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韩淮要是想回来,以后就得事事以他为先。
其次,再生一两个孩子,他家三代单传,人丁单薄,家里多点孩子他父母会很高兴。
再次,出去上班了留点生活费,别的交给他妈妈保管。这是他妈妈的要求,这点不能退让,他们家一向是他妈妈管这些,韩淮既是他的人,就得服从。
最后,她得像别人老婆一样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每天回来看看孩子洗洗衣服做做饭,这些不都是一个老婆该做的么,她以前太懒散了。
想完这许多,周严心里总算是舒服些了,甚至还有些得意。
他的认知里,韩淮是一定会回来求他的。他家住c市,自己工作很不错,人也帅气,没理由韩淮会舍得放下。
周严就是一个典型的妈宝凤凰男,我娶你你就得谢天谢地唯我和我妈是尊,孝顺我父母,善待我亲戚。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让我里外都有面子,最好你们家还要给我各种财力支持,毕竟我妈把我养大培养成才不容易,你们家有这么个女婿是你们家祖坟冒青烟。
韩淮这种条件嫁他,完全就是攀高枝。
所以,这一切都是韩淮的错,她一定会哭着回来求他。
心里百转千回,他已经把自己的所有过错全部择推到了韩淮身上,心安理得的在心里一面鄙视韩淮家,一面盼着韩淮回头来。
_
十二月的夜里寒风刺骨,刮在脸上仿佛一把把刀子,咻咻破空发射而来。
韩淮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夜里一点多了,马路上异常安静。一盏一盏的路灯洒下金黄的光。
遇上周严以来,她有过无数次狼狈。
怀孕孤身回家的,生孩子声嘶力竭的,在他家倍受排挤的,和今晚落荒而逃的。
无一不在告诉她,你选择报复他的那条道对他并没有任何影响,他还是过得很好。只有你,一无所有来到这个城市,再心灰意冷离开这个城市,现在又孑然一身回到这里。
自己得人生从来就没怎么顺遂过。
想起回去离婚时候之前跟妈妈通电话,妈妈说离婚了回去就偷偷的吧,怕别人看到了问。她说好,挂了电话哭了好久。
嘴上希望她幸福就好,其实心里,还是觉得她丢人的吧。
也对,她们小镇人不多,几乎都是从小到大认识的。
小时候谁家孩子考得如何大家都知道,长大了谁家孩子嫁得如何大家也自然知道。她妈妈怕她受不住流言蜚语也在情理之中。
可道理归道理,难受归难受。
她终究还是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索性回去就找了个酒店住下来,没回自己家,离婚也没告诉她父母,办完就赶紧回来了。
_
冬天的夜可真冷啊,脚底板冷到天灵盖。韩淮出来只穿了睡衣和拖鞋,就像一个流浪狗,大半夜除了手机一无所有,无处可去。
她以为自己会很难过,却没有。
沿着马路慢慢往前走,从前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
结婚时候父母送来,每次去产检,每天吃完饭出门溜达,都要过这条马路。现在,她也要从这条马路走出去,过上全新的生活。
以后生活里再没有不准睡懒觉的婆婆,觉得她不孝顺的公公,嫌弃她变形身材的老公,和软糯糯的,眼睛圆溜溜的,蹒跚学步奔向她的,牙牙学语叫她妈妈的儿子,也一并不会出现在生活里。
她想得与别人不同,既然离开,既然以后都不能陪他成长,那就希望儿子忘掉自己。以后周严有了新的伴侣,儿子就会觉得那是自己亲妈。
挺好的,都忘了她生活挺好的。
这一晚,她有点迷茫自己存在的意义,也有点后悔自己存在。
这条路以前好像很短,这一晚却好像无限延长,怎么走都走不完。
韩淮掏出手机看看各个支付软件,里面一共就23.5毛钱,什么都做不了。
翻开通讯录,好像发给谁都有点打扰,索性又把手机塞回兜里,管他呢,天大地大,何处不可为家。
“天大地大任我游~哈哈哈~”韩淮想给自己打打气,张嘴哈哈就悲剧了,一阵寒风往她嘴里死命灌,冻得她连打几个喷嚏。
好言壮志随风去啊,不行不行,这得冻死个人。再这么下去说不定明早她就上新闻了,“路边发现一冻僵女尸,无身份证明”,好不凄惨。都怪周严那个狗皮膏药垃圾人,王八蛋你去死吧去死吧!
韩淮骂骂咧咧掏出手机给她之前借钱的好朋友发信息求收留,石沉大海。
过了会儿冻得她直蹦哒,又给好哥们小金发信息求可怜,还是石沉大海。
就这两个可以发了,还都没回,他们肯定是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着了,温暖的被窝多舒服啊。
又等了四五分钟,还是没信息回,韩淮就开始在马路上边跑边蹦哒。
“我不冷啊~我不冷~~啊切~~不冷的~~妈妈呀~这条路好长啊~~这么凄惨一定要发个朋友圈~”
说干就干,她掏出手机,打开美颜相机精心拍了几张照片,最后选了一张楚楚可怜又很是精致的发圈:“晨跑要趁早啊,其实是钱包钥匙丢了回不去在外流浪,天佑我不要动死在这条马路上。”
发完了打开照片看看,啊~怎么会有这么精致的小仙女,真的美极了,不知道以后便宜谁家儿子了。
再打开相册看看刚才拍的,天呐天呐,每张都好美,简直舍不得删。
同一个角度同一个动作也不能删,眼神有丢丢不一样的,前一张霸气威武,后一张盛气凌人,凶都凶得不一样。
必须得狠狠夸一下这个美颜相机和自己精致的小脸。
这么一闹腾,好像不怎么冷了,果然,人要自己温暖自己。秀色不止可餐还可温暖呢。
不过,朋友圈怎么还没有人点赞啊?这些人这么早就睡了?这么凄惨的状态不该没有点赞和问候的。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显示有两条消息,韩淮兴高采烈的点进去,是那位叫努力的老大爷点赞评论的。
努力,:“老铁666啊。”
小毛球:“……我可真是感谢您啊大叔……”
这位大叔一向也说不出什么好话,韩淮打开删除界面打算删了他,想想还是算了,这貌似是一个公司的,要是删了他当年来问怎么办啊,她很怂的。
努力:“在哪里?”
小毛球:“金海湾啊大叔,一个好远的地方,晚安大叔,你睡吧。”
之后就连神叨叨的大叔也没回了。
韩淮跑一会儿,走一会儿。
金海湾算是临近郊区,偏于安静,房价也相对低一点。
以前她出门走一段再坐个两块钱公车,就到了闹市区,从没想过这两块钱路程这么远,她一个多钟了,还是在马路上蹦哒,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按照她的脑回路,这种寂静的夜晚,不幻想点恐怖情节都对不起自己。
本身就天冷,她再一吓自己,就仿佛空气里随时会凭空冒出来一个什么似的。那些往脖子里钻的冷风,也像是有人在身后吹一样。
“啊啊啊!我是不是有病啊!!啊啊啊!!!”她嚎叫着又一溜烟往前飙。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好累啊,恐惧的力量都不足以使她努力前行了,更何况是负重前行,她觉得自己实在很重,这个腿都撑不住了。
“算了算了,死就死吧,没所谓了没所谓了。”她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边上,气喘吁吁,满头的汗慢慢变成冷汗溜进脖子里,衣服里里外外都是湿冷。不自觉冷得一抖。
这个感冒逃不过了,明天还得去补办身份证,房东那里拿钥匙。周严家的就不要了,她要是去拿,肯定要提出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
韩淮掏出手机找到周严的电话,拉进黑名单,告别过去从告别渣男开始。就当过去被狗咬了吧,留着狗的联系方式做什么呢,难不成还带他去吃屎啊。
韩淮觉得头有些胀痛,好像里面有个凿子邦邦往外凿。她屁股往旁边树干旁挪了挪,靠着闭眼准备休息下。
过了不知多久,韩淮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一个暖烘烘的炉子旁,身上还盖了毛绒绒的大毛毯,好不惬意。
可是这个火好像越来越旺了,身上的毛毯也加得有点多,这温度越来越高,她好像又不是在炉子旁,而是在炉子里。
炉子里!太吓人了!这得赶紧跑啊。她跑啊跑,跑出老远一头扎进了雪地里。那雪,怕是有个两米高,把她从头埋到脚,铺天盖地的都是雪。
就不能中和一点么,好冷啊啊啊啊。
莫名的她又换了个场景,这次是在树螺钉,堆成山那么高。她熟一堆,又忘了是多少又重新数,如此反反复复根本没个头。
关键是旁边还有人一直吵啊,天啊!没看到她很忙么?这是谁叨叨个不停烦死了!
她数得恼火,将螺钉几下胡乱抓散打算回过头找话多的那个人报仇。
“喂!”她气势汹汹的吼着从梦里醒来,眼前是一个人蹲在自己跟前,拿个手不停晃悠。
“你干嘛……好吵……”声音一出来吓自己一跳,这粗嘎嘎又瓮声瓮气的老巫婆是谁?她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疑惑。
“去车上,你发烧了。”眼前人的声音莫名还有点好听,和她的比起来是好听太多了。
“你是谁……”这大半夜哪里来的小哥哥,踏着七彩祥云来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