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满大街洋溢着MOD的时尚复兴,它已然不是原来那个纸醉金迷的不夜城,留声机里不再响起那撩人的老音乐,为之代替的是滚滚潮流和人们匆忙的脚步声,这座生活节奏快到崩溃的欲望大都市,是被快时代质感慢慢包装地愈来华丽。像我们这些只会追求表面鲜亮的青年人,不知究竟会在“世界”这个道路上何去何从。
顾里二话没说邀我来到一个曾经熟悉的地方——思南公馆。这座风情万种的花园洋房里让我想起了曾经许许多多的人,我想起那时崇光开着车载我们到这里吃饭,还意外碰到了南湘。现在想来那时还真是傻,可惜现在落了一个“人去楼空”的结果,不过万幸现在顾里回来了。
“又在瞎想什么?”说着顾里顺手拿起身边倒满法国红酒的高脚杯摇了摇之后放在嘴边,一小口一小口的品。然而看着桌上满满的食物,我并没有食欲,即便我面对的是意式高档牛排,都不在乎,我仍然心有余悸,不好说是因为顾里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林萧?难道你现在要以你这种苦瓜脸来告诉我,我头一次为你点的餐不好吃?或是说你确定你现在很正常?我建议你可以去医院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得精神病或抑郁症。放心,医院体检费我出,”说着她的手指了指左边那个比天安门劵门还要大的红漆木门继续说,“出门右边左拐。”顾里那张喷射毒液的嘴扫射了我,我毅然地接受了枪零弹雨的袭击。“没有,没有,顾姐姐多虑了,”我敷衍微笑地看着她,然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他们都不在了,身边空空的。”听完我说的话,顾里的眼神也渐渐黯淡下去。
【几个小时前,她的奔驰车上】
顾里在和我说她伟大的逃生计划,她说她当时在唐宛如家里时就隐隐闻到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因为她的嗅觉系统异常灵敏所以她就有些接受不了,她当时和大家反映,可谁都没有在意,唐宛如说肯定谁家在烧烤(在家烧烤?能想出这个理由也是很唐宛如了)谁知在几个小时之后就听见了楼上楼下传来的求救声……顾里什么都没顾,她想拉顾源出去,可是顾源被Neil叫过去了,她放下眼前什么都不管了,大喊了一声:“大家倒是走啊,在这里等死啊!”说完就一把拽住一个人就往外拉,乌烟越来越大她也没看清楚是谁,只听见屋里传来了一阵阵咳嗽、嘶喊与尖叫,下了楼之后才发现她拽住的那个人是唐宛如。
她的一本正经吓到了我,此刻的她更适合去《百家讲坛》发展。我听后赶忙问她,“那其他人呢,他们怎么样,崇光呢?”她沉默了,脸上写满了无奈。她讲话的态度轻描淡写的就和刚做个噩梦一样。我没死心,乞求而渴望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其他回答,可她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一瞬间,绝望感包围我,我开始含着泪和她咆哮起来。“顾里你倒是说啊,你说!!!”我急了,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死死的攥着,她猛地推开在一边的我,甩开我的手,“你有病啊,林萧,其他人我又没说死,你急什么,就为你那几个好朋友啊,现在懂得显摆友谊了?”
“顾里,你是心虚吗,大火在你眼里像儿戏一样吗?你怎么可以狠心甩下他们就走了?你甘愿亲眼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被大火烧死啊,你还是人吗?”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当初就不应该救唐宛如出去,难道你意思让我和他们一起陪葬啊,一起死在火里你高兴了?大火烧的又不是你,你怕什么?”
“我…...我怕他们都…...都死了。”我蜷缩在臂弯里哭的不成样子。
“他们不在我还在啊,难道你林萧有我一个还嫌少。”
“那你说崇光去哪了?他去哪了!他还活着么!?”我的眼泪根本受不住控制。
当我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她再一次沉默了,她突然失落的样子像一个丢到心爱玩具而伤心的孩子,她眼圈也红了,在我记忆里她少有的几次哭泣,她悲伤而又同情的看着瘫坐在地上落魄的我,她趴下身来抱住我,试图安慰道:“顾源……不也不在了吗。”她和我一样。
我懂了,她和我一样痛心,她只是强撑她还剩有的几分锐气,我实在抑制不住自己,各种感情交织着,猛烈地冲击着我,泪水再次蒙住了眼睛……为什么,我们的人生如此灰澄。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就不要为此伤神了。何况,他们现在只是生死未卜,像我和唐宛如不也一样活了下来,记住,一切都可能出现奇迹。”她不知何时说话变得如此富有哲理,说话懂得安慰人了,区区一个理科生,都可以像我一样报考中文系了。她手里的高脚杯中的红酒好像血浆一样,那明晃晃的妖红色在诡异的光晕下照的直让人恶心,我突然觉得我对面坐了一个长生不老的吸血鬼,至于唐宛如算是一个跨世纪的顽强生物种——蟑螂。我点点头,“好,我希望他们还能活着。”我的镇定惊到了对面的吸血鬼,她可能觉得我又会和她大哭大闹起来,她对我张口结舌,愕然的说道:“林萧,我不在这几天是受了宫洺的多大刺激啊?”“啊?没有啊!?”我拔出含在嘴里的汤匙,抬起头呆呆的瞧了她一眼。
……
看着车窗外擦肩而过的法国梧桐树,看它们都已经枯枝残叶,身边也围绕着冷气的肃杀,上海,又要以这样一种气度迎接新年,又是新的一年,一年一年我们好像不过如此,谁也不会觉得新的一年有什么特殊,那些“土豪”无非是准备新的信用卡在POS机上大摇大摆的刷来刷去,以满足他们小小的虚荣心,那些奢侈品牌在新的一年又会推出几款有着让人吐血价格而又使人魂牵梦萦的“奇珍异宝”,而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只能每天盼望着自己可以来一点切实可行的东西,哪怕是可以实现自己的一个小小愿望,这也是我们渺小存在的唯一心愿。在这庞大而又深层的宇宙星河里我们不会发光,是那么渺小,只能静静等待黑暗一点一点的吞噬。
“你说,崇光还活着吗?”我坐在顾里那辆新买的奔驰S600的宽大后座上问她。“还没关心你的好姐妹都关心起男人了,林萧你还真是重色轻友啊。”后视镜里显出她鄙视的眼神。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她回归了属于一个理科生的头脑,“别闹,对了如如和南湘去哪了?”“唐宛如最近去了她大舅妈家,南湘我不知道,至于周崇光,我倒觉得即使他活着也一定会被宫洺像私房钱一样私藏了。”我再一次感到无助,从心底里油然而生。
车被顾里开到了一个对于她来说爱不释手的地方——恒隆,我知道她是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血拼的机会。
“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我想好好庆祝一下。”她一边用手来挑选La sposa的礼服,一边还不忘嘴对着我说话。还庆祝?人都死光光了,就留下您老着这里显摆自己身材拥有魔鬼S曲线啊。我没敢说出口,只是随便应和了几句,之后坐在了休息椅上看她认真挑选的样子。“Lucy,我认为参加圣诞party没必要穿一件白色的婚纱,这毕竟不是一场婚礼也不是Cosplay现场,如此丧心病狂的话我宁愿扮演吸血鬼。”推荐员小姐成了顾里眼中第N的Lucy,推荐员小姐一脸迷茫和尴尬只好点了点头,我不禁产生了一种同情心。她答道,“顾小姐,其实礼服还可以独家定制的。”“怎么不早说,那好给我订制四件不同款式的圣诞风礼服,至于尺寸等我回家给你们发E-mail。”顾里站在柜台前说个喋喋不休。
“四件?为什么还四件啊,不是只有你,我和如如吗,南湘她…...”
“谁说四件就一定给你们了?我就不能一个小时一件?”她鄙视了我一眼。
我......
“即便是给你们说不定她在圣诞前夜突然诈尸,哪怕到最后没有参加我也可以把它送给叶传萍啊。”
“叶传萍??你怎么还能想起她?”
“你忘啦,她之前最讨厌红色,我这个做儿媳的也毕竟得进献一下自己的殷勤,何况他儿子现在生死未卜,给她一件丧服也是我应该做的。”
“我靠…...”
顾里的逻辑思维比高等数学都难懂,和她深层交流就相当于你穿越回了二十世纪遇见了爱因斯坦,最搞不懂的是,她曾经竟然可以拿“美金汇率”与顾源聊得甚欢,甚至她聊着聊着可以笑出声来。何况她丝毫一点都不觉得她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她眼里“恋人”是实打实“金钱”的代替品。
这两天的生活只有我和顾里,我已经好久没有光顾她在静安区的别墅,听说最近她花大价钱雇佣了一群顶级保洁队帮忙清扫了她的别墅,那里又恢复了原来的富丽堂皇。
“大火之后,你逃出来就一直也在M.E工作吗?”
她贴着面膜点点头。
“那你哪也没去?”
“你还想让我去哪?”
“我为什么一直见不到你?”
“你以前工作的时候在公司见过我几次?”
我实际最想问的是那你活下来为什么不去找我。我却好像噎在了喉咙怎么都说不出口。
别墅还是很空旷,三层楼里只有我们两个,此时我正坐在她B&B米色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顾里则在屋里忙前忙后,我看她恨不得此时变成蜘蛛(和Kitty一样的梦想)。她敷完面膜后又像幽灵一样飘来,随手从冰桶里拿出一瓶香槟,往她已经准备好的香槟杯里倒了一些递给了我,我接过倒满香槟的高脚杯,透过那鹅黄色的液体,感觉又回到了曾经的我们。
那时还是很青涩,手里拿着盛满香槟的高脚杯在顾里家的露台上唱着《友谊地久天长》那下落的雪花似乎也在那一刻定格,雪越大我们越兴奋,那晚不眠之夜不知欢快了多久。
我闭着眼睛,晕眩,我想我是醉了,我还在回忆着曾经在梦境中行走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