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痣红面顿时吓得面无人色。眼前之人竟是越漓帝宇文夜。这是死神的安排,还是命运和他开得玩笑?随着那血腥之气越来越浓,越来越重,最终他心志俱丧。虽手里握着一把锃亮的钢刀,此时却连提起的勇气都没有。
“臆淫皇妃更加诛不可赦。”宇文夜冷冷的往黑痣红面脸上瞥去,嘴里的每一句,每一字更将黑痣红面顷刻推入无间地狱。“打断所有筋骨,割了舌头,砍了四肢,丢到粪池中让他慢慢等死。”
他连惨叫的资格都未有,只能发出呜咽之音。全身被厉掌震碎的筋骨,满脸的鲜血,不断抽搐的身体,渐渐在粪水屙池中终结了其罪孽的一生。
所有白日里头喧闹的大街小巷在日暮降临一刻,戛然而止。狂风席卷而至,无法抵挡。似抓狂的野兽在这此刻出现欲撕碎所见一切。在这昏天暗日之间,风裹着滚尘蜂拥咆哮的扫过每一寸地方。温度骤降,早上的单衣,现在却是加上披氅都显寒意深深。
这样的天色中,竟有一组马队踏蹄而来。高头大马之上,当头的几人身着官服。后面跟着几十个手持武器的兵士。不一会儿功夫就停在酒肆门口。几人一组闯入里头,无论是打尖喝酒还是住店入宿全部都给盘问,破门,搜寻。一时间大院里面狗吠不断,人影幢幢。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踢开。进来两个年轻的士卒里握着兵刀。其中一人四周搜查,连床底和柜子都不放过。另一人看着卫宁他们两人厉声盘问了一些问题。随后看着一无所获,退出后又去下一间客房盘查。外面重兵把守,房内一片安静。两人屏息凝听外面的动向,随着加重的呼吸声,她心跳同时加速。头转向宇文夜眼光沉沉的看着他锋刃般轮廓分明的侧脸。
“怎么啦?”他扬眉问道。
卫宁轻摇了下头。烛光在她长长的睫毛底下投下了一道轻浅的弧影。此时此刻,她唇间眼底似有欲言又止的担心。
“等下如果外面有什么事,你别出门。孤王会让步惊雷保护你的。明白吗?”宇文夜对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月弦。其实仔细看,他有着令女人怦然心动的完美笑容。
她抿唇不语。沉默了片刻,随即抬眸清幽说道。
“以后杀人后记住要毁尸灭迹。”
宇文夜瞳仁猛地一缩,一抹不可置信的表情侵入她清冷的黑眸中,沉淀进幽深的底处。
卫宁继续说道。
“那两具尸体绿鄢帮忙掩埋掉了。幸好他们没有带犬来,否则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你何时知晓的?”既然她都知道了,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必要了。
“你忘记了绿鄢有一双敏锐的犬耳。那绿衣的泼皮走过我们之时,绿鄢就听见他让另一个同伙跟踪我们。”那白面后生那种淫邪的眼神卫宁怎么会陌生呢。即使绿鄢武功被废了,但是她作为曾经影卫的所有本能依旧都在。包括这反侦察能力。
“随后绿鄢躲在离开你们不远的地方偷听到了一切。尸体是我让她处理的,因为死掉的那个泼皮不是普通的恶贼。他脖颈后的一个刺青是官纹。也就是说他是官家的人。而且从刺青的图案来看,至少是千户以上。
宇文夜摇头轻叹,他们当时听得都太过入神,竟然连绿鄢一直在离开他们不远处一起偷听都没有悉察到。但卫宁竟能从他们的尸体中发现这样的蛛丝马迹,宇文夜还是感到很惊诧。
“你怎么知道那是官纹?而且是千户以上?”他不可置信的发现眼前这个女人总是能带给他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还有惊骇,甚至麻烦。
“我的大脑已经锻炼成了一部搜索引擎,犹如一部巨型的信息数据库。或许对于你们来说记不记得住这些东西无关紧要。但是对我来说记不住就会时刻没命。这就是我那五年来得到的最宝贵的东西。现在全部都在我这里。”她用手指指自己的脑袋。宇文夜的眼梢中藏着什么她很明白。
“你怪孤王今日杀了他们吗?”宇文夜怕自己对待他们的手段太残忍,让卫宁对自己又颇有想法。
“手段略微残忍了点,但还是忍不住给你点个赞。这种人渣留在世上也是浪费国家粮食。”其实卫宁她们并未看见留在粪池中的那具尸体。
他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笑意,牵起嘴角的弧度。手情不自禁伸出,溺宠的揉了揉她的头。
乌云蔽月,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们百密一疏,留在粪池底里的那具尸体最终还是给发现。那平日里繁华热闹的九仞城,眼下宣告着即刻进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阵阵细碎急促的马蹄声扬起身后一片尘涛。疾驰而来的铁甲骑兵带着蜿蜒的一片人马旋风般的直奔宇文夜他们而来,星星燎原的火把竟数都数不清。街衢相经的所有道路都给封锁重兵把守。晌午之时来过的千户长,此时面色凝重先行下马。随机往后身转恭敬的迎下马上另一人。只见此人瘦高秃头,倒竖两条长眉,面目阴险深沉,留着两撮让人过目不忘,油光黑亮的下垂胡。干草扎成的无数火把将黑夜映照的透亮,那亮光反射在他黑色的长披上越发显得诡秘。
“人都在里面吗?”精光一现的双眸,深冷无情的声音。
“一个都跑不了。”千户闻言立马回复。
“家弟找到了吗?”
“回禀总兵大人,尚未,尚未找到。只找到了周通的尸身。”他的头上冒出了虚汗。周通的死状让他过目难忘。如此死法不是深仇大恨,就是行事之人的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带我过去。”
即使他是一个恶贯满盈,见惯了杀戮和血腥之人都忍不住在见到尸体的刹那一阵惊眩。暴露在自己眼前那张了无生机的脸上写满了生命终结时刻的惊惧,不甘和绝望。他不顾死人周身挂满的粪便仔细查看了他被砍四肢的切口,再叫人剥开衣裳用手摸了一遍骨碎筋断的全身。
身边的千户长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恶臭和恐怖的残肢,忍不住扭头跑到墙角边就是一阵吐逆。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这样就吐得脸色煞白?看来平时磨练的还是太少。稍后他眼中的惊色越来越浓,心里也更加的沉淀。周通在几个人中武功是最好的,而且是好过他身边这些所有的官兵。正因为他曾经是自然堂的人所以才放心让自己的家弟和他待在一起。同时出去的三个人全部都失踪。现在找到的竟只有周通的尸体,看来自己的胞弟这次是凶多吉少。
从被震断的经脉来看,绝对是放眼天下一等一的江湖高手所为。再从被切的四肢望去,这把刀削铁如泥,一刀下去能把伤口砍得如此细腻,平滑。那恰到好处的力量和刀功是他生平都未见过。头一次在这九仞城中出现了能让他都眼含惊疾之人。不,是一群人。这才是可怖的地方。
“你把今日所有接触过吾家弟之人全部都找出来询问一遍。还有这个客栈里面所有的人一个都不可以走了。另外,把府中的弓箭手全部给我调过来。”
此话一出,千户长立马诺声让手下即可去理。今日看样子总兵大人势必要大开杀戒了。
“那个,有件事不知属下当讲不当讲。”千户长把头凑到总兵大人的耳畔,心有余悸把晌午看见宇文夜他们一群人的事一一相告。只见他的戾眸中翻滚着忽闪不定的刃光。
此时,轻衣隐没,一个飘然神秘的身影悄悄退回到其中一间房中。
“陛下,他们要动手了。”
“多少人?”
“估摸一百多人。”
“不,应该是一千二百五十人。其中五百人是镇守临川门,不到万不得已这五百人人是绝对不会动用。剩下的有二百五十名左右的弓箭手,一百五十人的骑兵,余下的三百五十人的步兵。如果就这样突围成功率接近八九成。但是如果不幸,他们把城门兵都调动过来了,那我们就只有五六成的胜率。这其中还不包括外面的弓箭手。”宇文夜叹了一口气,望着外面火光冲天的天际,看来今日这场恶战是必不可免了。
“陛下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众人中有人问道。
“月支大相总是喜欢模仿孤王管理越漓的一套模式,所以这边陲之地估计也应仿吾越漓中山的驻军编制和人数。”此次前来他并未惊动善拓,本来不过是想过个边境而已,哪里会想到会引来这样一场祸殃。
他手一挥,众人应诺而退。他转头目光温暖。
“你怕吗?”
“怕。——怕你把这九仞城给杀得干干净净了。到时搞得那钻天鼠定要又缩短十年寿命。”
“你太放肆了,怎么可以随便给月支大相起诨号?”宇文夜斜漾了她一眼,真是拿这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话虽这么说,语气却漫不经心。又装着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道。“为何叫他钻天鼠?”
“因为他有爬杆之术,人又长得贼眼鼠眼。”这隐喻的话宇文夜自然一听就懂。善拓绝非善类,有阿谀逢迎之能,为人奸诈又颇为狡猾。当时自己登上帝位,这位小人却也帮忙出了不少力。善邪本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在不断改变所处的场所和立场中,平衡本身就是最大的善。对他而言,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有利所图,心有所贪之人皆可被用之。
“那孤王有没有诨号?”他想了想,盯着她幽魅的瞳心问道。只见卫宁的眉头轻颦了一下,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没有。帝威浩荡。”
他撩起一手在她额头轻轻一弹,笑意隐在唇畔边。
“你又诓孤王。孤王看你比他还会爬杆。”
“是啊,所以君子常言道,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陛下要时刻注意退避三舍才好。”宇文夜的肢体语言渐渐丰富不是好事,卫宁觉得他们最近走得似乎又太亲近了些。这绝非是自己需要的,她内心不断警告着自己。
很快,火舌遮天,浓烟四卷。他们竟然不顾客栈中其他无辜生命,一把火烧尽了人性。
浴血的苦战。
十个天下顶尖高手,面对一百多人的围攻。顿时外面,刀锋急啸,人影骤闪,血溅骨裂。刀寒,剑盛,杀炽,敌伤,嘶喊混作一团。交手瞬间,扑上来的被震飞跌退,退倒时又撞飞后面前仆后继的众人。一时间刀声落地此起彼伏。毕竟都是血肉之躯,众卒渐渐被眼前十人的狂溢杀气震慑的无力再战。院中的他们颤握兵刀,开始渐渐都给逼退到酒肆门口。
十三人在敌众我寡中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血水渗入到纵横交错的青石路纹中,变成一条扩染的艳毯,他们慢慢踩在上面向前突围。
“放箭。”外面的人完全不顾尚未全身而退在内的士卒,一声喝令万箭齐发,势有必诛之心。
顿时箭如雨落。又把他们逼退而回。
只见卫宁脚上放着一只软皮箱子,她从里面掏出一张金丝软网交付众人道。
“不好意思,还在尝试阶段从未用过。”语必,众人把这细网拉开,竟然还有收缩拉升的功能。在他们头上拱出一道弧度,如一个防蝇罩。金丝软网拉手部位都细心卯上了铁质贴片,以防冷箭不小心射破手部。“请你们前面三个,后面两人,左右各二人一组。”
一行人继续重新前行,只见那铺天盖地的利箭竟都密密麻麻的嵌在细网之中,对他们毫发未伤。这一幕彻底惊呆了外面所有人,却振奋了躲在细网下的众人。
第二轮的攻势接踵而至。十人看似各自为战,杂乱无章。但每二个人一组,或三人一群。刀剑开路,长枪在手,骨扇为棒,左右护法。一条铁鞭如金蛇狂舞绽开寒芒截后护主。他们变化莫测的战型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滴水不漏。
“步惊雷,要活的。死了,便要领罚。”宇文夜的精光终于射向坐在马上的总兵大人。即使他前面有五十多人的保护,但是只见一道人影凌空飞起,身手疾如闪电,足尖已站立马头,五指伸向总兵的喉口一握,竟一把把他从马上直接提起置于自己身前。
“不许放箭,停下来,停下来。”惊魂失魄的喝止声响起。
战局瞬间的转向。好一个擒贼先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