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光辉染红了漫天的云霞。
眼前视野开阔,正是旷野邈邈、古道漫漫。萋萋芳草一望无际,落日孤烟,倒也称得上恢弘壮丽,就是没有了那中原大地上常见的大树古木、绿水青山……
梁瑶还是那一身鲜红的云锦嫁衣,用金丝线绣满了凤凰、昙花,那一头的珠宝金簪已被取下,只瀑布般的墨色长发倾斜而下。本就白皙的脸上失去了血色,显得更加苍白,施了厚厚的脂粉才堪堪有些颜色,绝美的容貌却不因此而显得艳俗,反而愈衬清婉之姿。
“公主,回马车吧。”
念姨将一件淡黄的披肩轻搭在梁瑶肩头,“您身子娇贵,受不起这里的风沙啊!”
“什么受不受得起,念姨,这里的天气我是迟早要适应的。”梁瑶取下披肩又递给念姨,“您容我再站会儿我们就走吧,我在车里坐得闷了。”
“公主……”
“为难公主了……”念姨悲从中来,一时老泪纵横,“可恨那齐衍,骗取先皇和您的信任登上王位,如今得势竟这般对待公主,将公主远嫁越西受这等苦楚!真是狼心狗肺的奸恶小人!”
齐衍,齐衍……
听到这个名字,剧烈的酸楚涌上梁瑶心头,如撕裂般的疼痛。
耳中猛地回放起他的话语:
“我大顺缺的不是皇后,缺的只是一个可以出嫁和亲的公主。”
“瑶瑶莫失了礼数,你只是我大顺的公主。”
“婉儿为什么不相信朕呢?那傻丫头梁瑶不过是朕登上王位的棋子罢了,朕真正喜欢的是你啊。”
………
她很难再回想他那如珠如玉的脸,那好看的唇,是怎样吐出这样如蛇如蝎的话。一字字如冰雹般砸在她的心上,千疮百孔……
梁瑶深吸一口气,微闭眼,勉强平复下心情。
她不知道她当时听到那些话是怎么挺过来的,每每想起胸口总阵阵地抽痛。
她何尝不恨他,她曾是那么爱他……
“念姨莫哭,”她轻扶着念姨,“是我太傻,是我害您受苦,是我害了父皇,害了大顺。我一定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的,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我了!”
她眼中有星芒很快闪过。
快到连随即抬起头来的念姨也没有看到。念姨只看着她的脸,安慰到:“一切都会过去的。”
梁瑶随念姨回道马车中。车内蜀绣珠帘、雕花镶玉,端的是一派豪华大气。车内有暗阁,各种日常所需品应有尽有,锦被暖炉、茶果糕点……
他还是那样体贴入微,什么都想得那么周全,让人不由得心生爱慕。梁瑶冷笑,他惯用的招数,她还曾那么傻地认为他是爱她的,他对自己是不一样的,是真心对她好。
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从头至尾,她竟一直没有察觉。是她真的太傻,还是他演得太好?
车内的小几上,放着枣红色的镶珠锦盒。梁瑶将它拿到手中,轻打开,里面两朵盛放的昙花静静躺着。若不是因为摘下时间久了微微泛黄的缘故,它们该是多么如云如雪的美丽啊。
那两朵昙花是齐衍送她的。
那日她出嫁,红妆十里,离宫在即。他从宫中走来,锦衣翩翩,笑容明朗,仿佛还是那个温暖贴心的憨厚少年。他在她眼前折了宫角处两朵开得最好的昙花,命小太监拿来锦盒,简约而不失华丽,果真是他惯用的风格。他小心翼翼地将两朵昙花装好,然后亲手递给她。
梁瑶的心狠狠一颤。
这是明显的威胁啊,她梁瑶最爱昙花,昙花不就象征着她吗?他却折下开得最好的昙花送给她,他是什么意思?
他几天前也这样威胁过她。
梁瑶心中那个恨哪……但她又不得不微笑着接过锦盒,道一声“谢皇上!”
………
梁瑶不忍继续回忆。她将盒盖重新盖好,递给念姨:“放在嫁妆里吧,我不想再看见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