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梅被穆如松的态度激怒了,道:“悔改什么?白瑛杀了我全家,我杀她女儿偿命又怎样?她有本事来找我,竟然敢害我女儿,掘地三尺我也要把她找出来大卸八块。穆如松,你敢把我怎么样?”
“你……你……”穆如松气的心口发堵,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穆婉莲从穆长风怀里探出头,小声道:“她想杀的是娘不是我。”
穆长风道:“你怎么知道?”
穆婉莲紧紧搂着穆长风的脖子,颤声道:“她当时对我喊‘恶女人,还我命来,你一刀砍死了我,还我命来,许如梅,我要杀了你。’哥哥,她是不是把我当成娘亲了?我和娘长得很像是不是?”
穆长风愕然道:“她怎么可能把你当成娘,你年纪那么小,个子那么矮,她怎么会认错了人?”
周念平道:“莲儿和师伯母长得很像,小狐鬼稀里糊涂地认错了人也是有可能的。”
秦若薇沉思片刻,道:“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人不解的目光都落在秦若薇的身上,秦若薇道:“我双目失明二十年,可是大殿之人都有谁,都坐在哪里,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周念平赞道:“师叔母好本事。”
秦若薇苦笑着道:“眼盲之人,更善于以声音和气味儿来做出判断。小狐妖的眼睛被嫂子所伤,也定是根据气味判断,误以为婉莲就是嫂子。母女之间,父子之间,气味是极其相似的。我刻意练习多年,才能区别其中的不同。”
鲁中奎道:“可是嫂子的声音和婉莲并不像啊?”
秦若薇道:“在你们正常人听来,二人的声音并不一样。而眼盲之人的听力更为敏感,在我听来,嫂子和婉莲的声音就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婉莲的声音稚嫩一些。小狐鬼年幼,而且满腔怨恨,一心想着复仇,怎会细心分别其中的不同,所以会误将婉莲认成嫂子。”
穆长风道:“莲儿,你记得可清楚,小狐鬼害你之时真的在喊娘的名字?”
穆婉莲点了点头,道:“一点没错,我记得当时挣脱了她游到水面,小狐鬼也跟着露出头来扯我的头发,喊道‘许如梅,你弄瞎我的眼睛又一刀砍死了我,我要你偿命。’我大声喊‘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娘。’她根本不相信,钻到水里拽我的脚踝。哥哥我怕,她会不会还来找我?”
穆长风紧紧地抱住穆婉莲,双目红通通的,一颗心好像被撕裂成千片万片,痛不可当,血流如涌。
“报应,报应……”穆如松面如死灰,更加痛惜无辜枉死的女儿。
许如梅机械地转着头,目光扫过丈夫和儿女。他们都不愿意看她,许如梅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儿,“我是你的妻子,你不与我同心同德,为了一个小妖来指责我?”
“分明是你的错。”想起小狐妖伏尸于地的凄惨模样,脸颊上血迹斑斑,身体几乎断为两截,腰部只有一块婴儿手臂般粗细的皮肉连接着上身与下肢。五脏六腑散落在地上,一片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穆如松心痛不已。
许如梅气恨交加,道:”当年你痛骂我,是你让我觉得生无可恋,从悬崖上跳了下去,你很失望我没死吧?”
穆如松被吓了一跳,恼怒地道:“你怎么这么傻,我们是夫妻,有错一起承担,你干嘛去寻死。”
周念平道:“师伯母,悬崖是不是不够高啊?”
穆长风没好气地瞪了周念平一眼。
许如梅道:“有个女鬼托住了我,将我轻轻放到崖底。想起两个未成年的孩儿,我放弃了寻死的念头。穆如松,如果我当年死了,都是你的错。”
大殿中悄无声息,每个人的心头都仿佛压着一块千斤巨石。
许如梅的父母为了救爱子的性命,害死了白瑛的儿子。为了报杀子杀夫之仇,白瑛几乎将许家屠戮殆尽。
许如梅为了复仇滥杀无辜,小狐妖化为一缕冤魂,因为看不见,误将穆婉莲当成仇人溺死。
冤冤相报,循环的恶果,最终由两个最无辜的稚子来承担。
穆婉莲死的冤枉,小狐妖死的又何尝不冤?
这一场恩怨情仇的始作俑者,乃是许如梅的父亲母亲,祸及后人数十年,不知她们是否在天有灵,若是能看到今天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