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那天找过我?”童心怔住了,不自觉重复他的话,喃喃道,“你又什么时候来过我的学校……”
有这么一刻,她怀疑自己得了失忆症。记忆中划过一丝光,她的语气完全不可置信了:“你告别那天,该不会是那天早上……”
盼盼见两个人聊上了,自动缩在一个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耳朵却竖起来,想听听这两人的故事。
唐君毅从容地将车调头,好似不被影响一丝一毫:“是呀,不过你当时不太舒服,我就没打扰你太久。”
童心彻底呆了,那天早上,他竟然是来找她告别的吗……可是明明前一天晚上,他还如此平静地婉拒了她,却在临走前,愿意见见她吗?
两个人都知道,这时候不是摊牌的好时机,时间不对,场合也不对。只能按捺内心无比的震撼,强装不在意,扯出一个笑容,准备表达对新人的祝福。
婚宴选择的酒店很高档,在市中心,传闻要提前半年以上才能预约成功。在大厅中央摆着一个提示牌,写着“吴先生&韩女士大喜之日”,文字下方贴着一张新人的婚纱照。背景在海边,海水蔚蓝,两人坐在礁石上,姿态亲密无间,吴成俊一袭西服,环抱着一个笑靥如花,眉目间都含着幸福的小女人,精致的婚纱衬得她的身材愈发姣好,丝毫看不出她平日里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正是以前自诩大老粗的韩意。
盼盼见了这张照片,情不自禁地赞叹:“爱情使人疯狂啊。”在和韩意同班时,她还剪着一个男孩款式的寸头,不愿意穿女生的校服,常常升旗排队时,也混在男生队伍里,也不爱和小女生们聊八卦,反而热衷于打球、跑步这类运动,谁能想到她有朝一日,也愿意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留起长发,穿上美丽的裙子,踏入一个家庭呢?
童心想得入了神,心中莫名很感动。
待她们两人签好字,留下自己的祝福,唐君毅看了看时间,微笑道:“离婚宴开始还有段时间,有兴趣去找新娘子叙叙旧吗?”
童心这才想起他还身兼伴郎的任务,也想去给新娘子送祝福,连忙点点头。
韩意在酒店的一间套房,正在紧锣密鼓地化妆、束发,唐君毅去找新郎,童心便和盼盼推门而入,原想的新娘子应该满脸娇羞,紧张又羞怯。谁知还没见着她的人,就听见她的声音大声嚷嚷着:“我的老天啊,从早上四五点整到现在了!我就一张脸,还给我化成调色盘不成?把吴成俊给我叫过来,别磨磨唧唧的,直接上去走一圈完事儿!”旁边的婚礼团队的工作人员忙温声劝慰。
这下把童心和盼盼都逗笑了,觉得这人才像当年的韩老大,而不是外面照片上那个娇俏的小女人。
走进套房里,见一个高挑的女人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脸郁闷地盯着镜子,虽然满声不耐烦,但还是乖乖地坐着一动不动,任人折腾。她余光瞥见有人进来,不在意,过了几秒,却像是意识到什么,大吃一惊,震惊地转过头去,化妆师不料她突然的工作,头发一扯,韩意哀声叫唤起来。
“啊!痛痛痛……你,你是童心吗?”韩意惊讶极了,虽然她知道两位老同学会来,但是只存在于老公兄弟嘴中的“女神”,冷不丁出现在眼前,还是让她感到十分激动。毕竟,从她认识唐君毅以来,就没见过他几分生动的表情,偶然间从吴成俊嘴中得知,这位冰山竟然暗恋当时他们班上的小可爱,长达九年!天知道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么怀疑人生。
但是她很快就想明白了,所谓一物降一物,唐君毅什么事都做到最好,于是上天也想给这位天之骄子下个绊子,让他常常爱而不得的滋味,于是有了童心的存在。但在韩意的心里,被他盯上的人或者事,不管过程多曲折,反正那老狐狸总会得逞就是了。
所以现在韩意看着童心,仿佛看见她脑门上戳着几个字“唐君毅所有物”。
“韩老大,好久不见了。”童心微微一笑,献上自己给新人准备的礼物。盼盼也与韩意惊喜地相认一番,新娘才闷闷不乐地继续让工作人员盘发,她指着头上繁复的头饰,小声吐槽道:“吴成俊她妈妈很爱中式的婚礼,所以待会儿我们也穿的是中式服装,我没意见,只是这脑袋啊,我感觉跟顶着一个厕所一样重。”
“你就忍忍吧,很快就可以送入洞房了。”童心安慰她,韩意却有些羞恼,涨红了脸道:“没想到我们的小可爱,也被唐君毅带坏了。”
盼盼只是笑,与韩意一同挤眉弄眼地调侃她。也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人之间的情意涌动,也只是当事人不知道在踌躇些什么,迟迟不敢挑明。
老同学叙旧起来,时间也不再这么难熬了,韩意没有再不耐烦,工作人员感激地看了她们一眼。
盼盼像是想到什么,打趣道:“韩老大,当初可是你说不想结婚的,现在你在我们班可算是早结婚的一批啦!是新郎太帅,想赶紧拐回家吗?”
“我是真没想着那臭小子突然给我求婚。谈着就谈着呗,谁知道怀上了,鬼知道是哪天,他喝醉那天还是我们俩泡温泉那天!”韩意嘴上没门,说出来的话把童心闹了个大红脸,“哎,我没想着这么早结婚的,只是想告诉他一声,他知道了,两人一块去打了也就算了……可是告诉他的那天,没想到他会这么高兴,本来长得就一张小白脸,知道自己要当爸爸了,高兴得手舞足蹈的……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心软了,想要给他一个家,有他有我,有宝宝。”
韩意说着说着,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不自知地笑起来,脸上的微笑又和照片上的如出一辙了。
童心感觉心间酥麻,像是蚁群成群结队地呼啸而至,有些酸涩,却很能理解韩意所说的心情。幸福是如此轻易能感染到身旁的人,从一个人的眼睛、表情中,能清楚地看见她的满足和欣悦,还有仍然愿意为爱情作出改变的勇气。
如果一个人的快乐无法掩藏的话,那她与唐君毅相处时,那难以抑制的喜悦,和爱慕,是不是在他眼里,也是如此一览无余?
发觉自己又想到了他,童心一怔,最近总是这样,遇到什么事,思维总是慢慢地飘浮着,飘着飘着就飘到了他那。
三人再聊了一会儿,时间快到了,童心和盼盼离开,准备入席。一桌六人,除了她们,另外的人还没到。盼盼见她出神的样子,笑眯眯地问:“在想唐大神吗?”
童心一愣,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还喜欢他,喜欢一个人是瞒不住的,你愿意和他亲近,和他聊天时的语气和小动作,还有你听到与他相关的事情时的注意与关心,有心人都能看得出。我只是不明白,你在犹豫什么?”
“我……我不知道。”童心垂着头,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已经这样显而易见了,“盼盼,他七年前拒绝我,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在七年后改变心意,喜欢我呢?甚至七年后,我更加胆怯、不自信了。如果结局注定没有不同,那还是和他当朋友,也许能留住他的时间更长。”
“长到什么时候呢?”
“直到他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像我喜欢他一样的那么喜欢。”
“可是你甚至不敢问他这些年的经历!如果他真的遇到了他的女孩,童心,我觉得你一定会后悔的。”盼盼有些着急,她不明白,看上去情投意合的人,怎么就不敢踏出那一步呢?
童心怔怔的,不知怎的,想到了韩意,想到了她以前的寸头,想到了她刚刚抚摸小腹的微笑,想到她提起吴成俊时眼中无法掩饰的光芒。很快,她回忆起唐君毅温暖的怀抱,当她被踢倒时,他急促的呼吸和压抑的怒意,重逢以来他种种的好与关心,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起来。
此时,唐君毅正在舞台一侧,和司仪确定流程,忽然看见服务生端着几个精巧的蛋糕,顿了顿,叫住了他:“你好,可以麻烦拿一个蛋糕端给三号桌吗?”
服务生张望了一下,发现三号桌坐着两个女孩,提醒道:“先生,三号桌好像有两个人,需要两个蛋糕吗?”
唐君毅愣了愣,才想起还有刘盼盼这号人物,也不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记性差有什么问题,点头道谢:“好的谢谢,但是抹茶的那一个,不要给穿粉色裙子的那个女孩。”
服务生将蛋糕送过去:“女士,打扰一下。”
女生很喜欢吃甜品,尤其是长得这么精致的甜品,盼盼欢喜地拿起蓝莓慕斯,正要张口,服务生就满脸歉意道:“抱歉女士,那位先生说这位女士不能吃抹茶味的,如果您需要蓝莓慕斯,我再拿一份过来,不好意思。”
童心呆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盼盼已经接过抹茶蛋糕,表示没有问题,顺口问了一嘴:“你说哪位先生?”
“就是那位。”服务生指了指还在和司仪讨论的高大男人,转身离开。
童心凝视着那个身影,他像是察觉什么,又或是想确定她是否喜欢,又或是早已习惯地关注她,他的眼神很快扫过来,冷不防与她清亮的双眸对视,不禁怔了怔,随即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这个微笑是有温度的,是在他素来沉静的脸上难得的一抹亮色,童心忽然也笑了笑:“或许吧。我还是不甘心,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还是同样的结果,那我也认栽。”
如果,我心爱的男孩,他还记得我不喜欢吃抹茶口味的蛋糕,只因为许多年前我曾无心说起。
如果,我心爱的男孩,他也在看到我时,愿意对我微笑,愿意让他冰冷的气息沾染上我的温暖,愿意让我走进他的世界。
如果,我心爱的男孩,他不愿我受伤,心疼我的伤痛。
如果,我心爱的男孩,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有可能喜欢我……我也不愿意在我没有努力的情况下,让他有属于别人的可能性。
那我,愿意再为他疯狂一次。哪怕这次,仍然没有退路。
我心爱的男孩啊,愿你也能够,为我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