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想来也是因着与女儿同样的疑惑,素手掀起车帘打探着外面的动静。
沉香微垂下头,看起来像个无措的孩子,倒是不由得人不去怜惜。
沈相暗叹一口气,转身正欲弃马登车,却听见身后一阵低泣,忙不解地回身。
沈念霜见状,早已挣脱姐姐的阻拦,小跑到沉香面前拉着她的手关切询问,沉香泪眼朦胧瞧着眼前的小丫头,只是摇头不说话,沈念霜只好转头向爹爹求助。
“爹爹,您快看看沉香姐姐,她都哭了,我们再帮帮她好不好?”
沈凌枫眸光复杂地在沉香身上游离一瞬,终于在小女儿急切地呼唤声中再次走过来:“沐姑娘,你?”
沉香的低泣转为嚎啕大哭:“我没有亲人了,他们都不要我了,我一个人过着孤苦伶仃朝不保夕的生活,今天要不是碰到你们大发善心的助我逃脱,我肯定难逃厄运。即便过了今天,说不定哪一天就一命呜呼横尸街头了,我好可怜!呜·····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回去闵岄镇,也算死的有名有份的。”
明明知道这小丫头有夸大其实的嫌疑,但沈凌枫看着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脸心头猛地泛起强烈的怜惜,忍不住上前轻抚她的脑袋:“丫头,别伤心了,既然你无处可去,我沈府地方虽不大,与你一个容身之所倒也不难,你愿意同我们回去吗?”
沉香止住哭声,含泪怔怔看着沈凌枫,在小念霜的提醒下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听,忙重重点头:“若是恩人伯伯肯收留,沉香愿为奴为婢报答您的恩情。”
沈凌枫被她认真的模样逗得一乐:“你叫我沈伯伯就好,不用把‘恩人’二字挂在嘴上。”
“恩人伯伯施恩不图报那是您的品德,受恩莫忘报自然也该是我的准则,我这么称呼是应该的。”
沈凌枫一个恍惚,不光模样几分像,就连这耍嘴皮子的功夫也是如出一辙,这丫头真的不是虞倩的孩子吗?
“那随你便吧!”沈凌枫不再与她在一个称呼上计较,留下这句话转身登上马车。
沈念霜开心万分地拉着沉香往回走,然而一场苦情戏演罢的沉香此刻心中却满是疑惑,她与这位沈相爷从未见过,为什么他刚刚一看清自己的容貌竟会愣神?他在震惊什么?又在悲伤什么?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关乎自己的事她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马车继续行进,看着夫君一路上若有所思的恍惚样,沈夫人几次欲言又止,终是喉头一动,强迫自己转身,不再久久注视眼中看不清自己倒影的夫君。
另一边,沈冬茹满是狐疑瞧着此时正和念霜玩的不亦乐乎的沉香,这个似乎从天而降的神秘女子,哪里还有半点方才楚楚可怜的样子。
“沐姑娘,倘若在闵岄镇爹爹不愿帮助你,你会如何?”
沉香轻轻一笑,似早料到了她会有此一问。
“你想听真话?”没等沈冬茹回答,她便从袖口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眼前晃来晃去,“若是人质在手,便由不得恩人伯伯了,不是吗?”
小念霜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怯怯问道:“沉香姐姐,你在说什么?”
沉香小心的将匕首又收进袖中,摸摸念霜的小脑袋,笑道:“没什么,我吓唬你姐姐的,不然她要审问我啦!”
小念霜偷偷看一眼沈冬茹呆愣的模样,捂着嘴又乐了。
沈冬茹不知是为什么,在沉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就对她放松了戒备,也由开始的谨慎转变为对她更多的好奇。虽然眼前这个叫沉香的女子行为怪异,可她却似乎愿意从心底相信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是个好人。
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些人无需交谈,只凭着一个感觉便能结成一生挚友。
扬尘的马车毫不疲倦地离开,不留恋一丝一毫。
牧谦似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只见几片树叶缓缓飘下,他眉间轻皱,今日晴空,没有一丝轻风,树叶为何会无故落下?
暗自思忖之际提高警惕的他再回头,却意外地看见一只鸟儿在树枝间盘旋而过,那独特的样子,他自然认得,是离昧鸟!
传闻这离昧鸟与主人如影随形,他曾在熙冧山学艺,自然更比别人认得清,这只紫瞳蓝尾的离昧鸟应是离昧之王——紫焰蓝衫,而它的主人正是离昧谷谷主,人称渃渊公子的夜?。
当年渃渊公子感自己诚心求学,遂派人指点于他,临了赠送他一本珍贵的秘籍,也算他半个授业恩师了,可他竟从未见过他一面,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听闻他最近去了萧楚,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微微一甩头,牧谦自嘲一笑,莫说他一介凡夫俗子根本猜不透渃渊公子的意图,即便知晓了却又能如何?
马车内,与沈家两姐妹说笑的沉香趁着姐妹俩不注意的空当儿,敛了笑容向着车后看了一眼,很快的收回视线,一瞬即逝的还有一份难掩的失落。
身后那棵飘飞落叶的树梢之顶站着一袭白衣,银色面具遮面的人,他负手而立,视线追随着第二辆马车不舍离开半分,紫焰蓝衫落在他的肩头,于无声处慢慢沉淀成了一副醉人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