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还好那个老匹夫没有发狂剁了我,哈哈哈。”
草鞋少年摆正了脑袋上的破草帽,伸手安抚了一下肩上撒娇的白猫,他呼出一口浊气,笑逐颜开。他回首往事,想着当日夫子府内与夫子的那番斗智斗勇,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宛如锋芒在背,于是,他双颊上的笑意更浓了。
“阿良,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啊,哈哈哈。”他扭头望向白猫,肆无忌惮地笑着,洋洋得意,沾沾自喜,却是换来了白猫的一顿白眼。
笑着笑着,笑声渐渐的弱了下去,良久良久,笑意烟消云散,他忽然低头,双眼落寞,喟叹一声,抬头望了望天,心里倏地空荡荡,甚是失落。
白猫浑圆的双瞳闪过一丝幽光,悄悄然缩起了身子,它把头深深的埋起来了。
少年捋顺乌黑亮丽的黑发,从怀中拿出一本玄黄书本,那书本颜色老旧,充斥着岁月的沧桑之感,这书籍约莫是长六寸,阔三寸,这书倒也奇特,竟在不知不觉中散发出一种古朴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猝不及防。
苏良将其捧在手里,忽而有风拂过,书本被吹动着、翻动着、滚动着,骤然吹起了好几张泛黄书页,使得其在风中凌乱。少年匆匆忙忙的瞥了几眼,便是合起了书籍,细心地收入怀中,眺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
“按照《杂书》上所记载的话,接下来就是……”他眨了眨眼睛,笑容可掬,望向前方茂密繁盛的一片荆刺林,他努嘴吹了个口哨,戴正了头顶上的破草帽。
“这位道友……”
果不其然,如其所愿,繁茂的绿林之中,突兀的走出了一个人影,那人歪着头,一手遮住了自己的天灵盖,另一手持着一柄黑白相间的镰刀,其上还有着些许深绿色的枝叶,还洋溢着茏绿色的汁渣,显然是破开道路所导致的。
“在下李鲁,不知道友贵姓?”那持刀男子主动搭讪,看了一眼苏良,目光停顿了一下,显然是有些诧异于后者的如此这般年幼,毕竟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突如其来的出现在危机四伏的深林之中,任谁也会不禁浮想联翩,谨小慎微。
这个叫做李鲁的持刀男子,十分警惕的调整了自己的所处方位,盯着那穿着一双破烂草鞋的少年,及其左肩上卧躺着白猫,尤其于白猫的身上停留了最久,他已经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草鞋少年,是不是一只深藏山野的大妖成精,所化而成的人形凶兽了。
他目光飘摇间,不自然的瞥见了那少年头上戴着的破草帽,不由得诧异万分,目光停顿一下,刹那之间,则是变得无比炽热起来,心头更是一阵瘙痒,顿时横生了强取豪夺的土匪心绪。
他甚至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破草帽,以他多年于尘世中打滚磨砺而成的毒辣眼光,在目光刚刚接触到的那一刹那,他便是看出了那顶草帽的不凡之处。
“《杂书》上记载的果真没错啊,这陈词滥调的杀人夺宝能不能稍微有点创意啊,觊觎之心不加以掩饰也就算了,但这未免也太过于明显了吧。”
少年无奈扶额,轻轻的放下了白猫,话出人动,话止人归,归来时,有风拂过他单薄的衣衫,沙沙作响。
他只是恬淡的笑着,对着白猫伸出了左手,地上打着哈欠的白猫,翻了个身子,便是顺其而上,跳跃到了少年的左肩,盘卧下来,用那白白的尾巴蹭了蹭那青涩的面孔,惹得少年一阵轻笑,笑骂着拍开那随风而动的猫尾。
苏良浅浅笑着,丢开右手拎着的人头,滚动着停在地上的人头,伴着泥石,溅起一片猩红的血迹斑斑,分外刺眼,双眼不甘心的狰狞着,带着一脸震惊和不可思议,仿佛死的很突然,很干脆,很直接。
那个总是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的少年,盘坐下来,开始清点着身旁唾手可得的战利品,他时不时皱起眉头,稍微有些恼怒,就好像是不满意这些收获一般。
其实这意外的天降恩赐,已是价值不菲,至少对于苏良而言,是这样的,他平白无故的收获了一套崭新的衣物,也是如愿所偿的实现了十三岁时的伟岸抱负之一,拥有一双合脚的布鞋。
究竟是少年习性,他兴奋的穿着走了几圈,又是生怕破坏了这双崭新的布鞋,他心疼般的停了下来,扭头看了白猫一眼,忽然间想起什么一般,古怪一笑:“阿良,你说,我这样会不会很不好?”
少年拖着地上躺着的无头尸体,那只白猫有灵性的、很自觉的从其肩膀上跳了下来,它摇晃着白色猫尾,迈着优雅的猫步,紧紧的跟在苏良的身后,一同走进了茂林深处。
许久后,他回来时,头上的那顶破草帽却悄然不见,而那只白猫也静静的躺在他的肩上了,布鞋少年笑着给白猫递过去一口猫粮,见得那猫一脸惬意,不禁地笑骂着啐了一句。
他偶然间瞥见了地上的那柄黑白相间的镰刀,锁着眉头,嫌弃的将其收进储物袋中,别在了腰间。
这小巧玲珑的储物袋,自然不是苏良从云宁小镇中带来的,其原主正是不远处那个血淋淋的头颅的遗物,这也算是一项较为可贵、价值不菲的收获了。
“这块铜钱……”
少年皱着眉头,手上拿着一块蜡黄色的铜板,只见其上铭刻着星辰花纹,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味。
以他刁钻的眼力,自然是很快便发现了这铜板的与众不同,他不由得嗟叹这雕刻的绝代美感,其上花纹,簇锦团花,丹楹刻桷,十分精致,
少年很是有耐心的把玩着那枚铜钱,静静端详了很久很久,肩上的白猫无聊张了张嘴巴,苦闷的闭上了双眸,打了个懒盹。
循着一去不复返的光阴的寸寸流逝,苏良脸上的笑容更浓,尤其是当他拿出怀中的那本古书后,笑容可掬,愈发诡异了。
“有趣的变数……”
他拿起那枚精致的铜板,对着正上方的烈日,忽地眯起了双眼,笑容满面,他看见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微光,头顶上,炎炎烈日当空高照,普照大地,更是显得那微光愈发难以捕捉。
少年笑着拍醒了睡梦中的白猫,后者不情不愿的伸了伸猫头,恶狠狠的用爪子蹭了蹭苏良的双颊,还用力的留下了几道抓痕,得到解气后,这位猫大爷方才懒洋洋的继续趴着。
苏良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抓痕,一阵无语,竟是哭笑不得,自己这是养了一个小祖宗啊。
少年猫着腰,循着铜钱上微光划过的方向,他抬头眺望一眼,顿了一下,方才一脸肉疼的走进了一片沼泽地里。
谁又能想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年,竟是会因为一双低廉的布鞋而心疼呢。