你想吃新鲜出炉的面包……”
我觉得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久还要继续上路,所以我让她继续讲下去,直到她打起呵欠。
“你还要听我瞎唠吗?不早了,我该休息了。你想几点钟吃早饭?”
“几点都可以,”我看了看表,时间还不算晚。“我还不算太累,想到外面去散散步。”
当我说出这句话后,梅皱起了眉头:“路上你要小心。这里四面都是陨石坑,我们也没有大城市里那种贼亮的路灯。拿上这盏灯,注意脚下。”
当我刚走出门,就知道了她说这话的含义。天空浓云密布,只有穹顶支架上有几缕黯淡的警示灯照下来。没有这把沉重的提灯,可就要彻底摸黑走路了。看样子没法依靠今晚就能了解村子的全貌。
梅的家门口是一条被低矮阴暗的居住单元包围的窄巷。但到了巷子出口,街道就宽敞多了。右方延伸出一条大街。一块简陋的牌子上写着街道的名字:“希波尔街”。而在左边,顺着灯光可以看见歪歪扭扭的简易护栏,护栏后就看不见地面,只有一片黑暗。我走近了几步,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下面的冷气不断吹拂着我的脸。这时,本能驱使着我向四周张望。
一个漆黑如墨的身影站在马路中央,大约在我身后20米的位置。它正在盯着我。这时我突然有种不详的感觉,它会冲过来然后把我从悬崖边丢下去。太令人不安了。
黑影看自己被发现,飞快的冲进了一条小道。
我向着腰间摸去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我突然想起我的激光手枪和法务部配发的震击锤都还在我的行李箱里。
我硬起头皮向着这个东西追了过去过去。但是每接近这身影一步,它就后退一步。一步,两步。然后,它干脆直接溜进了两座房子之间的小巷。
这黑影跑得飞快,步伐几乎是悄无声息。但是我的直觉让我继续对它紧追不舍。它溜进一片满是尘土的院子,猛然转向拐进了铁栅栏。我不敢松懈步步逼近,它急忙冲进角落里。
一阵微风吹过,这提醒着我这里离陨石坑边上的悬崖已经很近了。就在我奋力追逐时,提灯上闪烁的光芒照亮了悬崖边长着苔藓的边缘。于是我放慢了步伐,留意脚下,以防意外踏入下方的虚空。
注视者和我拉开了一点距离,但它没有冲回街巷的迷宫,而是走向了悬崖。我继续逼近。漆黑的身影摆了摆头,又一次盯着我。一股短暂的不安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因为它的脸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然后它从悬崖边上跳了下去!
我的下巴都要被惊掉了!我来到悬崖边,提灯在风中摇晃。昏暗的光照着身下的崖壁。我是不是把别人吓得跳崖了?但直觉告诉我事情不是这样的。
然而没有任何道理可以解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沿路返回格林贝尔的房子,手里抓着的提灯不住地颤抖。梅女士又为我打开了门,但当她注意到我的不安时什么也没说。这时的我疲惫至极。
当梅站起身的时候,从她身后传来撞门的声音。我扭头往回看,却只能看见关得严严实实的门。梅咂了咂嘴说到:“是我们家的小女主人。她准是在偷听我们说话。黛西!出来和客人打个招呼。”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门吱嘎一声开了。门后的人披着乱蓬蓬的头发,穿着粗糙的睡衣;她的一双大眼睛透过门缝盯着我。“你该说什么?”
“很高兴见到你。”她眨了眨眼说到。
“现在回去睡觉。”于是门又合上了。
“我女儿黛西。今年夏天就十岁了。她是个既快乐又痛苦的孩子。不用担心,她会和我一起睡,不会打扰你的。那么,该说晚安了。”
我走进我的房间,然后一头栽在了床上。房间里有点冷,但我实在太疲倦了,压根没有考虑打开暖炉。床上铺着洁净的床单,躺下不久就暖和起来。在巢都里生活了那么久,感觉外面的寂静很奇怪,但是很快就睡着了。
梦中,我看见了一团篝火;跳动的火舌之中,闪烁着明亮耀眼的色彩。最开始火苗很小很小,几乎要用放大镜才看得见,但它越烧越大,越烧越大,最后变成了瞬息万变的炼狱火海,它溢出了火堆,顺着地面延烧,爬上了我的衣服……
这时,我醒了过来。已经是早上了,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我起床四处检查,眨眨眼驱赶睡意。地面是冷的,没有丝毫着火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