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月之前在门中，乃是天之骄子，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多少人敢反驳他，师傅则是听之任之，根本就不会对他太过苛责。如今遇到一个敢于纠缠他的余蒙蒙，他突然间就觉得有些难以应对。
而且，他发觉，余蒙蒙远比他看上去的更为机敏。
“郡主，度月是诚心诚意道歉。”无法，他只能如此再说。总算是实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才是。
余蒙蒙听了这话，冷哼一声，甩开了他的衣领，退后一步，反问道：“你错在哪里了？”
“不该瞒着郡主，这是其一；不该在郡主腹中骨肉上牵连，这是其二。”
度月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下，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也说在了余蒙蒙的心边边上，她竖着秀眉，道：“白慕说了，这个术法只能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施行。为什么在满足了这个条件的情况以后，你还要把牵灵线绑在我腹中孩子的身上呢？”边说着这些话，余蒙蒙边朝度月走过去，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甚至看上去还有些严谨。
度月见她走过来，居然被这个小小女子的气势给震慑住了，不禁退后了半步。
“为什么，你在说服了白慕以后，还要临时改变主意，再骗了他呢？”在逼近度月到不能更近一步的时候，余蒙蒙便停下脚步来，眼神紧盯着度月，企图看透他的内心。
被这样的高压视线紧盯着，度月竟然也有些紧张。余蒙蒙紧盯着他的眼神，让他手心都沁出了冷汗来。
“为什么？”见他的眼神动摇，余蒙蒙紧逼一步，眼神更为凌厉。
度月见她眼神灼灼，似乎是不得到答案，势不罢休的架势。再加上，他一向不惯欺骗于人，只有说和不说之分。
对上余蒙蒙的那双眼睛，他没办法不说。
沉默了一会儿，他便开了口：“这件事郡主说对了，我确实是临时起意，将牵灵线绑到了郡主腹中的骨肉身上。虽说不是存着多好的心，但还是为郡主着想了几分。”
“巧舌如簧！”听了这话，余蒙蒙顿时觉得错看了他度月了。本来还以为当真是个高冷又实诚的人，原来也这样巧言令色的人。顿时来气了，直接将这四个字甩出口去，同时扭头不再去看度月。
她真是看错他了。
度月她如此，知道她性子急，便忙着解释道：“郡主，牵灵线若是牵在你的身上，你便一辈子都摆脱不掉这样的束缚。若是牵引在郡主腹内婴儿的身上，待到婴儿脱离母体，便会自动解除术法，从此不再受这个的影响。”
“话虽然如此，可是，你就没有考虑到，这样会伤害到我的孩子吗？它本来就孱弱，被你这样用灵力牵引，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呢？你如何赔我？”余蒙蒙对他的这个解释并不满意，立即就出声反驳道，说罢了，她仍旧气愤不过，补了一句，“你倒是使得好主意！”
度月听了这话，默默无言。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慌乱。
见他不说，余蒙蒙便替他说出了他未说出来的话：“虽然你说的话是正确的，但也不光是因为如此吧？怕是，你担心自己的术法不被我接受，我到时候不会照着你的预想配合你，所以为了万无一失，最后就改主意在我的孩子身上打主意。度月，你一个修道之人，应该知道修道先修心的道理吧？道还未修成，便先失了其心，可见，你虽然是天才，也是有些浪费了自己的天赋了。”
度月猛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了余蒙蒙。她完完全全地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盘算，一点儿也没有差错。
没错，度月就是这么想的。他就是怕余蒙蒙到时候不肯配合，便将术法施加到了她腹中骨肉的身上。因为不是属于余蒙蒙自己的身体，余蒙蒙便无法替她的孩子做主。但腹中的婴儿又太小，还没有自己的意识，所以也无法替自己做主。
而余蒙蒙身为其母，便不得不为其考虑，不得不拼尽全力护着她的孩子。
如此，这件事情便如同余蒙蒙所说，万无一失。
字字句句，没有一个猜错。看着余蒙蒙眼里的失望，度月也随着她的眼神儿心思动摇起来。
他忽然发觉，自己非常害怕余蒙蒙用这种眼神看他。她只是这样一个细微的眼神，却让自己心里跟浇了一盆凉水似的，凉透了。
度月想要开口，却嘴唇干涩，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才好。
而余蒙蒙想要知道的，都已经得到了清楚的求证。再留在这里，对她也无异。
度月是出于什么目的非要做这件事情，她已经从白慕那里听到了。无需多问。
看着余蒙蒙转身离开的背影，度月这才喊出了声音：“郡主，留步。”
余蒙蒙根本就不想听他的，想忽视掉这个声音，却在继续走了几步以后停下来，没有回头，不耐烦地开了口：“怎么，道长还有事？”
“度月郑重地同郡主道歉，真心地希望郡主能原谅度月。”度月弯腰对着余蒙蒙。
余蒙蒙微微侧头，只知道大概的轮廓，便知道了度月的举动，微微动容。想他这样一想骄傲惯了的人，能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实属不易。
本应该继续向前的脚步，也淹滞下来，余蒙蒙侧身，对仍旧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对度月道：“其实你说的也对，你这么做，的确是为了我考虑。我虽然能够免于被你的操控，但牵灵线一旦绑到了我的身上，就令我的全部隐私都无法再隐瞒你。如今，你这样的选择，虽然说不好，但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这样的软，说到最后，余蒙蒙还是无法违心地，越说越憋气。
牵灵线是绑在肉体而不是灵魂的一种法术，期限是等到双方中的一方去世了，便可以彻底解除了。
她很快便会“死去”——因为她近日来的力不从心证明，她的这具身体，等她魂魄归于地府的时候，便已经是极限了。
让她用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来了交换这具废物肉体的安宁，她是当真不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