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王娇一下子就看见坐在床上的我,桌上的蜡烛欲滴未滴已经快要熄灭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我心里有点猜测,但是她下面的话一下子就证实了我所想非虚。
“母亲,我喜欢上了一家公子。”娇娇像是怕我不开心,说的格外小声,“他那日吻到我脸上的质粉,现在高烧难退,我需要……”
“需要我那颗红芝是吧?”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有些羞愤难当,“若不是,若不是你们做了那等事情,我的脸上又岂会这样,为了自己的私欲,做出这种事情,我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你哄不了我!”
我看着她愤恨的眼神,突然明了这么多年的相处并没有让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何等恶劣的人,而这世上恐怕也没有人会怜惜我了。
“给你。”我把盒子的红芝抵给她,她喜得拔脚就走,全然不顾我的心情。
那晚她连夜赶去给那公子服了药,那名叫李终南的公子到底是负了她,解了毒就把剩下的药汤泼在了她敷着粉的左脸上,暗红凹陷的面庞就这么露了出来,碗摔碎的声音引来了他的家人,看到这等丑陋的面貌,立马就当成妖怪绑了她。
白日里我听风声,说是有妖怪要处置,我的夫君王琅坐在堂上,我的女儿王娇心如死灰地瘫在堂下,他熟视无睹地判了沉塘,原来我的女儿早在不久前已经那公子珠胎暗结了,而王琅,谁都没有察觉,谁都在为这次公正的审判欢呼,只有我看见他眼底嗜血的光芒,只有我明白,这个脸上有疤的女儿是她一生的耻辱。
人散后,我大声质问了出来,“你是故意的是吧,你是我上辈子的仇人,所以这辈子费尽心机也要报复我?”
王琅哈哈大笑,我从来见过他笑得那么畅快,仿佛把这辈子的郁气一吐而尽,“贱人,我早就说过了,你不得好死,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被贬到这里,还不是由你表弟一手造成的,你和你女儿的下场都是罪有应得。”
我没想到他居然还在嫉恨贬官的事情,只因当时我的表弟没有求情,他就一并算在了我头上,看来我一直高估了他的肚量。
“呵呵,我母亲离世的时候,她死前都在咒骂你,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废物,没关系,我不会就这么断子绝孙的,新婚当晚就给我看摆脸色看,你真当你是香饽饽呢?外面哪个女人不比你这种老黄花菜要好,做事情都放不开,真当自己是贞洁烈女了?”
我简直无法忍受他小肚鸡肠地如同倒豆子一般说完那些陈年酸腐,抽起我平时用的剪子就往他下体戳去。
一下子就见了红,他杀猪一般的惨叫,我用布袋一下子就套住了他的头,又用剪子捅了几十下,直到他身上坑坑洼洼没有一块好肉的时候,直接从后窗台把他扔进了花园的池子里。
结束了,就在他以为自己人生快要完美的时候结束了。
娇娇死后,谁都不会知道他曾生过这么一个女儿。
那么他死后呢?也不会有人知道。
我又马不停蹄地去了柴房,把守的差人都被我叫下人支开了。
她知道我进来了,但是她毫不做声,我先开了口,“那个李公子,你可知道,他根本不姓李。”
娇娇一下子就盯住了我,一如多年前,但是眼底的神色已经今非昔比了,我再也无法欺骗她,我只能把所有实情吐露出来。
“我同你父亲婚后并不幸福,你四岁我们搬来这里时,他便常常彻夜不归,我托你表叔打听了,那终南恐怕得喊你一声姐姐。”我笑了一声,脸上满是苦涩,我被他玩,我的女儿被他的儿子玩,还真是可笑。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娇娇眼泪涌了出来,她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替她松了绑,在她不解的眼神中,我递了一包东西给她。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你走吧,儿大不由娘,哪怕是出门在外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走吧。”我推着她离开,但是她倔强地没有挪开一步。
“我怀了那个畜生的孩子。”娇娇声音哽咽地说道,她哭的不能自己。
“打掉它,娇娇,它不能生下来,这是个错误,你还有人生,你还有许多美好的事物没见过。”我看见远远的就要火光映了出来,还有人的喊声,便知道事情已经被发觉了,所幸那些人都不知道我同娇娇的关系,不会第一时间来搜这里。
“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母亲,你呢,你同我走吧,我不想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娇娇望着我,多年前的信任仿佛又回来了。
“有人!”一个声音打破了暂时的平静。
我推着惊慌你失措的娇娇,一把就推开了很远,“走吧,我逃不掉的,你父亲被我杀了,你再不走一个都逃不掉,我已经不再年轻了,我再也逃不出去这座牢笼了。”
娇娇还想来拉我走,我却一个箭步就投进了冰冷的井里。
“娘!”那声音久久在我心头散不去,抓不住。
死后每每梦回都会听到这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不知道娇娇后来过得好不好,随波漂流有如浮萍,还是又找了个好人家嫁了?
不知过了多少年,为了再见她一面,我久久没有投胎,我一直在等着她。
若她死后偶然路过这家店,会不会发觉自己年老的母亲正坐在柜前点着帐,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张望着街边,期待她的路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