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依旧放晴,前两日的狂风带走厚厚的浓云后,便戛然而止,所以即便有稀疏的高木遮挡,还是能让人心和万里蔚蓝连为一体。
惬意舒适啊,每个人的心头都是暖洋洋的,尤其是姬家最前排的几个作战小队。
新来补位的姬家新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知疲倦,一只长枪刺得状若疯魔、舞得水泼不进,直叫每晚战斗时这个分流作用,大于防御作用的阵前首垒堆实了魔种兽尸。
姬燕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这个干活卖力、修炼不止的怪人、这才第五天,他表现得像遇上了万千怪物攻城一样,夜夜血战八方。
最奇怪的是杀完魔怪后,他还跑去帮其他人打扫战场,不假于他人手,战利凭证也平均分给他人,真不知道他图个什么?
不过他的实力着实不差,昨晚的战斗都要延长到半个时辰了,他能保持一枪一兽的力度从始至终,证明他的肉体强度和灵气压实度要远高于自己,以他的年纪,这番本事成就,怕是因为外面更浓郁的灵气环境造就的吧?
他还有一只头上长花的橘胖小猫,被翠妹子抱去说暖脚了。
嘿,这小妮子,就看不出自己也想摸摸那小可爱么?只是这几天还是和这怪人没说上啥话,他每次忙完就一闭眼,不是休息就是修炼,而自己也是个内向性子,这怎么拉关系嘛?
算了,等今晚小翠再抱猫过来,自己就顺势问他,在哪能搞到一只这样的小可爱,了不得找阿妈预支些嫁妆,还怕买不起这异兽么?
正幻想着那以后拥猫而睡的美妙日子么,对方突然睁开了双眼,黑眸如曜、目放光华。
少女将视线转开得迟了些,顿时无措地羞红了双颊,对方也没出言调笑,只是收起盘腿横臂的运气方式,活动手脚起来。
“没想到这蚀人血肉的魔气,遇到我这魔身,就像添火加炭!直接就被吸收了。天魔第四变就是要打通手脚处的各微筋细脉,将四肢端的灵气穴道先贯通,最后由外到内、以点破面地疏张体表每处灵窍,最后踏步引气境。”
“而我现在这般吸收魔气转化的速率,感觉再手吸收十头魔种余气,就能打通我手部所有穴窍。”
“到那时我岂不是可以提前,享受淬体境九重的部分肢体踏入引气境的待遇,还可以外放灵气攻击了?而不是像上次对战牛魔王一样。”
想至此,陈观恨不得现在就孤身跳进那阴气森森的密林,来一通力竭而止的血战。可他知道,以昨晚的魔种群的攻势,自己跳出防事,又不精兵刃,怕是会被围堵群噬、践踏致死。
昨夜时分,甚至已出现了一只跑起来威势不下牛魔王不放金丝电网时的牛媸了。它被自己找准时机,一枪送进了它的颈下无铠护处,旁边的大眼姑娘一口火油喷脸,其他人等一齐棍锤钢锏、拾缺补漏,才将其放倒解决的。
唉,还是等实力更强点再说吧。
掏出些在同欢巷备下的果脯点心散给周边众人,陈观已在脑中思考着十天后,自己该兑换什么样的功法秘籍了。
就这样,时间在陈观刻意递送礼物营造的欢乐氛围中飞速闪过,也没有碰到什么不识抬举、主动挑衅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倒是让他感慨,这一路碰到的大家子弟都是知数懂礼的。
当然,他也没忘这是在大家身份相似,自己实力不弱的前提下显现的。
刚至子时,正是月影皎白、众星争辉的大好夜色,深紫色的天空翻眨着无数双银目,好奇地望着人间的喜怒哀乐。
土制堡垒内,同坑的姬高飞看着这个摩拳擦掌的族弟,也感到有些好笑,劝道:“神宇,以你的身手,怕是也不缺什么功法吧,而且你现在一人得到的战利,估计都能兑换到最贵的《大阳真身决》的前三层了,够你修炼到引气境了,你也给我们后面的几处堡垒,留口汤喝。”
陈观也没解释,“嗯,今晚的战利我会连带他们分,反正兑换的战利也是有上限的,但是这几天我功力正好到了一个瓶颈,所以少不了一通厮杀。”
姬高飞还是劝道:“现在魔种出现的时间越来越早了,说明它们不需要在捱到深夜,再由一个魔种兽王带头才敢进犯了。虽然作战越早对我们越有利,但战线的时间也拉长了。再过两天可能一天会有三四波冲袭,你要保存好体力啊。”
“放心。”
这时藏在高树之上瞭望台的斥候哨兵,吹出急促的金属尖声,他们远高于地五丈之高,魔种多是地行也不会费事寻他,算是责任重大,却最为安全的职位了。
陈观当即抽出槊把,探出上身。这是他这几天换过第四件武器,都是姬家提供的制式武器。
因为有的魔种污血自带酸液和黏胶,粘上武器后,用火烧、沙搓都不好清理,所以长兵类都是组装式武器,枪头钝了,直接卸换新的就可。
选择这寒刺逼人,但甚为沉重的槊头,也是抱有沙场练“兵”的目的,毕竟要多番尝试,陈观才能知道,哪种兵刃更合自己相性。
“来了!”
就见魔种群被精油篝火照出,那当头的又是被驱使冲营的邪异羊怪,而后是嘶叫不止的聒噪猪彘魔种,稳居阵中的是不疾不徐的牛媸,远远地看来,像是一堆黑色攒动的潮水席地而来。
而高达丈半的堡垒,却像江溪里的凸石,任你水流湍急,我自巍然不动。陈观伸出丈长的杆柄,像捣年糕似的往下狠厉戳去,重者多腰塌脑碎,轻者也腿瘸脚崴,而后又被身后大群部队轮番淹没撞踩,呜呼哀嚎声渐起。
这百丈长的防线,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各家子弟一一消耗抵挡,就是采取的累伤成疾的打法。
就是让前排数个堡垒,交错分流魔种群,最好让它们个个带伤、处处染红,再由中部地道堆丘处的守备,给以最后一击,压最后的低矮防线。则是用守军肉身来吸引拖缓魔种,虽然一般用不到。
无数魔种头也不回地从堡垒两边穿流而过,对上方的攻击充耳不闻,只是埋头前冲。只有几只蹄爪尖锐,善爬能登的羊怪,不长心眼地跳上陡峭的斜坡,想找陈观这种高垒上的枪手麻烦,却立马就被其他持短兵护卫者轰扫下去。
两只羊怪爪抠着土壁。其中一只四蹄轻盈,左踩右蹬的跳向陈观,张牙舞爪。
再有一息就能感受那割切筋肉的舒爽感觉了吧?真想再品尝一番,那从母体扯撕下血肉的香甜啊!
这些魔种的心智,已被感染得只剩下暴戾、嗜杀、自虐、不伦等诸般负面思想。
陈观眼都没抬,四天的默契配合,让他知道身边之人的实力。果然如他所想,只见姬高飞身披银甲,双手持锏,怒喝一声,跳空借力,当首就是炸雷一击,一锏扫在羊怪的瘪瘦长脸上。
“喀!”
能把小孩吓傻的羊首霎时间一扭到背后,那三排外龅的尖牙像是一桶被打翻的筷子,崩得支离破碎,各找自家去了。那首级又带着冲力,让它的身躯飞回了来处。
而另一只腿脚不利索的羊怪,也终于从另一侧不辞劳苦的偷摸爬了上来,悄无声息地扒在边拐。它张开长嘴却没有舌头,一根紫红色的肉管立于颚上,像极了放大二十倍的毒蛇口囊。
阴毒的竖瞳映闪出一丝拟人的奸意,连腮帮都微微上扬,仿佛预见了那两个披甲之人,在自己可溶石木的稠浆酸液下,一边惨嚎尖叫舞蹈,一边化为两滩脓水!
正要挤压喉舌部喷毒的器官时,一张涂抹红纹黑线的八眼鬼脸,从眼下窜出,和自己贴了个脸对脸。
一种怪异邪崇的气息弥散开来,镌刻在普通食草动物的胆怯基因,在这一刻起了作用,让自己身躯不可控制地停顿了半息时间,一嘴毒汁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那八眼鬼脸可没有停顿,一张嘴,一簇火苗从唇中冒现,不知怎么的,让羊怪想起了一路蹄下踩过来的嫩草。等下了这个土壁,可以嚼试一番,也许它也能很美味呢!
羊怪的幻想还没有结束,那簇火苗就逆风瞬间涨成了车轱辘般大小的金白光球,“轰”的袭来,包裹住了它肩颈以上所有部位。
无意识地一张嘴,洒落的腐汁也在高温中被烤化成点点胶黏黑泥,抛落在地,钻入口鼻间的流火,更是向四面八方寻找着宣泄口,好些个迷着路,顺着喉管爬进了腔子,留下一路焦痕。
那羊怪魔种疼得四蹄哪还能吃得上力?只能一通乱刨地放开扣缝,摔入了万蹄奔腾的兽海。
“那火光的温度怕是有四千摄氏度以上吧!她那小嘴怎么扛的住的?”,用余光扫到此番战况的陈观在心里想到。
姬高飞跑前忙后地四下观望着还有没有偷爬上来的魔种,嘴上也不歇气。
“燕丫头,我知道你在练你母族的祝融秘术,但凡事要有时有场吧?刚刚那羊怪都要吐酸水了,我差点被融成液体了!你咋还在化什么妆哩?”
“是战妆!战妆啦!说了一百遍都记不住”
“有什么区别啊!”
“不化的话,我是喷不出这么厉害的坎离金焰的!”
姬高飞语气迅速加重,双眼翻出十万分质疑之意,“真的?!”
“额...,其实我在试练这慑魂之术,需要这罗刹鬼面配合。”
“嘿!你刚要是施术失败,可有想过那一嘴的腐汁就吐到你脸上了!我该怎么向四表叔交代?”,姬高飞话语中显然是动了真火。
“哎?我,我没想到这点啊,嘿嘿。”
姬燕尴尬之时,只能学着往日那翠丫头的装傻吐舌,可她舌头吐得太长,配上那古怪渗人的战妆,活像个满脸泥污且被人勒死的女鬼。
陈观和姬高飞面面相觑,后背被激的一阵恶寒,各自不语,返回各自岗位,手头上挥舞得兵器却更加卖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