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渡的菩提树下，迦音盘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女孩儿。
女孩儿睫毛很长，皮肤很白，眉毛弯弯的，不浓不淡。
这孩子起码看起来有两三岁大了，虽然她才破壳不到半个月。
玉翎站在迦音面前，见他抱着孩子，冷笑道，“佛主竟然在哄孩子，不知传出去你那些徒子徒孙会作何想法？”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迦音把女孩儿放在一旁的摇篮里，“她是你的孩子，你竟然狠心说不要便不要了。”
“我的？”玉翎挑眉，“我的孩子没错，可我不想要，你丢了杀了都与我无关。”
“那你又何必送来平安扣给他们？”迦音道，“你瞧那个男孩儿，多像你，只是比你安静多了，很少哭闹。”
玉翎看着菩提树下两个木质摇篮里熟睡的一双儿女，“你狠心用香料让我无法怀孕，如今又要我善待他们，你怕不是傻了吧？不担心名声？”
“你还是在意我的，”迦音笑了笑，“我确实不希望你怀孕惹来麻烦，可既然已经有了他们，又岂不能善待？”
“佛主说得好轻松，”玉翎指着两个孩子，“你敢告诉别人他们的父母是谁吗？”
“怎么又提起这个？”迦音皱眉，“你是不是又吃冷了？怎么看起来气色这么差？”
“不劳烦你费心，我问你，为什么封了我的法术？”
迦音沉默，过了许久才抬头回答，“你想杀了禅修，还是杀了整个浔阳城的百姓？”
“我杀谁与你何干？”
“神族不可插手凡间之事，就算你身在高位，也难逃天罚。”
“你这是在担心我？”玉翎笑得妩媚，“怕我死了，是么？”
“是，我不想你被天罚丢了性命，神族没有轮回，你若灰飞烟灭……”
“会如何？”
迦音望着两个孩子，“他们就会没了母亲。”
“这两个孩子原本就是祸害，你若下不去手，我替你杀了便是。”
迦音叹气摇头，“胡闹。”
“我只杀禅修一个人，难不成也会应了什么天罚？”
“你倒是头一个下凡历劫回来要杀人报仇的，”迦音笑了笑，“他命中自有他的劫数，不用你动手。”
“我偏要自己动手，就算你封了法术，大不了我一刀砍了他的狗头。”
“已经是做了娘的人，怎么还这么口无遮拦？”迦音抱起一双儿女走到玉翎身前，“还没取名，你来吧。”
玉翎转身就要走，迦音急忙拦住她，“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能让你来见我，怎么说走就走？”
“放手，”玉翎冷言，“你我没有任何瓜葛。”
迦音放开手退了几步，“好……好……”他把孩子放在摇篮里，“你既如此绝情，我又何必纠缠？”他恢复了以往的平和，“惠泽公主若是没有什么事便请回吧。”
玉翎伸手扯下两个孩子身上的平安扣，用力砸在地上，只见两枚羊脂玉扣摔得粉碎，冷笑道，“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再无交集，这两个孩子你要杀要养随意，只与我无任何关系！”
玉翎正要离开，只感到身后一阵暖风拂过，转眼间自己已经跌入一个怀抱中。
“你要的明宫，我已经替你修好，”迦音指着不远处一座崭新的宫殿，“你不要再去做傻事了好吗？”
“你当我稀罕这地方？”玉翎挣脱开他，“在禁地里我就说过，你我之间根本不可能，这种见不得天日的关系要来何用？”
“你说过你不在意……”
“是，可是你在意，”玉翎指着一双儿女，“你若不在意，又怎会不让我有孕？你狠心用香让我流产，如今还叫我不要杀人，你杀的是自己亲儿子亲女儿！”
“明檀！你站住！”
听闻迦音竟然叫出了“明檀”这个名字，玉翎表情变得十分复杂，她回头似笑非笑看着迦音，“檀？多么可笑的字眼，你说我喜欢香，你便用香害我！想不到你如今竟还能叫得出口？！”
不论迦音如何解释，始终不能改变他有心让玉翎无法怀孕或是流产的事实，玉翎心底爱他，但是却过不去这道坎。
迦音愣愣盯着她，“我本不想你有麻烦，不想你竟然这般恨我，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等孩子长大了，你敢告诉他们你曾经想杀了他们么？”玉翎抱起女孩，看着她与迦音相似的面容，“你这女儿长得倒像你，不过怎么哭都不会哭？”
她作势要把孩子摔在地上，迦音抬手把孩子接了过去，又是安抚又是责怪，“竟没见过你这般狠心的娘……”
“打一开始就没想让他们俩降生，如今开始排挤我，你可真是伟大啊。”
玉翎看着迦音给吓哭的女儿喂米糊，忍不住又问道，“兄妹还是姐弟？”
迦音微笑，“兄妹。”
“你在喂什么东西？”
“炖烂的小米粥，里面掺了些青菜。”
“……你不能弄点羊乳来？”
“出家人不食荤腥。”
玉翎恨不得一脚踢死迦音，他喝酒吃肉，竟然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吃肉，玉翎扭头回了浔阳城，把半个城的羊乳牛乳都买了回来。
当她把一桶羊乳丢在迦音面前时，迦音笑了笑，指着铁桶道，“你准备用业火替孩子们温奶么？”
玉翎又夺过他手里的米糊，尽数倒在他头上，就如同当年杨九思破了禅光一脸猪血那样。
玉翎回想到当时的画面，竟然哇得一声开始哭起来，不仅迦音吓了一跳，连同两个原本不哭不闹的孩子也开始哇哇大哭。
“你哭什么，把他们俩都吓哭了？难道是因为没了法力提这些东西太累了？过来我给你揉揉？”
玉翎又是一跺脚，一桶羊乳顺着迦音头顶泼下去，然后继续大哭。
迦音没辙了，只能放下两个哭得不如玉翎惨的孩子，过来领着玉翎又把她搂在怀里，“怎么了？到底怎么了？突然哭成这样？”
“禅光……我想禅光了！”
迦音一听脸色变得有些发青，“你在我这里竟然想禅光？你想气死我？”
“可我就是想他，他对我比你强多了！”
迦音叹气，“你既然喜欢他又何必来找我？”
玉翎见迦音一身羊乳，闻着又臭又膻，捏着鼻子嫌弃道，“你离我远点，臭死了。”
迦音单手抱着她，又提着两个摇篮，“走吧，咱们几个都被你娘亲弄了一身羊乳，洗澡去。”
玉翎这一来心也软了，之前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安静的待在迦音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