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卫宁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男人是牛投胎吗？罢了罢了，这几天什么没脸没皮的事情他没看见过，想起这些卫宁的脸就像烧起来一样，太丢脸了，还让自己以后怎么在他面前活下去啊……
“你不舒服了吗？”宇文夜看见卫宁的脸突然从脖子红到耳根，以为她又开始发作了。
“麻烦陛下把红芍叫进来下，我要她帮我准备一点东西。谢谢。”
红芍进来后看见卫宁这个德行伤心得哇哇大哭起来，一个劲的骂自己没用。卫宁把那时本来要告诉红芍的话现在重新又对她说了一遍，看见自己的丫鬟哭的声泪俱下，她也忍不住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红芍，我说的话你要记住。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你看我还是活着吗。所以等下麻烦你帮我带点这个——”卫宁和红芍耳语了几句。
红芍擦干眼泪点点头，出去帮卫宁准备东西去了。下午卫宁逼着自己喝了点稀粥，虽然又吐又拉，但总算是进食了。
宇文夜为了不误朝政，把这几日的奏折全部都带到寝殿内。房间空空如也，他就席地而坐朱笔批阅。
卫宁趴在榻上看着他轻蹙墨眉，仔细批奏的模样。心里暗想，这货儿天生是做皇帝的料，否则怎么一天就睡这么几个小时还精力这么旺盛。她想起以前在将军府之时，宇文夜晚上二更半入寝，早上竟然五更就能起来练剑，几十年如一日，真是服了他。
二更一过，毒性如约而至的发作一点都没有迟来。今日卫宁的意识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也就意味着如果发作起来将真得痛不欲生。毒开始往下面而去，在肚子和会阴这边交汇。肠子好像要给扯断一样，肚子疼的像腹泻，又像有重物不断往下坠。开始十来分钟，后面慢慢缩短到几分钟，痛感猛烈的慢慢加剧，整个肚腹和子宫都好像给碾碎了一样。而且每一次呼吸都更加剧疼痛。
她身体拱起来趴着，双腿蜷曲在腹下。床褥被自己紧紧捏在手里拽着，早就被滚滚而下的汗水浸湿染透。头上密汗不断蹭在床褥上留下道道水痕。她咬紧牙关把头对着墙壁竟没有吭出一声。别让他担心，此时此刻卫宁不想让他看着这样的自己而心痛难过。
等宇文夜奏折批好以后，才发现有点不对劲，今日里太安静了。他一抬头看见卫宁把榻上幔帐都放了下来，他心里渐渐有了不祥的预感。慌忙站起身来跑到卫宁榻边揭开白色的床幔一看，顿时吓得勃然变色。墙头到处都是她嘴中喷出的鲜血，下身也全部被血尿染红。只见卫宁弓着腰脸往内，跪趴着，手中拽的床单早已拽破，全身不住痉挛颤抖，整个床都在摇曳中……
他刚想翻过她的身子，就听见卫宁气若悬丝的声音，“不，要。我自——己挺过去。”
宇文夜潸然泪下。从小到大他只哭过两次。一次是他母后下世，一次是他出战打了人生第一次胜仗。没有想到这第三次竟然是为了这个女人。她的倔强，骄傲，顽强的意志完全和自己如出一辙。
“卫宁——”宇文夜不顾她全身血污一片，轻轻从后面抱住因为剧烈疼痛蜷曲成虾米的卫宁，身体贴在她的背后。她大口大口的喘息声，每一次身体的颤抖，每一声痛苦的呻吟，他都能感受到。
红芍根据卫宁的吩咐，每过一二个时辰就进来帮她换一次沾满鲜血的尿布。这样一直换了三四次直到五更天。终于卫宁的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
第四日，第五日，直到第七日的早上。
卫宁做了一个梦，宇文夜的臂弯里面抱着几个孩子，但是她就是看不清那几个孩子的长相。再想努力看清一点，突然梦就醒了。
慢慢睁开疲惫的双眸，阳光有些刺眼。她看着床边的宇文夜，七天七夜，他守护了她七天七夜。卫宁慢慢握紧他的手，眉头微蹙，渐渐的嘴角笑出一朵浅浅的花来。宇文夜看着这朵嘴角而生的花，从来没有感觉她像今天这样美丽过。
两人四目相望，千年情缘伴三生。
第二十八章、白华之怨
转眼已到落叶知秋时节。离开卫宁中毒已经过去数月有余。宇文夜自卫宁毒愈后，反而甚少召她入殿。红芍不解，终于忍不住问卫宁道，“小姐，为何你毒愈以后，陛下反而不来看您了？我的意思是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小丫头？”卫宁正在晒药，听红芍一讲就知道她一定是这些日子来比她还要关心此事，再不问估计要憋出内伤了。
“小姐，你心里知道谁要害你吗？”红芍觉得他们家小姐这么淡定，心里应该是有底了。
“你知道吗？”卫宁反问一句。
“我觉得定是宫里之人。”
卫宁给了红芍一个大白眼。是人都知道是宫里的人干的好吗。这问题回答的倒是和没有回答一样。
“奴婢觉得宫里之人一般都多少得过小姐你的恩惠，而且我们和都烨殿下的关系又好，我觉得不会是宫人所为。这皇宫里面想害小姐的那一定是嫉妒小姐之人。”
“哦，嫉妒我什么？”卫宁觉得红芍现在八卦能力见长。
“嫉妒你和陛下的关系啊。”
“谁知道我和陛下的关系啊？他们又不知道我是谁？陛下又没有宠幸过我。”
“瞎子都看得出陛下有多护着你。这些宫里之人个个都会察言观色，陛下喜欢谁，不喜欢谁一看一个准。”
卫宁心里暗道，是啊，中毒事件以后还有谁不知道他们的越漓国君是有多么的宠爱一个出身不明的婢女，连守七天不眠不休。想到这儿卫宁不由心事沉重了起来。现在自己欠了他一个还不清的人情。自己要如何才好？
几日后，宇文夜忽召卫宁进龙阙殿。
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的紫金冠，身着一件黑底上绘金龙的箭袖外袍。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却依然藏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
“身子可好些了吗？”他的声音很温柔，似乎回到了从前。
“恩，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谢谢陛下关心。”卫宁跪在地上俯了俯身。
“近日孤王朝政繁忙，所以没有来看你。”
卫宁抬头看着宇文夜，没有想到他竟然躲避开了自己的眼神。好奇怪为何他要心虚呢？
两个人都沉默许久，各有心思。但是不约而同所想之事都只有一件。那就是下毒之人是谁？已经数月过去，卫宁超出了他的想象，对于这件事她事后未和自己提起任何要求，连让自己帮她缉查凶手之事都不曾提出。但总不能不明不白让这件事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过去了。
她是一个婢女，但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婢女。若此事他不给卫宁交代，以后他还怎么和她相处下去？
“卫宁，你可有想到下毒害你之人？”宇文夜试探的询问道。
“似乎没有什么头绪，陛下。”卫宁看着他，她心里是有一个人，但是还是想看看宇文夜怎么想。
“孤王，孤王也是暂无头绪。觉得有点愧对于你了。”他犹豫而矛盾的眼神并未逃过卫宁的眼睛，此时此刻他在做着艰难的选择。这个下毒之人在其心里分量或许不比自己差多少，所以他不忍把她供出。但又心有愧疚于自己，毕竟她受的这些苦宇文夜这七天来都感同身受。
“有些事不用急于一时，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尽人事，安天命。”她心里知道宇文夜此时的彷徨。一切皆由情而生，所以她可以理解。只是这种歹毒手段估计那人也不是第一次使用，将来在这个宫里她一定要非常小心翼翼才行。
宇文夜似乎松了一口气，心存感激卫宁的没有咄咄相逼。但此事之后，他真得不能再如此放任下去，否则终有一日要酿出大事。卫宁这次侥幸活着可能真得是其有超乎寻常的意志力，但凡这样的痛苦，就是男子也未必能活得下来。
“陛下赏奴婢一万两银子可好？卫宁不想让陛下心有愧疚，所以还是用钱来补偿吧。奴婢最近缺钱厉害。”卫宁见宇文夜若有思索，正好这个时机趁热抓钱。
“一万两？你口气好大？”宇文夜倒吸一口冷气，她这个哪里是求赏赐，简直就是敲诈勒索啊。
“那八八折，总要心灵安抚一下吧。八千八佰两可好？”怎么都要帮自己谋点福利吧。
“不得放肆。”宇文夜哭笑不得。她把自己身上，脸上抓成这样自己还没有找她讨罚，她倒好一点都不客气，抓住自己的话柄就又来下井落石。
“那奴婢就当陛下同意了，谢主隆恩。”卫宁想自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就拿你这点钱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下去吧！”宇文夜恨自己为何要爱上这样一个坏丫头。终有一天孤王一定会重新得到你的心。
卫宁出去以后，宇文夜的心里钝痛起来。绿漓你为何要如此对待孤王？
阴历九月，一切似乎都走到了尽头。就像一个耄耋老人。这个时节，感悟日月铿锵的脚步，似一切都在不言中。水面的平静，但绿色的荷叶不再，留下来的都是自己水中寂寞的倒影。几许的回忆，曾经的梦想，尾随着斜阳余辉在皇宫的深处飘荡。
她，一袭月华色的裹身，外披绿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伐雍容柔美。
三千青丝如锦缎披散肩头，头上只插了一只蝴蝶流苏钗。巴掌大的脸蛋美丽的无暇可击，吹弹可破的肌肤配上蛮腰纤腿，让所有看见其身容的男人无不为之失魂落魄。
“陛下，你在哪里？难道您不要绿漓了吗？”绿漓眼泪婆娑的站在承凤殿门口一直遥望朝殿方向。宇文夜已多久没有到自己的寝宫来了，虽然卫宁中毒那件事后，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竟然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来惩罚自己。这种决绝对女人来说活着比死更加煎熬。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大越国君宇文夜亲率四十万大军北上讨伐。北漓国破，一朝溃散。
她在寝宫拔下头上的金簪指向闯殿的宇文夜。握簪之手微微颤抖。那个男人身形挺秀的站在那边，一身黑袍掩盖不住他天生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脸如雕刻棱角分明，凤目剑眉英气勃勃，挺鼻如丘，薄唇唇角微扬，明明噙着笑，那笑容却如寒冰。他的眼睛深邃冷冽带着邪魅之气。
“都传北漓有国宝名唤绿漓，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完竟全然不顾绿漓手里的簪子，一把揽住她的蜂腰，无视其挣扎，霸道而炽热的强吻上她的唇瓣，“孤王想要你。”
原来自己第一次看见他就已经爱上了这个狂放不羁，唯我独尊的年轻君王。
自古美人爱英雄。与其说宇文夜强占了她，还不如说她心甘情愿为尔倾倒。大越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个男子不论贵贱如果看上了有夫之妇，就必须与其夫决斗，两者必死其一才能终结。宇文夜为了绿漓迫北漓国君自缢身亡。
这个男人毫不掩饰对她的宠爱。他会带着她骑在风驰马上到处行游，无视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他即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却铁骨柔情只为伊人。宇文夜的音律极佳，而绿漓舞技出众，两人琴瑟调和鸾凤和鸣。真所谓达到了后官三千宠，唯我而独尊的境界。
卫宁，是的。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让绿漓放在眼中。但是这朵躲在山谷里面毫不起眼的幽兰却毁掉了自己所有的幸福，夺走了她毕生挚爱的男人。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骨肉而不知疼痛。
宇文夜可以为了中毒的她不眠不休七天七夜。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这个卑贱的婢女。池水倒影中的自己明明还是这么美的光彩夺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