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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弗朗西斯·培根有言:爱情不但能钻进无遮无掩的心扉,而且(偶尔)还会闯入森严壁垒的灵台,如果守卫疏忽的话。此时此刻,这句话对深夜对视的这对男女来说,于男士而言是一语中的,于女士而言却是麻木不仁。他聚精会神的凝视着她是因为爱情,而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是因为疑惑——情不同不相为思。

轻柔的晚风吹拂着她如丝的秀发,摇曳的路灯照耀着他俊朗的面庞,这是个美好的夜晚,如果情意相投的话,适合谈情说爱。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混合着植物的味道,高远的天空透出深墨色,屈指可数的几颗一闪一闪的星辰在苍穹之巅俯瞰着城市的灯火辉煌,不眼羡,也不惊叹,只是闪耀着平静的光芒,为那横跨天际的银河注入微不足道的力量。

他用痴迷的眼神看着她,她用平静的目光回应着。

“上车,我送你回去。”男士说。

女士毫不犹豫的上了车。

“去……”

“我记得你的住址。”男士打断了女士的话。

“我的电脑……”

“在后面。”

女士转回身看了看,的确在后面。现时现刻,这算是第三次见面的一男一女是如此坦诚直率,毫不做作,也毫不羞怯。从这干脆利索的一问一答,说明就目前来说他们彼此是了解对方的心思和某种显而易见的意图的。这种心知肚明源于对昨天的回忆以及前不久的亲历,而接下来要发生的情节无论是他还是她都难以预测,那是一种未知之境,只有幻想能扬帆远航。

女士很想问男士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但却没有问出口。而男士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紧接着说了这样的话:“很不巧,我就是你上午打过电话的那位警官。”

“也就是昨天单仁打过电话的那位委托人。”女士用略微有点惊讶的语气再次强调了一下。

“很不幸,正是鄙人。”男士又多此一举的回答。

女士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男士威严肃穆的侧脸,看了很长时间。无疑,她在想这样一个问题:尽管巧合的确时有发生,但是她所亲历的这个巧合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你打算看多长时间,需不需要我摆个姿势?”男士目不斜视的问。

女士立刻调转了脸,男士暗自笑了笑。

“我叫莱芒,你叫什么?”

“一世。”

莱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样一世,”说着他左手纹丝不动的握着方向盘,伸出了手掌宽阔的右手,与此同时飞快的转过脸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便又转回脸谨慎的直视着前方。他不再看她,却用无比认真而坦诚的口气对她说,“我们和解吧,请原谅我昨天把你扔在半道上,你会原谅我的吧?看在我亲自把电脑给你送过来,还帮你解了围,以及一直等到你下班,最主要的是为了等你我还没少输钱的份上。”

一世扬开好看的嘴角无声的笑了,她撇过脸看着那只伸出来的、掌纹清晰的、充满男性力量的大手,然后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的握了握。正欲抽出来,对方却及时转过脸,眼含笑意的回望着她,又慎重的、紧紧的回握了一下,她抬起眼帘,向他投去复杂而惶惑的目光,他却若无其事的松了手。

车子缓缓的驶出了停车场,本来应该向左行驶,而莱芒却拐向了右边。这是一条和一世的家背向而行的路线。

“我的家不从这条路走。”一世提醒道。

“我知道。”莱芒回答。“我几乎一天没吃饭,你不介意让我先去填饱肚子吧?”

一世沉默了。在莱芒看来,沉默就表示同意。他心里很高兴。其实他这是自以为是的想法。他用谦逊的口气给对方出了一个在礼节上不能选择的选择题——是或者否。他应该意识到的,当他问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无法拒绝,任何一个得体的人都知道对于这样的征求只能默许。难道你会让一个对你伸出援助之手的人饿肚子吗?难道你会让一个主动送你回家的人饿肚子吗?难道你会让一个把你遗失的东西亲自送回来的人饿肚子吗?不能,不能,不能。所以,让一世如何作答呢?尽管她疲惫不堪,几乎三十六个小时没有好好的睡过一个小时,眼睛疲倦的都有点睁不开了,但她还是应允了。

莱芒怎么可能注意的到呢?尽管他也差不多熬了三十六个时间,可他由于兴奋过度、激情澎湃,一点也不感到疲倦,反而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事实上,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是这样的,身边坐着一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姑娘,别说是三十六个小时,就是七十二个小时不睡觉也不会觉得困乏。其实,他之所以提出先去吃点东西只是想把和一世在一起的时间稍微拖得久一点,他想和她谈谈,不管谈什么,他都想当面听听她的话语,仅此而已。

十分钟后,莱芒把车停在了安达便利店的门口。

“我要去吃碗方便面,你是打算坐在车里等我,还是和我一起进去?”车子停稳后,莱芒转过脸问。

一世暗自振作精神,扭过头静静的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没有说话。但她随即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莱芒看着她纤瘦的背影默默的笑了。然后自己也拉开车门走下车。

他们一起走进便利店。莱芒拿了一桶面,问营业员有没有开水,营业员回答说有。她接过莱芒递给她已经撕开的面桶,接上开水,又递回到他的手里。莱芒端着冒着热气的面,走到窗户前,把面放在专门有待顾客停留的近似于窗台设计的台面上,一世跟着他来到这里,站在他的身边。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个木制小圆桌,圆桌四周放了三把小凳子。可这俩个人却无视这样的摆设,并排站着,一起看着外面霓虹闪烁的街道。不时有行人从窗户外面经过,有时是孤零零一个人匆匆走过;有时是俩个人有说有笑的经过;有时是几个人一哄而过。

“你没有什么想吃的吗?或者喝点什么?”莱芒眼睛看着外面,轻声问道。

一世摇摇头。他虽然没有看她,但知道她无言的回答。这一刻,他真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他从来不知道和心爱的姑娘并排站着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现在知道了,那是一种美妙的感觉,紧接着却被一种压迫性的恐惧感涤除了,这是一种难以克制的害怕,他害怕这一刻只是这一刻,既不能延长,又不能重复。他站在她的身边,她的头刚到他的肩膀处,他们之间隔着五厘米的缝隙,他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她的呼吸,甚至于她的体温。他一动不动的用眼尾的余光不动声色的斜睨着她。她看起来那么沉静,那么孤高冷清,却又那么小鸟依人,让他忍不住产生了强烈的保护欲,想用一生去守护她,就像几个小时前,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自己强有力的大手扶起她纤弱的肩膀,给她勇气和力量。

“我有这样的资格吗?她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吗?”他暗自问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有勇气问出这样的话?我一直随性惬意的过着孑然一身的生活,现在我想结束这样的日子了。奕理的话是对的,之前我执拗的坚持单身汉的生活,那只是因为并没有女人能打开我的心扉,走进我的心门。如今一切都变了,她给我孤寂的生活带来了绚烂璀璨的色彩,注入了鲜活的女性柔情和荣光。”

他这样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着,而她却在努力与疲乏和困倦进行着一场顽强而滑稽的斗争。她之所以尽力掩盖自己索然无味的心境和疲倦不堪的神情不是因为虚伪,而是因为对他的尊重。可他竟然丝毫都没有发现她的萎靡不振、昏昏欲睡。

“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莱芒突然问,并转过脸俯视着一世的眼睛。

“什么那么做?”一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平静的问,并没有回应他的凝视。

“为什么要道歉,明明不是你的错?”说着,他知趣的扭过脸看向外面。

一世的那张几乎有点凝滞的脸出其不意的荡漾出淡然的笑颜。这时她完全清醒了。

“你以为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道歉形式就是为犯错的人准备的吗?”

“要不然呢?”

“人们普遍认为道歉就是犯错的人为了得到宽恕的一种表示,但这世界的大多数道歉有时却和知错毫无关系。有许许多多的人道歉只是为了和睦、爱、理解以及让步。他们不图别的,只求和谐共融,他们也绝不会认为自己低头认错就是卑微,就是屈服,甚至于会失去自尊。”

“不是我非要存心打击你,有你这种想法的人屈指可数。”莱芒生冷的说。

“我知道,”一世和颜悦色的应道,“其实,我的这种想法也是你问我的时候才刚刚产生而已。”

莱芒惊讶的撇过脸看了她一眼。

“你总是这么坦诚吗?”

“不,你把我看的太高尚了,我也是因人而异。”

“但你的确很直接,”莱芒立刻说道,“这样对你不好。”

“难道像我的那个光头男同事一样,做个堂堂正正的伪君子吗?”

莱芒摇了摇头,笑了,但笑容转瞬即逝。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世不解的问,指的是他此刻似笑非笑的僵硬表情。

“我想你一定不好受吧,常年和这样的人共事?”莱芒用同情的口气又自顾自的问。

“不,关于这一点你判断有误,”一世平心静气的回答,“我一点也不厌恶他,虽然也谈不上喜欢。以前我对他深恶痛绝,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但现在我却很感激他。怎么多年来,正是他毫无理由的尖酸刻薄、颐指气使、吹毛求疵像一股凛冽的寒风一样,张扬跋扈、肆无忌惮的劲吹着我毫无防备且脆弱无比的身心,让我不得不在摧残和蹂躏中变得坚强和勇敢,这是对一个人弱点的挑战,也是逼迫一个人理智的警醒。这毫无公平可言,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于毫无人性之爱可言的一切使我时时刻刻清醒的活着,并深切的意识到一个人究竟应该用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去认识这个迷津暗道的世界,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应付俗世的这种错综复杂的生活。是的,我感激他,某种意义上,他是我人生消极的、负面的导师,某时比乐观积极的那一面对我的影响更大,也更一劳永逸。因为他用那种令人发指的贪婪、虚伪和狡诈磨练了我的意志和恒心,使我蜕变成现在这个冷静客观且坚如磐石的样子,毫不夸张的说,这不亚于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说句公道话,这绝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很多人都曾助他一臂之力过。这所有的人,我人生中所有曾给过我非难和欺侮并促成我改变的人,在经历了时间上漫长的甄选和灵魂上彻底的洗涤和蜕变后,我都感激他们,这是实话。正是这些人的存在让历练成为一种可能,让蜕变无可逃遁,让奋进勇往直前,让改变和完善一蹴而就。幸运固然值得高兴,但不幸却是造就非凡的唯一沃土;总是被别人看重是很得意,但总是被忽视又何尝不是一种恩赐,其实这种恩赐更可贵。在这种恩赐下,你可以冷静的去观察,去深思,去判断,用一双智慧之眼去看别人是如何玩弄生活、自欺欺人和诓骗他人的,同时你又可以安静的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需要担心和害怕别人会时不时来搅扰和干涉。”

莱芒大惊失色。一世每次的回答都让他震惊不已,同时又无言以对。她的话太锋利,却一语中的。令人与其说是钦佩,不如说是胆寒。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因何如此坦荡荡的直抒胸臆,这是冷漠的清醒,让人感到寒冷却并不慰藉。

“你就是以这样的认知看待生活和面对他人的?”莱芒努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但提问的声音却是颤抖的。他顿了顿,见一世无意作答,便又继续问道,“有个问题我始终无法理解,你既然看的这么透彻,为什么要不顾一切的去庇护那个女孩。恕我直言,这证明你的思想和你的行为是矛盾的。我承认,当今社会的确充满了弱肉强食、竞争、分裂、排斥、不信任等等,人与人之间很难做到同呼吸、共命运,人们都习惯于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就像你的大多数同事们所做的那样,而你对此心知肚明却非要趟这趟浑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世平静的反问,“正因为我看的一清二楚,所以我不能这么冷漠的活着。我虽然很清楚,这一次我为她挺身而出,过后,因为工作上的一些利益关系,不能保证她就不会挤兑我,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此时此刻我做出最正确的行为。她是她,我是我,如果我根据别人的人品去造就自己的人品,那么我和他还有什么区别。真正的人品是灵魂内在的呈现,而不是依据别人对待我的方式去塑造。”

莱芒哑口无言。

“我承认,当时看到她的懦弱、退缩以及不知所措,我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一世又用低沉的声音继续讲道,“我不否认,我在用自己肝胆相照的行为鄙视和嘲讽别人曾对待我的冷漠和无情,但我知道这是错的。但我忍不住要那样做,当初别人是怎么对待我的,今日我就以完全相反的形式、迥然不同的态度对待跟我处在相同境地的人,因为我不希望她们在最应该奋进、最应该感到这个社会美好、人性存善的时候,而被冷酷无情浇灭对这个世界心存的憧憬和期许。”

莱芒干裂苍白的嘴唇情不自禁的抽搐了一下,由于眉头紧锁,浓密的眉毛不停的微微抖动着。这是内心痛苦的表现。他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他深切的感觉到,当初,在她青涩的年纪,她是孤立无援,茫然无助的,所以现在才会竭尽全力的去给那些年轻的、同样处境的人力量和勇气。

“在最后,你为什么又对那个胡搅蛮缠的女人生出几分同情,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甚至于产生了怜悯之情。”莱芒暗暗的长叹了一口气,又问。

“我同情她是因为她头脑的贫乏和思想的干涸;我怜悯她是因为她还足够年轻,只要她愿意,完全有时间和机会完善和改变自我,使自己成为一个对社会有价值而被别人尊敬的人,而她却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赌博上,对自己的不堪那么心安理得,既不要脸面,也不要尊严。”

莱芒默默无语。

“你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会尽力满足你的好奇心的。”随后,一世微笑着说。

“当然,我的问题无穷无尽,既像天上的星辰,又像海滩的砂砾,想必你用一生的时间都不足以回答完。”莱芒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她,突然温情脉脉的说,“但眼下,我必须把你送回去了。如果我故意忽略你的疲惫,那我无疑就和促成你改变的那些人半斤八两了。我看得出来,昨夜你因为把电脑落在我的车里而心急如焚、彻夜难眠。”

一世默默的看着他,没有吱声。她惊讶于他的含情脉脉因何而生!

“所以,我必须把你送回去了,”他又重复道,“好让你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用充沛的精力回答我以后要提出的问题。”

一世却突然眼含笑意的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这犹如闪电般速捷的一眼看的莱芒心惊肉跳。

“接下来是否该由我来提问了?”她用平缓的口气问。

莱芒先是耸了耸肩,然后点点头,表示同意。

“为什么要把头发剃光?”一世脱口而出。

莱芒万万没有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情不自禁的扬开嘴角笑了笑,然后一边羞怯的摸了摸光脑门,一边反问:“你不认为这样很帅气吗?”

一世笑而不答。

“言归正传,”她又一本正经的说,这个词表明刚才的提问只不过是为了暖场的开场白,近似于友好而亲切的玩笑,接下来才是重点,“昨天为什么要载我?”

“因为你超凡脱俗的气质和洒脱不羁的风度。”莱芒毫不迟疑的回答,自认为直言不讳,但却一点也不坦诚。他走出茶院的一系列行为只是受了古稀的一句起到暗示作用的话的影响,即孤独者应该寻找彼此。也许这个三十八岁的男人终于过够了一个人的生活,想要开始全新的旅程了;亦或者,那无常的命运非要自作主张的把一个女人抛进他的生活,让他抛却那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过往,从此后步上被爱困扰、情缠终身的后半生。

“在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丢下我后,你就不自责吗?”一世紧接着问。

“我根本来不及自责,因为离开你没多长时间,我就不幸的成为了车辆追尾事件的肇事者,而且追尾车辆的数量史无前例。”莱芒直言不讳的回答。这的确是事实。其实,丢下她后,即便没有遭遇车辆追尾事件,他很可能也不会自责,只是生气,亦或者狂怒。这足以说明一个问题,即便她没有把电脑落在他的车里,他没有机会读到她的思想,在某种意义上,她于他而言,已经不是一个可以过后就忘,或者纯粹是一个擦肩而过的无足轻重之人了。事实上,当他在茶院第一次认真的凝视她的背影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就已经注定了。

“今天上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是谁,而执意要我加你的微信?”

“我想了解你,我想参与你的生活,我想走进你的世界。”这是莱芒的内心之音,也是他灵魂深处的渴望,更是他潜意识里的欲念。但从他口里流淌出的却是这种稀松平常的泛泛之词,“我有责任今天给你送来,因为明天我要出差。”这绝对是谎话,而他却信手拈来。看来,当她说出言归正传这个词时,他已经暗自做好了充分的应答准备。他在心里下定了决心,面对这种既独立,个性又鲜明的女子,气势上要么与她旗鼓相当,要么比她略胜一筹。但就是不能败下阵来。一旦败下阵来,他就无法引起她的崇拜和尊敬了,一旦失去她的欣赏,他想得到她的青睐比登天都难。

“你完全没必要亲自跑一趟,你可以把电脑交给单仁。”一世用不以为然的语气说。

此时,一提到单仁莱芒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他的脸色都变了。这就像一个人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准备参加一场比赛,却突然被告知他的参赛资格被取消了。单仁这个名字,让莱芒意识到一切求爱的准备都是徒劳。《君子行》有言: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这似乎说明,基于他和单仁的关系以及单仁对一世的爱,为了避嫌,他根本什么都不能做。想到这一点,他立刻心灰意冷、垂头丧气。

“你和单仁是什么关系?”他压抑住那种痛苦,所幸明知故问。

“朋友。”一世干脆的回答。

“只是朋友?”莱芒又逼近了一步。

这次一世没有作答,他的心更疼了。

“你和单仁是什么关系?”沉默了一会儿,一世问。

莱芒噤若寒蝉。一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她从未从单仁的口中听到过莱芒这个名字。她知道他有个叫奕理的高中同学,这位年轻英俊的男士是个警官,而且也见过一次。但却对莱芒一无所知。昨天是单仁在她面前第一次提起这个旧相识;莱芒之所以不敢回答,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用‘朋友’这个泛泛之词回答,又显得太看清这份友情了。如果说是挚友,又似乎言过其实。假如在两天前,有人对他提出相同的问题,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挚友。但今天他自认为不能这样回答了。他和单仁在五年前就认识了,那是在奕理结婚前的告别单身派对上。他们第一次被引荐相识,但他们的关系真正开始于调查跨国贩毒案件。也就是说他们在五年前认识,而较好开始于两年前。这样说来,他们的深切友谊有两年了。可两年来,他竟然从未知道单仁有喜欢的女人。在莱芒看来,这种讳莫如深无异于金屋藏娇。这一刻,他基于自私之情竟然开始怀疑起单仁的真诚来了。

显然,他的怀疑是不公正的,这无疑是对单仁人品的诬蔑。这印证了奕理的话,莱芒因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变傻了。退一万步说,单仁是何许人也?他是当代最出色的一位心理学家,一位弗洛伊德的追随者,一位把毕生的精力都致力于研究心理分析和梦的解析的青年才俊。这样一位一方面竭诚的奉献社会,一方面努力的实现自我价值的人物,怎么可能像普天之下那些庸俗不堪的男人们一样把儿女情长之事总是挂在嘴边,受着虚荣心的驱使,总是显摆自己正在交往或者正在追求的女人。这样一个男人绝不会这样做。况且他的苦恋虽然是真,但在行动上他一直都很保守,他的那种爱恋近似于柏拉图式的精神爱恋。因此,对于这样的爱他只能深埋心底、守口如瓶。所以,莱芒的顾虑、猜忌和多疑纯粹是一个人的无事生非、作茧自缚。

“难道你们不是朋友吗?单仁对我说你们是有很深的交情的。”见他缄默不语,一世又说。

“没错,我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算是挚友。”莱芒勉为其难的回答。

“可是,你的语气有点勉强啊,我可要为单仁打抱不平了。”一世永远都不会想到,自从她无意中提起单仁后,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就像飞镖一样句句射穿了莱芒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我们走吧。”莱芒突然有气无力的说。

“怎么,你不吃面了?”一世不解的问。

莱芒没有应答,他转过身,闷闷不乐的走出便利店。一世疑惑不解,这个男人为什么如此性情不定、变化无常。她跟着他走出便利店,脚步故意放的很慢,她第一次认真的凝视着他的背影。他的肩膀很宽阔,属于那种体格健壮的男人。后脑门高高的凸起,脖颈显出男性的阳刚之气,从他挽起白色衬衫的袖子的手腕看的出来,他的手臂结实而粗壮。他走路的时候步伐很快,摆臂很用力,衬衫紧贴的肌肉明显一起一伏。这绝对是个野性十足的男人,但温柔起来也令人无法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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