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云楼,雅间。
楚云青慵懒地斜靠在帷幔下的软榻上,抵足于梁柱,执了酒杯斜眼瞧着窗下长案上正襟危坐的楚云凌。
“何必打探?不过是故技重施,目的只是为了保护某个人而已。”
“可凭我这么多年与楚云轩交手的经验,他绝不会不知道自己此举会更惹人怀疑,况且“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把戏他既玩过就断不会再玩第二次,他不会那么笨。”
楚云凌手拿小棍拨着温酒炉下的炭火,盯着空隙中闪动的火苗,喃喃说道。
楚云青轻晃酒杯,起身走近。
“或许他就是断定你会这么认为,反其道而行之呢?”
楚云凌沉默一瞬,陷入沉思,须臾,点头称是。
“那么,依哥你所见,他真正想保护的到底是哪一个?有关那个芊女的身世,你可有什么收获?”
一声哥叫得楚云青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抬眸间将手中酒杯重重落向长案,轻斜了嘴角。
“一个沐家堡就够他楚云轩头疼得了,至于那个‘歌姬’,很快便会有消息。我倒是挺期待楚云轩的选择,一定相当精彩。”
瑞王府,玉清苑。
沉香正瞧着被她踩了裙角而绊倒仰翻在地的柳若菲和胡萱拊掌大笑,楚云轩适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芊女眼神微变,在背对着自己的沉香和一步步走来的楚云轩身上来回流转。
“你二人为何在此?”楚云轩看也不看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整理衣衫的两人一眼,只是沉了声喝问。
沉香因为知道楚云轩从来未将这两名姬妾放在眼中自是更加不在乎,反而因为楚云轩的及时出现感到丝丝开心,一双灵动的眼睛落在他身上,闪现着令楚云轩心动不已的光彩。
然而,今日此时却无法与之该有的回应。
未及柳若菲和胡萱两人走出庭院,楚云轩走近藏于沉香身后的芊女,伸手一揽将她搂进怀中,抬眸间尽是寒凉,冷声于沉香道:“你又怎会在此?究竟发生了何事?她怎会受惊若此?身为王妃,难道这是你该有的容人之量?”
一连四声质问没有丁点顾虑怜惜,沉香在众人的注视下微变了脸色,也不知他怎么会突然间变了态度,原本的气性本也未消散,此刻明明心中生了些微不悦,面上却勉强控制住并未将真实的情绪表现出来,反而抿唇一笑,向环抱着芊女的楚云轩福了身。
“原是我照顾的不周到让芊女姐姐受累,我自罚禁足三日,若是王爷觉得不够,另有责罚也无可厚非,只管下令便是。”
本想再缀上一句“既然王爷不喜,以后我也不踏足这玉清苑便是”,可打眼瞧着芊女绝色斐然的脸上似有愧色赧然,也就生生咽下了这句会伤及她的话,只扬眉笑向楚云轩。
“或许王爷您也不想我们留在这里碍眼,若无其他责罚,那沉香便退下了。”
说完也不等楚云轩出声,敷衍地愤愤弯了下膝盖,暗暗瞪了他一眼,抬腿迅速消失在他眼前。
已在沉香手中吃了不知道几回亏的柳若菲和胡萱看到沉香在王爷面前失宠吃瘪的样子虽然很是解气,但到底明白她们依然得罪不起她,早在沉香迈开步子时慌慌张张择路逃了。
环儿自是紧随沉香而去,沁竹却是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在风中伫立的主子,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明白他这是唱的哪一出。
踏上羊肠小径越走越生气的沉香猛地顿住了步子,站在路中间叉腰回身,对着玉清苑的方向紧促秀眉。
“呸!你个见异思迁的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亏我先前还对你生出动摇,真是瞎了眼盲了心,竟拿你和他来比,别说模样了,单只这做派,他就永远在你之上,我竟然糊涂到认为自己会倾向于你,还为此埋汰自己,真是自作贱。”
环儿也不知她口中的“他”到底是何人,看着沉香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知道她是对王爷的态度上了心,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劝解。
说王爷无心的?可谁瞧着都是明摆着的。
说王爷中邪了?可谁瞧着也都不像迷失了心智的。
说不得只好安静地在一旁做个透明人,直到沁竹跟了上来,瞧着沉香气歪了的眉毛,两个面面相觑,并肩做了一对透明人。
“王爷当真不怕沉香恼了?”
芊女一边为楚云轩斟上果酒,一边拿眼瞧他的反应。
楚云轩显然已有些心不在焉,听到芊女含了浅笑的询问,他正了神色,接过芊女捧来的酒盅凑到唇边抿了一口,甚觉无味。
“这果子酒倒不似先前那般醇厚香甜了。”
谁知芊女听他这话却是掩袖笑了,楚云轩略有疑惑,转眸瞧着她,不知何意。
芊女又被他的模样惹得轻笑了两声,这才转身捧了酒坛来奉到楚云轩面前。
“王爷您且瞧瞧这个。”
楚云轩依言端详了酒坛一番,知是她专门存放果酒的器皿,当下更是纳闷。
芊女含笑将酒坛搁在两人间的长案上,跪坐于团蒲间,启了酒封重又捧到楚云轩眼前。
“王爷您且再品品,这果酒可与你日前来饮的是同一坛?这可是得了您盛赞的果酒,怎今日偏又得了个‘无味’的标语?”
楚云轩自觉失言,倒也不恼,只微微一怔随即也与芊女一道笑了起来,笑声透过门窗传到廊下,惹得芷念嘟了一双小嘴,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地甩手走到院中,拾起花圃中的小枝丫蹲在地上戳戳画画起来,嘴里还低声嘟囔着。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心上人并非七王爷啊?况且明知道沉香姐姐和王爷鹣鲽情深,她怎么能横插一脚做那夺人所爱之事?这可叫我以后如何面对沉香姐姐呢?”
是夜。
当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漠涯将“偶然”听到的一番言论一字不差报告给自家主子的时候,成功瞥见自家主子脸上丰富多彩的变化,埋了头咬牙偷笑着。
楚云轩倒是没心思去施威,满心里勾勒着沉香说那些话时的模样。先是忍不住扬了嘴角又迅速垮了脸,可还不及一个眨眼就又轻笑晏晏,如此反复。
喜欢在于她终是有心倾向于自己,不悦在于她始终没有全心于他,甚至直到此时此刻心里还未曾放下那个“白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