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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三)

次日,建康,大陈皇家禁苑,上林苑。

今日是大陈皇帝陈顼为其与原配发妻钱绾钱贵妃所生的十四女乐昌公主陈淑婼特意举办的凤台选婿,以期为十四女陈淑婼择得佳偶良婿。而这难得数十年难得一遇的皇家凤台选婿,今日便在大陈皇家禁苑上林苑盛大举办。

这凤台选婿的主要地点便是在这上林苑太清池畔的凤仪殿外的黄金凤台上。这上林苑乃是大陈皇室在建康城郊的行宫别苑,而这凤仪殿素来为皇后所居。按理,这乐昌公主陈淑婼身为庶女并没有资格如此大张旗鼓地占用嫡母柳敬言皇后的凤仪殿场地来进行自己的凤台选婿。但一来,含章殿钱贵妃钱绾本有一双儿女九王河东王陈叔献和十四公主乐昌公主陈淑婼,但自从去年十二月陈叔献因去年六月莫愁围场行刺意外而终究不幸身亡后,钱绾膝下便只有独女陈淑婼一人了,便格外珍爱金贵、格外看重仅存的独女陈淑婼的婚姻大事,故而此番特意向皇帝陈顼请求特例为乐昌公主陈淑婼举办凤台选婿以择佳偶。陈顼本来就对降为妾室的原配发妻钱绾心存歉疚,再加上失去和钱绾所生的爱子陈叔献的共同伤痛,自然对钱绾的这特殊请求应允答应了。而二来,皇后柳敬言素来端雅大度、不甚计较,心内更因念着占据钱绾嫡妻身份的愧疚和同情含章殿去年痛失河东王陈叔献的不幸而并未争议计较,便索性把自己的凤仪殿场地让出来暂时借给含章殿钱绾、陈淑婼母女一用了。但其实,此番钱贵妃特意如此高调地故意压着柏梁殿柳皇后一头而非要借用柳敬言的场地为自己的独女陈淑婼举办凤台选婿,这幕后还有披香殿那不安分的毒妇彭贵人彭兰心在偷偷地煽动钱绾,屡屡给钱绾扇阴风、点鬼火来挑拨柏梁殿和含章殿的不和。

但无论背后原因如何,终究这今日,这为乐昌公主陈淑婼特意举办的凤台选婿便在这大陈皇家禁苑上林苑凤仪殿前的黄金凤台上盛大开始了。

彼时,在这上林苑凤仪殿前的凤台之下,整整齐齐、尊卑有序、错落有致地摆开了诸多坐席,坐满了大陈皇室的主要成员和一些特邀观礼的朝廷重臣和世家大族。而凤台的远端另一侧,便端正地坐着十二位精挑细选的青年才俊等待乐昌公主陈淑婼的凤台选婿。

这凤台之前坐着如下大陈皇室主要成员和重臣贵族:大陈皇帝陈顼,皇后柳敬言,钱贵妃钱绾,彭贵人彭兰心,曹淑华,何淑仪,魏昭容,刘昭仪,袁昭容,王修华,韦修容,申婕妤,王姬,吴姬,徐姬,施姬,曾姬,杨姬;太子陈叔宝及太子妃沈婺华,皇二子始兴王陈叔陵及王妃王瑶,皇三子豫章王陈叔英及王妃谢珊,皇四子长沙王陈叔坚及王妃袁萱,皇五子建安王陈叔卿及王妃萧若华,皇六子宜都王陈叔明及王妃顾蕙,皇十一子新蔡王陈叔齐及王妃陆菀,皇十二子晋熙王陈叔文及王妃朱蕊,皇十三子淮南王陈叔彪及王妃张芸,皇十四子陈叔重及王妃司马舒意,皇十五子陈叔俨及王妃沈慕容,皇十六子陈叔慎,皇十七子陈叔达及王妃袁玉卿,皇十八子陈叔雄,皇十九子陈叔虞,皇二十子陈叔平,皇二十一子陈叔敖,皇二十二子陈叔宣;皇长女永穆公主陈淑如及驸马王昱,皇二女九江公主陈淑妙及驸马谢清,皇三女临海公主陈淑婷及驸马袁吉,皇四女南平公主陈淑娅及驸马萧靖,皇五女遂安公主陈淑嫒及驸马顾和,皇六女武成公主陈淑嫱及驸马陆涵之,皇七女豫章公主陈淑嫣及驸马朱晟,皇八女巴陵公主陈淑婕及驸马张津,皇九女普安公主陈淑妍及驸马林知,皇十一女新兴公主陈淑娆驸马吴玺,皇十二女临川公主陈淑姚及驸马王甄,皇十三女齐熙公主陈淑婉及驸马沈叔安,皇十四女、今日凤台选婿主角乐昌公主陈淑婼,皇十五女永嘉公主陈淑妘,皇十六女寿昌公主陈淑姗,皇十七女成安公主陈淑姣,皇十九女宁远公主陈淑媃,皇二十女云安公主陈淑娴,皇二十一女太华公主陈淑婳,皇二十二女上仙公主陈淑妤;右卫大将军、禁军首领萧摩诃,太常卿江总,散骑常侍、右仆射袁宪,吏部尚书、东昌县侯、常侍毛喜,任使持节、西平将军鲁广达,护军将军、荆州刺史樊毅,车骑将军、随国公司马消难,新丰县侯、戎昭将军蔡徵,秘书监姚察,建昌侯、中书监、太子詹事、侍中、将军、右光禄、中正徐陵,新安王陈伯固。

而凤台另一侧,十五位大陈境内才能、样貌、家世、性格样样出挑的最优秀的青年才俊皆一一列席:建昌侯徐陵之孙徐德言,琅琊王氏公子王瀚,陈郡谢氏公子谢齐,散骑常侍、右仆射袁宪之孙、陈郡袁氏公子袁烨,兰陵萧氏公子萧晏,吴郡顾氏公子顾朗,吴郡陆氏公子陆骏,吴郡朱氏公子朱庆,吴郡张氏公子张润,吴兴沈氏公子沈晋安,新丰县侯、戎昭将军蔡徵之子蔡璟,中书通事舍人傅縡之子傅茂,东丰县侯、吏部尚书毛喜之孙毛赫,太常卿江总之孙江昀,秘书监姚察之子姚思肃。

这素来被陈顼柳敬言帝后夫妇收为养女的西梁嘉宁公主萧萦本来也该按惯例出现在大陈皇室的皇室坐席上,但因今日恰巧是萧萦的生母西梁张皇后张明玥的生辰,故而萧萦被西梁皇室请回江陵了而恰巧不在建康。其实,西梁皇室此番把萧萦请回西梁江陵可不止纯粹是为了母亲生辰的相聚天伦——西梁皇室若真有此番温暖真情如此重视骨肉亲情,当初也不会因听信“出生在二月的子女不吉”的江南民间风俗传言就狠心地把萧萦抛给亲戚抚养而多年不管不顾了。而此次萧梁皇室请萧萦回江陵的主要动机其实是打算为今年年底安排萧萦嫁给北隋晋王杨广作对萧萦的心理工作安排。自从今年六月西梁太子萧琮从萧萦的心腹侍女杜若口中得知北隋晋王杨广把心上爱人陈姮误当成他们西梁嘉宁公主之事打算年底向西梁求亲之后,萧琮便和父皇萧岿开始筹谋,指望着利用萧萦为政治工具促成和北隋晋王杨广的政治联姻来为他们西梁谋得政治利益。此次回江陵,萧萦被素来不熟的父皇萧岿和长兄萧琮告知此许嫁之事时,内心无比欣喜激动、以为是父兄母朝对自己抛弃多年的补偿。但是,当时欣喜若狂的萧萦却不知,他的父兄母朝不过是想利用她作为和北隋结盟争取利益的政治工具而已。而伴此西梁阴谋,广姮爱情错过终身的绝世悲剧却已紧紧地步步铺垫展开。

话说回来,这上林苑凤仪殿一时之间,权贵俱至,才子云集,构成了一副好不盛大辉煌的罕见盛景。而这豪华阵容中,却偏偏不见了出现在哪里就是哪里的焦点、不出现在哪里也是话题中心的大陈第一公主长宁长公主陈姮的靓丽倩影。其实这十五位青年才俊大多并非为聘选乐昌公主陈淑婼的驸马而来,而是为了日后聘选长宁长公主陈姮的驸马而来做准备,希望能得长宁长公主陈姮和帝后、太子夫妇的青眼。虽然陈顼有二十多个公主女儿、还有十几个公主女儿未嫁,但陈顼柳敬言帝后唯有这一个嫡女、当今太子未来国君陈叔宝唯有这一个同胞嫡妹,阿姮身为大陈最尊贵的嫡长公主更是尊贵无匹受尽万千宠爱,再加上阿姮倾国倾城的绝世美貌和才华智慧,阿姮自然是大陈举国上下所有才俊青年趋之若鹜的追求对象。

而原来,阿姮此时正值凤仪殿侧殿的承欢殿高楼内,偷偷和应邀前来的“独孤英”杨广躲在高楼暗处偷偷观赏这凤台选婿的全面盛景。

这边上林苑凤仪殿前阵容浩大的大陈皇室亲贵阵容陆续就坐完毕后,陈顼望着坐下十五位出身高贵、品貌俱佳的青年才俊甚是满意,又看到近在身前侍卫的英姿俊朗的右卫大将军长子萧世廉,便更是想到了爱女阿姮,甚是想为阿姮在这些最优秀的大陈男儿中为爱女阿姮择得良偶佳婿、劝阿姮断了远嫁北朝的心思,于是便对萧世廉招手道:“世廉啊,你可看见姮儿在哪啊?这丫头想必又想逃了这家族聚会了!你们自幼相伴长大,你最懂她的小心思,眼见着这凤台选婿就要开始了,这皇室宗亲中就缺她了,你快去帮朕把她寻来吧。”可怜天下父母心,其实陈顼此举便是特意为萧世廉和阿姮创造机会。环顾这些大陈最优秀的才俊男儿,萧世廉不仅论才华武艺、人品出身都是一流上佳,更有与阿姮自幼相伴、青梅竹马的特殊情分,更因他们萧摩诃萧世廉萧世略父子的萧氏将门乃是大陈安定江山的最强武力支持、萧世廉自幼素来对阿姮一往情深全力爱护,于是在陈顼心里,这萧世廉乃是阿姮最适合的夫婿人选,陈顼也坚信萧世廉一定会使阿姮幸福一世。也只有把爱女阿姮交给萧世廉,陈顼才能放心。

“是,臣遵命。臣这就把长宁长公主殿下请来。”萧世廉听到皇帝陈顼如此吩咐,加上又可以和阿姮相处的激动,自然立即领命而去。

这边萧世廉领命离开之后,远远望见那凤仪殿侧殿承欢殿高楼上那一抹清新鲜妍的樱草色便会心一笑,便满心欢喜地便朝承欢殿走去,准备依皇帝陈顼之命把他们大陈最金尊玉贵的长宁长公主阿姮迎到皇室坐席上。萧世廉和阿姮自幼相伴长大,以前二人小时候每每随大陈皇室来上林苑度假休闲时,阿姮和陈淑媃两姐妹总是喜欢在这凤仪殿侧殿承欢殿里躲起来和萧世廉萧世略两兄弟玩捉迷藏。再加上萧世廉深深了解阿姮,她既不舍得错过此难得盛景又不喜欢聚会喧闹,故而她必然是偷偷躲到这侧殿承欢殿里于暗处偷偷观赏这凤台选婿的盛景了。

“阿英,你快看,那边那个身着竹青色锦衣的便是名动江南的大才子徐德言!那边那个身着象牙白色锦衣的便是风流美名冠绝一时的新丰县侯、戎昭将军蔡徵之子蔡璟!那边那个身着宝蓝色……”

“姮儿!陛下可叫你快入席了,这凤台选婿马上就开……”

这边阿姮正与杨广亲密地并肩立在承欢殿的紫木檀香镂花窗旁,一一为杨广介绍今日来应选的十五位贵族才俊。阿姮杨广二人相处正欢,却是萧世廉丰神俊朗的白衣身影突然出现在承欢殿内。

萧世廉不知道殿内还有其他人,于是便拿出了与阿姮两人私下相处时的亲昵随意。萧世廉是人未进殿而未语先笑,可待语落入殿之后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位俊逸英朗的翩翩青衣公子亲密地贴在阿姮身旁,于是萧世廉口中说到一半的笑语便尴尬地凝结在了半空。

“萧大哥!果然只有你找得到我在这儿!”阿姮正和杨广笑语着介绍诸位贵族才子,听到萧世廉的声音后便立马回头,见到萧世廉的到来自是开心不已,宛如见到自己的亲哥哥。

一时之间,阿姮、杨广、萧世廉三人共处一室,阿姮自然是对杨广是爱人般爱恋无比、对萧世廉是兄长般亲厚无间。但杨广和萧世廉这两位绝世才子美男的一时对视之间,却都是立马洞察出了对方对阿姮深深的爱意。

“阿英,这是自幼和我相伴长大的萧大哥萧世廉;萧大哥,这是我的心上爱人——独孤英。”阿姮看到一边是自己至爱的唯一意中人“独孤英”杨广,一边是自己自幼相伴长大的好哥哥萧世廉,阿姮便立马亲热地向他们互相介绍对方,一如在淮水之畔秦淮楼里阿姮向杨广和自己的十六哥陈叔慎十七哥陈叔达互相介绍彼此。

“在下独孤英,幸会萧公子。”杨广从萧世廉望着阿姮的别样深情中敏锐地洞察出了萧世廉对阿姮的一往情深,于是便更和阿姮贴地紧了些,如动物护着自己配偶的本能一般高调地向萧世廉高调宣示着自己和阿姮的恋人关系主权,暗示他和阿姮的爱人关系不容任何人插足。

“独孤英?心上……爱人?”听到阿姮的介绍,萧世廉恍若晴天霹雳劈下一般头脑炸得发懵,笑容完全僵住凝固在唇畔,不知何时从来和自己亲密无间的、自己珍爱若心头至爱珍宝的阿姮突然有了她自己并肩携手的爱人,而那个与阿姮并肩携手的爱人却不是自己。

萧世廉一下在阿姮公布的她和“独孤英”的爱情关系中有些惊诧过度缓不过来,有些疑问正想问出,却是被殿外阵阵的击鼓声惊醒想起此番身负的皇命,于是只得先暂时压下心中的无奈、惊讶、悲痛、失落,先完成邀阿姮回席的使命:“长公主殿下,凤台选婿马上就要开始了,臣奉陛下之命迎您回席观赏。”

阿姮对萧世廉眼中的落寞失望有些疑惑,但一时心思主要在杨广身上也暂时没有对萧世廉顾及深问,便先对萧世廉无奈一叹道:“萧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虽不喜宴会聚闹,但这家宴天伦我多不回避。但,自从九哥过世之后,含章殿钱贵妃一直误会我们柏梁殿是去年莫愁惊变的幕后黑手而一直深恨我们。今日这十四姐的凤台选婿乃是含章殿的主场,我身为柏梁殿的人还是避着些好,免得徒惹风波。萧大哥,咱们一起相伴长大这么多年,你是最懂我的对吧?”

萧世廉闻言,想到含章殿和柏梁殿自去年十二月起的重重冲突,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和阿姮的为难,心疼怜爱阿姮,便不忍逼迫阿姮,只能先回去复命了:“好,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和陛下复命。臣,告退。”

“我就知道萧大哥你最懂我!多谢啦!你真是我的好哥哥!”阿姮听到萧世廉答应了自己的心思,自然感激高兴,感慨萧世廉真是自己的好哥哥。

“臣不敢当。臣……先告退了。”萧世廉看到阿姮只把自己当作好哥哥,心下既是欣慰又是失望。语罢,不舍地深情望了阿姮一眼,又百感交集、深深复杂地望了杨广一眼,便无奈地先转身离去了。

待萧世廉离去后,杨广又搂着阿姮回到窗边准备开始观赏凤台选婿。可是想到萧世廉方才对阿姮的种种深情,杨广还是忍不住有些吃醋道:“姮儿,你和那萧世廉公子是自幼相伴长大的吗?”

看到杨广脸上那吃醋不自然的表情,阿姮觉得杨广甚是可爱,便仰脸朝杨广娇笑道:“哟,我还没和你介绍完这十五位翩翩公子呢,怎么这醋劲就这么大!”

看到阿姮如此娇笑,杨广更是心动情迷,轻轻在阿姮额上印了一吻,邪魅一笑道:“我家公主殿下才貌倾国、艳动天下,我能不多上心留意保护着我家公主殿下吗!”

“噗嗤……算你嘴甜!”听到杨广如此甜言蜜语,阿姮忍俊不禁,轻轻锤了几下杨广坚实的胸膛,抱着杨广俏笑道:“好啦,我和萧大哥确实是自幼相伴长大,他当然是很懂我很疼我的好哥哥!但是我对他真的只是当做好哥哥,就是和大哥、四哥、六哥、九哥、十六哥、十七哥一样的好哥哥啊!”

“好,我自然信你!”看到阿姮眼中澄澈似一汪碧水的纯真透明,杨广自然深信阿姮不疑。只不过,虽然阿姮只把萧世廉当做好哥哥,可是杨广看得出来萧世廉可没只把阿姮当做好妹妹。想到有这样一个朝夕相伴在阿姮身边的优秀情敌,杨广又把阿姮搂抱得更紧了一些带给自己更多的爱情安全感。杨广抱紧阿姮感受彼此那清甜的琼露凝香的呼吸同时,他亦同时在心里对自己默念——姮儿,你一定是我杨广今生今世唯一的真心至爱;而今生今世,你萧姮也只能是我杨广唯一的爱妻,我杨广决不允许任何其他男人染指你分毫。今生今世,三生三世,永生永世,杨广都受不了任何其他人对自己至爱阿姮的任何一点占有夺取。

阿姮杨广二人相拥正情浓,却是殿外三声长长的号角声宣告了今日这凤台选婿的正式开始。

凤仪殿前的皇室坐席里,陈顼柳敬言帝后二人从萧世廉口中回话得知了阿姮偏好暗自于侧殿里观赏凤台选婿之事,二人也就当爱女面对才俊公子有些害羞、想暗自欣赏各位才俊,也就不再逼她回席,由她开心尽意去了。其实,萧世廉只是传达了阿姮不愿意回席的心意,却并没有向陈顼柳敬言帝后告密此刻阿姮的心上爱人“独孤英”的存在。萧世廉虽然和“独孤英”为情敌,甚至阿姮全身心爱着的是“独孤英”而非自己,但萧世廉到底还是真心爱着阿姮,到底善良。既然真爱阿姮,萧世廉就会为了阿姮全身心考虑。虽然此刻眼睁睁地看着阿姮和“独孤英”亲密相处使萧世廉如芒在刺、如鲠在喉、如坐针毡,但只要阿姮幸福顺遂,萧世廉便感同身受、感到幸福安心。故而萧世廉此刻便选择包庇了“独孤英”在阿姮身旁的存在,再徐徐图之与阿姮稀薄可能的爱情未来。

而这边凤仪殿侧殿承欢殿高阁之上,阿姮和杨广坐在窗边,正好把楼下庭院里凤台选婿的全景尽收眼底。

眼见着,皇帝陈顼、皇后柳敬言、钱贵妃钱绾、乐昌公主陈淑婼帝后妃主四人坐在凤台下坐席正中央,身后乌泱泱地高朋满座地安然端坐着近百位大陈皇室宗亲和权贵大臣。而在凤台另一侧,则端坐着十五位应选的贵族公子才俊。

这鸣号开始、内监首领景福奉旨宣布规则之前,窃窃私语之声便在待选席和皇亲席低声传开。

皇亲席上,皇十二女临川公主陈淑姚的驸马王甄和皇十三女齐熙公主陈淑婉的驸马沈叔安谈笑感慨:“十三妹夫,你说这同为天子女婿,咱们当初可没有这凤台选婿的隆重难度啊!看来这未来的十四妹夫从一开始就比咱们连襟更不容易啊!”而另一边,未出阁的皇十五女永嘉公主陈淑妘也和身旁的十六妹寿昌公主陈淑姗阴阳怪气地出气道:“哼,她陈淑婼今日能有这浩大隆重、大陈皇室贵族倾巢出动的凤台选婿之殊荣,还不全凭我母妃的功劳么!否则以含章殿钱贵妃那榆木脑袋,哪里有这番心思!今日等十四姐选婿出嫁之后,下次轮到十五公主我选婿的时候,我一定要办更隆重盛大、空前绝后的凤台选婿,前盖过这陈淑婼的选婿、后更要压倒陈姮让她无法超越!今日这陈淑婼的凤台选婿,不过是为本公主陈淑妘我日后的凤台选婿打个样做个试验而已。哼,走着瞧!”

而待选席上,琅琊王氏公子王瀚与素来熟识的散骑常侍、右仆射袁宪之孙、陈郡袁氏公子袁烨好奇道:“袁兄啊,今日怎么不见长宁长公主的身影啊?我可是冲着她来的啊!”面对王瀚的疑问,袁烨也是苦笑一声,好奇无解。另一边,新丰县侯、戎昭将军蔡徵之子蔡璟与东丰县侯、吏部尚书毛喜之孙毛赫等人也在焦急寻找长宁长公主陈姮的俏丽倩影而不得。而这十五人位待选的贵族公子之中,唯有建昌侯家的大才子徐德言岿然不动,温润典雅地安坐在座位上深情凝睇着对面一袭橙衣、明艳动人的乐昌公主陈淑婼。

因这待选席离侧殿承欢殿并不远,这群贵公子谈论的“柏梁殿”“公主”“第一才女美人”等几个词依稀随风飘到阿姮杨广耳中,于是杨广望着这台下浩大壮观的大陈皇室亲贵阵容,便对阿姮玩笑道:“姮儿啊,我看这十五位才俊公子只怕不是冲着那陈朝乐昌公主来的,倒是冲着你这梁朝嘉宁公主来的啊。看来,这情敌处处,我压力不小啊。”

阿姮与杨广十指相扣并肩坐在窗前观赏凤台选婿,听到此玩笑亦是开心欢喜,故意轻捏了一下杨广的手背,巧笑嫣然,“哼,你知道有压力就好。”语落,阿姮又托腮不屑一笑,“哎,只可惜啊,他们想娶的是公主是才女是美人,可偏偏不见得是我陈……萧姮啊!”

广姮二人玩笑罢,双手相握得更紧了,相视甜笑,又回头看向窗下继续观赏。

“咳咳——”这台下随着大太监景福的清嗓之声,这些私语议论才安静了下来,皇帝陈顼便开始主持起了这凤台选婿的开场,“诸位,今日是朕与皇后特意为十四女乐昌公主淑婼举办的凤台选婿,特邀我大陈皇室全体和诸位爱卿来观礼评议。经过层层选拔,最后挑出了我大陈最优秀尊贵的十五位青年才俊在这凤台上比试三轮,以最终优胜结果确定爱女乐昌的夫婿人选为我大陈驸马!现在,便由景福来宣布这凤台选婿的流程规则。”

陈顼语落,于是大太监景福便奉旨开始宣告今日这凤台选婿的规则,“诸位公子,今日这凤台选婿分为三轮,分别是文试、武试和心试。第一轮文试,十五位公子同时以‘情’字为主题作诗或赋一首。第二轮武试,十五位公子同时比试箭术,以能射中靶心雀尾碧眼者为上佳。第三轮心试,由乐昌公主本尊自定即兴考核。三轮比试之后,得乐昌公主、陛下、皇后及诸位皇亲大臣评价最高者及乐昌公主和帝后最心仪者,则中选钦定为乐昌驸马!”

语罢,皇后柳敬言下令开始,于是这历时三轮的凤台选婿考核便正式开始了。

这边台上一边进行着第一轮文试和第二轮武试的十五人同时考核,一边承欢殿高阁上杨广一面和阿姮共同观赏凤台选婿、一面好奇地问起了阿姮方才和萧世廉提起的因柏梁殿与含章殿的冲突而特意避开出席今日选婿聚会的理由,“姮儿,你方才说因去年六月莫愁围场刺杀事件,钱贵妃的含章殿和你们柏梁殿起了误会嫌隙?”

阿姮正在观赏着这十五位公子开始舞文弄墨、挥毫作诗,突然听到杨广此问,秀丽皙白的精致玉容上顿时蒙上了一层阴翳,长叹一声,越分析越毛骨悚然、倒吸凉气:“哎,是啊……阿英,你记不记得去年六月莫愁围场刺杀事件之后我们再相遇在天台山上之时,我还曾向你求证那次针对我和九哥的刺杀到底是不是当时你们北周所为。我自然不疑你分毫,但当时父皇给出的模糊理由是北周奸细潜入,故而我不得不向你询问清楚。但你明确地告诉我此事和你们北周当时毫无关联,你的出现也纯粹只是意外而已,而那掉落莫愁围场现场的北周符鉴也是你救我时不小心拉下的,而并非北周奸细潜入。我自然是相信你断然不会出手害我,也相信去年六月的莫愁刺杀与你们北周无关,但我心里便生了疑影——既然莫愁围场的刺杀惊变并非你们当时北周所为,而父皇却执意宣称此事乃你们北周奸细所为。这其中蹊跷,便使我大为疑惑。以父皇的手段和洞察不可能查不出真相,但既然父皇查出了真相不是你们北周却执意栽赃给你们北周,那看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父皇一定在包庇保护策划莫愁围场刺杀的幕后真凶!父皇素来最疼爱我和九哥,而父皇纵使知道那人企图杀我们都没有揭发处置他而是选择包庇保护他!那便只有一种解释了!既有此能耐动机发动刺杀又能在被父皇发现后还得父皇庇护保护的……难道……难道莫愁围场刺杀的真凶是……是……”杨广与阿姮相识相爱已将近一年半,一直把她的身份误当作柏梁殿里被收养的西梁嘉宁公主而不知阿姮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大陈长宁长公主陈姮,但因杨广了解“西梁嘉宁公主”自幼被陈顼柳敬言帝后夫妇收为养女,故而便自然地认为‘西梁嘉宁公主’称陈朝皇帝陈顼为父皇并无不妥、并未起疑。

“姮儿,你没有推理错。去年企图刺杀你和河东康简王的幕后真凶就是你想说出但不忍说出的名字——陈朝皇二子始兴王陈叔陵!”杨广听到阿姮清晰冷静、层层推进的推理分析,深深颔首表示赞许认可,但到底替阿姮说出了她不愿说出的真相。

“真的……真的是二哥?!”阿姮听到杨广清晰的真相回答后,瞳孔放大、呼吸急促,痛苦纠结和难以置信瞬间扭曲了阿姮本来鲜妍明丽的姣好玉颜。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姮儿,确实是他。”杨广看到阿姮脸上的痛苦甚是不忍与心疼,但告诉阿姮真相才是对阿姮最好的忠诚和呵护,“你方才说去年莫愁惊变后陈帝并未处置真凶,但你想想,去年莫愁围场刺杀事件发生之后,难道陈帝不是立即罢了始兴王陈叔陵的扬州刺史官职再罚他闭门思过三月吗?这始兴王陈叔陵身为陈帝陈顼的第二子、庶长子,素来武功卓著、颇得陈帝倚重,以前屡得升迁重用而从未有过被罢黜闭门之罚啊,怎么偏偏这么巧这最重的处罚就偏偏发生在这莫愁围场的刺杀惊变之后呢?”

听到杨广提到此,阿姮美目无奈一闭,再睁开时充满了无助和伤痛和不可置信,“阿英,你的意思是说,父皇其实当时已经查出来那莫愁围场刺杀的幕后真凶就是二哥?!父皇虽气恼他意图伤害刺杀我和九哥,但到底都是父皇的儿女骨肉,他无论如何下不去狠心不忍亲手杀害自己的亲子,于是只能小惩大诫对二哥加以别样处罚和更多控制?虽然他肯定深深痛心失望二哥竟然手足相残,但到底家丑不可外扬、大陈皇室的名声不能败坏,且父皇也不忍心亲手杀子哪怕他罪过滔天,故而父皇故意拿你们当时北周当挡箭牌借口来掩盖莫愁惊变的幕后真凶——始兴王陈叔陵和其母妃彭贵人的披香殿?”

虽然不忍阿姮受伤,但是杨广还是只能把真相的深一层继续说下去,“没错,姮儿,那陈叔陵布下的刺杀格局甚是粗陋随意,故而事实真相并不难查。但只不过,他想杀的本来不是你或者河东王陈叔献,而是陈朝太子陈叔宝!去年在天台山上你告知我陈帝以与此事毫无关联的我们北朝为借口当作莫愁围场刺杀解释时,我就觉得甚是疑惑气愤,甚至怕因此事影响南北关系而引发不必要的争端纠纷,给本来就紧张对立的南北关系雪上加霜,故而特意派密探来探查事实真相。结果便查出了莫愁刺杀惊变的幕后主使竟然是陈朝始兴王陈叔陵的真相。拿这个真相去看,当时的一切不合理就都变得合情合理了!只不过,按调查来看,当时陈叔陵意图刺杀的本该是太子陈叔宝,企图杀太子而自立为东宫储君。不过后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派去的刺客竟然反而误伤了你和河东康简王,太子陈叔宝反而安然无恙。”

“二哥,父皇,他们怎么能这样呢……”听完杨广说完全部的真相,阿姮的内心如被九天玄冰冷冻伤害一般,连承欢殿下凤台上的选婿盛景热闹都无法融化阿姮内心的冰冷分毫。知道真相的阿姮充满了难以置信,震惊,痛苦,纠结和困惑,还有失望。同为骨肉至亲的二哥怎么能这样对他的亲兄弟姐妹们如此痛下杀手呢……父皇怎么能如此包庇放过二哥呢……

杨广第一次看到阿姮眼角滴落的清泪,心疼怜爱不已,立马把阿姮搂入怀中,轻轻地为她吻去泪水,柔声抚摸安慰道,“好了姮儿,别难过了。我已然替你把事实真相查得水落石出了,但我把真相告诉你并不是为了让你忧思难过的,而是为了让你解开心结、更好地注意保护好自己啊。虽然陈帝此举看起来是不可思议,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杀人与被害者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陈帝自己想必才是最无奈痛苦的人啊——既痛心于骨肉相残,也不能为了一个孩子去亲手杀另一个孩子啊……帝王皇家,从来都是这么多可悲无奈啊……”

阿姮本来在知道真相的伤心痛苦之上更痛心不解于素来最爱自己的父皇陈顼的纵容行为,但听到杨广如此安慰解释,仿佛能理解了些父皇的无奈苦衷,不再那么对父皇在此事上失望厌恨了,只能无奈地理解父皇的苦衷、原谅父皇在此事上的痛苦决断了。但一时之间知道自己的二哥是企图杀死自己胞兄陈叔宝和误伤自己、误杀九哥的罪魁祸首,一时对于阿姮来说还是太不可承受。于是阿姮紧紧靠在杨广怀里,紧紧抱着杨广,从杨广身上熟悉的琼露凝香和温暖坚实的怀抱中寻找安慰和温暖。

“好了,姮儿,这陈朝皇室的内部争斗固然可怕,你虽多年养在陈朝皇室但到底是梁朝皇室的血脉啊,因此这大陈皇室的斗争也与你并没有太直接的关联。待日后我们成婚之后,你更和陈朝皇室少有关系了,所以千万不可因此伤心忧虑过度啊!”看到阿姮如此伤心,杨广更把怀中娇弱的阿姮搂抱得更紧了些,希望以他坚实的拥抱度给阿姮层层温暖。

阿姮一面紧紧依靠在杨广怀里伤心流泪,但一面心中却暗自盘算起了回宫之后就要着手暗自调查二哥陈叔陵和披香殿彭贵人陈淑妘他们母子三人。阿姮很了解自己的二哥陈叔陵,他多年以来本来就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一直觊觎着自己大哥陈叔宝的太子之位,他们披香殿更是和他们柏梁殿从多年前的积怨开始就素为死敌,既然他已经动了夺嫡之心就绝不会善罢甘休。虽然自去年六月他莫愁围场行刺失败后得父皇狠狠训诫小心了许多,一年多以来并没有再对太子哥哥陈叔宝下毒手,但以二哥陈叔陵的性子以后绝对还会再加害自己的胞兄陈叔宝,故而阿姮一定要多多留心调查清真相来守护他们柏梁殿和太子府。母后柳敬言和披香殿彭贵人彭兰心素来不和而互相厌恶、且母后最近旧病又犯了身体不适,而太子府的太子兄嫂陈叔宝沈婺华二人一个只爱文艺、一个一心礼佛都是不管事的人,故而只能阿姮一人挑起保护柏梁殿和东宫太子府的重任了。想到此处,阿姮坚定了回宫彻查披香殿彭兰心母子和二哥陈叔陵的种种的决心,便恢复了正常理智了没那么伤心失神了。阿姮虽然平时有时看着娇俏天真,但她到底是于皇家政治中心长大的大陈长宁长公主,到底是被父皇陈顼自幼抱在膝头听政、自幼得父皇陈顼亲传治国理政的天下江山政治之道的大陈长宁长公主,并不是普通无知的天真少女,深谙种种争权权谋,对这种政治斗争十分敏感有能耐,只不过因并不爱政治争权而平常故意不甚关心而已。但是,但凡任何争权纠纷威胁到了自己的利益和自己至爱的家人,阿姮绝对地清醒智慧成熟,也绝不天真地心慈手软。

想到此处,再加上与杨广平常南北分隔、此番相聚机会甚是难得,故而不可浪费了此时与杨广相处的大好时光而被其他肮脏事耽误了。于是阿姮定了定心神,从杨广怀抱中起来,镇定心神,擦了擦眼泪,心内想着暂时先放下和披香殿的皇室争斗而等到回宫后再调查,便恢复了日常青春对杨广慢慢扯出一个微笑,指向窗外下的凤台道:“好……我明白,阿英,不用担心我,我知道分寸的。你看,咱们这说话之间眼见着第一轮文试和第二轮武试已然结束了。这方才第一轮作诗比赛上,徐德言公子以一组题为《镜心》的五言诗才冠众人;第二轮射箭比赛上,唯有徐德言公子以三箭正中靶心雀尾碧眼拔得头筹。看来,今日这徐公子真真是文武双全、才华出众,想必是要博得乐昌姐姐的青眼有幸被选为驸马了啊!”

杨广看到阿姮终于伤心有所缓和,心内甚是欣慰,松了一口气,方才恢复了正常神色,对阿姮宠爱地笑望着阿姮,和阿姮一起评论起了方才过去的两轮文试武试的结果:“你说是自然就是咯!不过啊,这徐德言的祖父建昌侯徐陵乃是编纂《玉台新咏》的著名大文士,徐家的文学家风名动天下,我对这徐德言的冠绝诗才并不意外。只不过,想不到这徐德言的武艺亦是不差,这百步之外射中靶心雀尾碧眼的深厚武力功底可非一般人能为之的啊,可见这徐德言确实是世所罕见的文武奇才。不过我看啊,这姚思肃论文武才华也算是上佳。只不过嘛,他们比起我那还是差些啦!”

“难得你会如此赞许才俊,看来我大陈文武双全的好男儿还真是不少啊!”听到杨广如此赞许,阿姮也为他们大陈的优秀男儿骄傲不已,但听到杨广最后那句话如此可爱,固然杨广确实论文武才华可谓冠绝天下、无人能敌,但杨广如此可爱情态还是逗得阿姮忍俊不禁,更想逗杨广玩笑一把,“不过——天下间竟还有如此自夸自恋的人吗!既然这些优秀儿郎你都同意看得上眼了,那我可向父皇请求,随意挑选一人做我的驸马可好?”

杨广见阿姮被自己哄逗得终于恢复了灿烂笑颜,内心自然满足宽慰。听到阿姮的玩笑,虽然杨广明知那是玩笑,但还是忍不住醋意大发,快、准、狠地深吻了一下阿姮的樱唇,认真又邪魅地笑道:“姮儿,你听清楚了,今生今世无论有多少其他优秀的好男儿,你只能是我杨……独孤英唯一的女人!不过,其他男子也自然比不上我好,你可不用担心你亏了!”

“哈哈哈,哈哈哈,天下间还有阿英你这么自信的人……”看到杨广醋意大发的可爱劲、听到杨广霸道、自信、自负又怜爱脆弱的情话,阿姮暖暖一笑,快速地垫起脚尖也在杨广的双唇上回了一吻,暧昧又认真地望着杨广笑道:“好,我答应你!阿英,一生一世,我唯你而已;而你独孤英呢——一生一世,也只能唯我而已!”

“若违此誓,地灭天诛!”杨广看到阿姮如此深情动心,便收了玩笑之意,认真庄严地捧着阿姮的精致脸庞深情对望,宛若对庄严的佛像许下今生今世最庄重的誓言。语罢,杨广便在阿姮光滑白皙的额头上深深印下深情而温暖的诺言之吻。此吻之深情温暖,仿佛能封印凝结时间。一时之间,广姮二人都深深沉浸在此刻温暖静好里。

深情相拥许久后,阿姮杨广才各自落座回窗前继续观赏凤台选婿。这前两轮凤台选婿的文试武试后,徐德言夺得文试武试的双双第一,于是自然而然的,在第三轮心试中,徐德言是乐昌公主陈淑婼即兴考核的第一重点对象。

这边台下正准备着乐昌公主陈淑婼的第三轮心试,杨广看到徐德言正中靶心雀尾碧眼的箭簇,对阿姮感慨道:“这徐德言的射雀中选,倒让我想起了我表哥李渊通过雀屏中选娶得他的妻子窦灵胧而归的佳话呢。”

“你的表哥,北朝周隋两朝陇西李氏的唐国公李渊?”听到“独孤英”杨广和自己提起北周北隋的唐国公李渊雀屏中选的往事,不禁十分好奇。

杨广正担心自己忘情之间一不小心透露了自己隋朝晋王杨广的真实身份,但一想,自己假借的身份正是母亲独孤伽罗家的独孤氏身份,而李渊正是自己的姨表兄弟,故而坦白李渊是自己的表哥并没有破绽。于是,杨广继续放心地和阿姮娓娓道来:“咳,渊表哥的母亲是独孤氏,我们同为北周上柱国大将军卫国公独孤信之后,故而我们二人当然是亲表兄弟。今年,前周襄阳长公主和扶风窦氏的神武郡公、上柱国、定州总管窦毅夫妇二人对聪慧绝色的爱女窦灵胧也是珍爱非常、不轻易许嫁而特意举办了比武招亲,言明招两箭射中屏风上孔雀双眼者为东床快婿,为窦小姐在关陇贵族和五姓七望的贵族公子中广为招亲,虽不比你们大陈皇家这凤台选婿的浩大辉煌,但也是盛极一时。多轮比试后,射屏者超过数十人都不符合要求,唯有渊表哥最后两箭射中屏风上两只孔雀的眼睛而成功迎娶高贵秀慧的窦灵胧小姐回门。于是这今年啊,你们南朝有凤台选婿的佳话,我们北朝也有雀屏中选的美谈啊!”

听到杨广和自己生动地介绍这北朝唐国公李渊迎娶窦夫人这雀屏中选的风流美谈甚是有兴趣,但阿姮还是忍不住和杨广玩笑道:“这唐国公夫妇的雀屏中选果然是有趣!不过,方才是谁和本公主自吹自擂说自己文武双全、才冠天下啊?既然那个人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那雀屏上射两箭来拔得头筹再抱得美人归啊?也省得便宜你表哥了!”

“噗嗤……”杨广看到阿姮如此可爱的打趣玩笑,一时情动之下忍不住在阿姮脸颊印了一吻,宠溺地望着阿姮,只有望向阿姮才有的甜蜜笑里仿佛能溺醉万千红尘,“我的一身本事,那不是都留给你嘉宁公主日后的凤台选婿了吗?”

阿姮沉醉在杨广的深情温暖里完全沉沦,情不自已地望着杨广娇笑嫣然,“独孤英,日后你若想娶我,可不能只有凤台选婿或雀屏中选那么简单。孤一定得刁难刁难你,让你知道孤可不是那么好得到的。”阿姮看着承欢殿下的凤台上,此刻乐昌姐姐与徐德言公子并肩玉立、宛若璧人,不禁脱口而出此语。话语刚落,方觉得有些莽撞冒失,立刻懊悔地别过身去,绯红之色铺满了脸颊。

杨广闻言,俊眉秀目间皆溢满了无边春色:“是,既然公主如此想恨嫁,承蒙公主不弃,公主玉言,在下哪敢不从。日后在下迎娶公主时,必定来十回文试武试、凤台选婿,再来十场比武招亲、雀屏中选。在下不才,也一定拼尽毕生本事绝学全力抱得美人归!”

阿姮听闻此甜言蜜语后,无边欢喜甜蜜在心田荡开,面上却强作矜持道:“呸,谁说要嫁给你了,自作多情。”语罢狠狠瞪了杨广一眼,美目佯嗔之中却是掩不住的痴情喜悦。

四目相对,杨广的墨玉深眸中更是漾出层层旖旎、无尽温柔宠溺。在阿姮杨广二人的甜蜜深情所沁出的清新芳华渲染下,一时秋日的凉风都似被傍上了春日温暖般如春风十里。而这春风十里在广姮彼此眼中,亦不如此时此刻彼此眼中的你。

“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杨广望着阿姮深情凝睇自己的柔美玉容,仿佛要融化在阿姮那的温暖缠绵里深情目光里,便发自肺腑地一字一句地温柔向阿姮倾诉起自己内心对阿姮最深的赞美与眷恋。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阿姮听到杨广以《诗经?郑风?有女同车》里最美好的诗句来表达他对她的赞美深爱,于是阿姮便也引用了《诗经?国风?卫风?木瓜》里的情好之句来热情表达阿姮对杨广的一往情深。

一时之间,在那些赞颂生命永恒爱情主题的古老而美好的《诗经》诗句里,广姮的纯美爱情似乎能比这万古流传的诗句、爱情佳句更恒久绵长。

阿姮杨广此时的深情凝睇忽然被承欢殿下一片喧闹打破,二人同时转头望去,原来是乐昌公主陈淑婼亲自拿着一面铜镜走上凤台,开始了她第三轮心试的即兴考核。

这凤台上,眼见着一袭橙衣的乐昌公主陈淑婼娉婷婀娜地拿着一面铜镜走上了凤台,面对着前两轮文试武试后排名前五的五位最优才俊——徐德言,江昀,姚思肃,沈晋安,傅茂——陈淑婼的眼睛却只紧紧流连在一身竹青色锦衣的翩翩公子徐德言身上。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磨如琢。’徐公子文武双绝却不失温润儒雅,看来确实是这《诗经》中淇奥君子的最佳诠释啊!”陈淑婼望着温润如玉、身着竹青色锦袍的徐德言,再想到他方才文试武试均位列第一的绝佳表现,十分钟意。

“公主谬赞,在下不敢当。所谓君子,立于行察于心,不流于外表也不只至于内心。能得公主青眼如此,在下荣幸。”徐德言面若冠玉,在竹青色锦衣的衬托之下更显玉树临风而卓尔不群,面对乐昌公主陈淑婼的盛赞进退有度,不卑不亢,风度翩翩。

陈淑婼见徐德言稳稳应答如此,心内更是满意。其实从第一眼见徐德言俊雅卓然、拜读方才文试中他的《镜心》诗开始,再到武试中他射中靶心雀尾碧眼艳惊全场,陈淑婼早已在内心认定了徐德言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但既然有这心试的即兴考核,那陈淑婼自然要再探探徐德言的真心。

于是,陈淑婼便望着这五位翩翩公子微笑道:“方才文试中,孤被徐公子所作的《镜心》诗深深打动。那么,孤可否问问你们五位公子,能否以一句话简短地概括解释出这镜与心的内涵关联啊?”其实陈淑婼出的这个考题,便是在考验这无五人与自己心有灵犀的程度。

听到乐昌公主此问,傅茂率先抢答:“镜者可以正心。”

沈晋安跟着答道:“心诚则可见镜影。”

江昀也答道:“心平当如明镜。”

姚思肃思量一会也答道:“圣心可以以镜鉴。”

待其他四人争先恐后地答毕后,徐德言方不紧不慢地徐徐开口,答出了和乐昌公主陈淑婼心有灵犀的相同答案:“镜者,同心也。凡心连,破镜亦可重圆。”

陈淑婼听到前面四人的答案都嫌俗套,唯有听到徐德言的答案时才眼前一亮,仿佛一束灿烂明光照进了她的心里。于是陈淑婼缓缓地起身,把自己手中的铜镜交到徐德言手上,含笑凝睇,“既然徐公子你不仅文武双绝,还与孤心有灵犀、知孤所思所念所想之心意——那这乐昌驸马,舍你其谁呢?”

徐德言望着乐昌公主陈淑婼明艳的身影会心一笑,激动而稳稳地接过乐昌公主陈淑婼手中的铜镜,含笑谢恩,“多谢公主垂爱!徐德言此生必与公主一人相爱相守一生一世,绝无二心他人!便如你我夫妻心意,镜心永圆!”

如此这般下来,乐昌公主陈淑婼和陈顼柳敬言帝后便最终选定了大才子大文人建昌侯、中书监、太子詹事、侍中、将军、右光禄、中正徐陵的嫡孙徐德言为乐昌公主陈淑婼的钦定驸马夫婿,择日大婚。陈顼还当场立封徐德言为驸马都尉、太子舍人,钦定为日后徐陵的建昌侯爵位的隔代继承人。于是,这公主选才子、帝女配王侯的凤台选婿盛事便传为这陈朝在高宗宣皇帝陈顼统治鼎盛时期的风流盛世美谈,亦为日后陈亡入隋之后乐昌公主陈淑婼和夫君徐德言破镜重圆的千古佳话铺垫伏笔。

这边众人看到乐昌公主陈淑婼最终挑中了名门大才子徐德言为夫婿自是十分高兴,于是纷纷向陈淑婼徐德言这对郎才女貌、无比般配的新人和陈顼柳敬言帝后和钱贵妃钱绾、建昌侯徐陵祝贺,好不喧沸热闹。这建昌侯徐陵乃是梁陈年间著名大诗人,历仕梁陈两朝,编攥有《玉台新咏》,名震天下,教导出来的子孙后代亦是个个卓越不凡;而徐家更是纵横南朝政坛文坛百年,世代书香,门第显赫,名重梁陈,乃为一时上等的大士族,深得梁陈两朝皇帝皇室倚重。故而无论论才貌、门第、出身、匹配,这徐德言都可谓是这最合适不过的乐昌驸马人选。此番乐昌公主陈淑婼和徐德言通过凤台选婿的结合可谓是天造地设的绝佳之配,不仅二人十分满意欣喜,所有人亦是交口称赞,传为一时佳话美谈。可当时的陈淑婼徐德言夫妇二人只怕不会知道,此时凤台选婿上他们的这枚定情信物铜镜将来会是陈亡入隋后他们夫妻二人失散重聚、破镜重圆的重要依托。

而此时承欢殿高阁上阿姮杨广二人亲眼目睹了凤台选婿的全程,也是满心羡慕、热血沸腾。

“阿英,你以后向我求亲迎娶时可不能低于这个规模哟!”阿姮望向十四姐陈淑婼和大才子徐德言的伉俪情深十分感动,忍不住拉着杨广的手甜蜜玩笑。

杨广看到凤台下人山人海的热闹祝贺,把阿姮一把搂入怀里,一字一句郑重许诺道:“姮儿,我向你保证,日后我迎娶你时我一定以这南北世间最盛大的世纪婚礼来光明正大地迎娶你萧姮为我独孤英一生一世唯一的发妻至爱;我们更会真心真意地相爱一世、相守一世、白头偕老,任斗转星移、山河幻灭也天地难移!等我一会儿好吗,我们的旷世婚礼一定在不久的将来!”

“好,我信你,一定等你!”听到杨广如此深情许诺,阿姮安心幸福地把头钻入杨广温暖宽厚的、充满只属于二人爱情独特香味的琼露凝香的怀抱里。听着杨广那铿锵有力的温暖心跳声,阿姮此刻只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海誓山盟、蜜语甜言罢,阿姮和杨广都沉浸在他们未来能够光明正大地成婚相守、恩爱一世的美好未来憧憬里,无限向往,无尽欢喜,无边幸福。一时情难自禁之下,二人自然而然地就热情地再次相抱拥吻。那深情激吻,是如此青涩娇羞,却又如此清甜美好,满满是青春生命最美好的欢情灿烂。

此时上林苑承欢殿上,广姮二人此时沉醉于二人未来即将成婚相守的美好未来憧憬里,那彼此痴情对望的光明期望里沁出的甜蜜深情仿佛把秋日里渐渐刺骨的习习凉风都傍上了春日里无边无际的洋洋暖意。

可是,此时彼此海誓山盟、相拥相爱、忘情到深深拥吻的阿姮杨广却不知道,纵使他们二人深情如许,他们命运里那无奈注定的爱情命运寒冬却也正随此时呼啸南下的烈烈北风一般不可阻挡地即将来临,即将摧残侵蚀他们二人那刻骨铭心的旷世山河绝恋。

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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